“怎么要你对我说对不住了？”楚双霜站起身的时候，还伸手捶了捶腰。刘琢看着楚双霜，轻声道：“原先我没出嫁，过来这边，总是对表嫂您百般挑剔，现在才晓得，不是我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只是表嫂大度，不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罢了。”
“要你说这些。”楚双霜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楚双霜又道：“你再怎么说也是小孩子，难道我还和小孩子计较不成？”
“大奶奶！”秀儿走进，瞧见楚双霜先唤了一声才道：“姨奶奶那边说，胎儿似乎有些不安，想寻个稳婆来瞧瞧。”
新年大节的，有些人家忌讳的，不会请医上门，能请个稳婆也算平常事儿。楚双霜嗯了一声：“只怕这稳婆，早就预备好了，去请进来吧。”
秀儿应是而去，刘琢才对楚双霜道：“表嫂，你原先是多么泼辣的性子，怎么对这位姨奶奶，竟然是百般忍耐。”
“我并不是忍耐她，也不是忍耐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是觉得，她可怜。”手段百出，只为了男人的一句好话。嫁进杜家，确实锦衣玉食，使奴唤婢，但男人的宠爱，是虚无缥缈的。
楚双霜若是想动手，自然可以抬举一个人来，就看着两个姨娘在那斗得不亦乐乎。楚双霜只是不愿意罢了，再说，这样抬举，不过白白地让男人又受用了一个美貌女子罢了。
“我又何必把别的女儿家，推进这个火坑来？”楚双霜的话，让刘琢叹气：“原来表嫂比我想得要……”
要怎样呢？刘琢没有说下去，楚双霜只是瞟了眼她：“当年你背着人说的话，真打量我不晓得？”
这句话让刘琢的脸立即红了，秀娥虽然不晓得刘琢当年说了什么，但以刘琢自命不凡的性子，再加上当初她以为楚双霜特别喜欢她，自然是背地里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小孩子家，总是有小孩子脾气。”秀娥也笑着说了一句，刘琢的脸越发红得不能看了。
“走吧，时候都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去坐席。”楚双霜伸手牵了刘琢，刘琢跟着楚双霜往外走，楚双霜又拉住秀娥：“我们一起走。我这会儿啊，名声正好，稍微出格些，婆婆也不会多说什么。”
若是早先，楚双霜和秀娥走得近，杜太太自然还是会暗示一两句，而这会儿，秀娥听到楚双霜说，她的名声正好，想来，杜太太对自己儿子纳了一个小寡妇为妾的事儿，还是有不满。
因此秀娥只笑了笑，跟着楚双霜一起出去，三人正走到拐角处，就见秀儿带着个婆子走进来，瞧见三人，秀儿急忙站在一边行礼。
“瞧瞧，这就是你们家大奶奶，真是个美人，和她一起的那两位，也是美人。”这带进来的婆子，就是稳婆，她不常来杜家，自然也不认得杜家的人，等她们走了，这才悄声对秀儿说。
“我们家大奶奶，自然是美人。”秀儿的话让这婆子啧啧了两声：“可惜，还是拢不住男人的心。”
“你胡说什么。”秀儿故意扬起巴掌，这婆子急忙道：“我不过是说着做耍的，你说，这样的美人，也只有这大家子里才能养出来。另外两个美人，又是谁？”
“一位是杨大奶奶，另一位是我们家表姑奶奶。”秀儿闲着，也就多说了几句，这稳婆笑着道：“原来是杨大奶奶，怪不得有些眼熟，我有时候也会经过铺子门前，瞧见杨大奶奶在里面，只是不敢细瞧罢了。”
“你不细瞧，都晓得是个美人了，若是细瞧了，那还怎么得了？”秀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稳婆还要再说，见已经到了那姨娘的小院子，又啧啧两声：“难怪这姨奶奶，想尽了法子要勾引你们家大爷，瞧这住的，天宫似的。”
“你先进去吧，免得我们姨奶奶的胎不安宁。”秀儿已经懒得和这稳婆说话，急忙把人交给了那妾的小丫鬟，自己就回去向楚双霜复命。
楚双霜已经带着秀娥她们到了席上，这来赴宴的，都是杜家的亲朋好友，再加上秀娥这会儿和刘琢十分亲热，众人也就没有上前挑衅的。
席上推杯换盏，正吃喝的热闹，秀儿悄悄走过去，对楚双霜附耳说话，有个耳尖的客人听到了，笑着道：“要我说，侄儿媳妇，你这为人也太好了，这样借着怀孕就撒娇的女人，哪有什么好脸给她，你还真请来稳婆。”
“总是大爷的血脉。”楚双霜自然晓得场面话该怎么说。
“生下来若是个女儿还好，若是个儿子，只怕就要分了令郎的一半家产。侄儿媳妇，我不晓得你是贤德呢，还是傻。”这人已经喝了几杯酒，借着酒，差点就把真话说出口。
楚双霜的神色微微一变，她自然晓得这人话中什么意思，但她也不愿意接话，只又招呼众人吃喝。
“表嫂现在，和原先真的大不一样了。”刘琢也听到那女客说的话，对秀娥叹气道。
“若早先，你怎么想？”秀娥反问，刘琢皱眉：“我不晓得我会怎样想，只是觉得，这句，贤德还是傻，是真话。”
贤德的女人，也许，只是傻女人。秀娥低头，把杯中酒喝干：“所以我，只想顺着自己心意做事，什么贤德，什么名声，什么面子，我全都不在意。”
至于那些在意的人，就由她们在意去，是贤德还是傻，那些，也都是过去的话，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刘琢瞧着秀娥，也淡淡一笑：“说的是，顺着自己心意做事，但这，好难。”
因为难，才这么多人都做不到。秀娥看向还在和人说话喝酒的楚双霜，只遥遥地对她举起酒杯，敬她们彼此的坚持，尽管这种坚持，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傻。但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最要紧的，是自己欢喜，自己乐意。
楚双霜和秀娥四目相视，两人眼中都有笑意，都把杯中酒饮干，如此就够了，世间得一知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