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饭馆里陆陆续续响起了几道抽气声, 夹杂着压抑的惊呼和低微的讨论声, 嗡嗡唧唧的声音愈来愈热烈,十几道灼热、探究而猎奇的视线东躲西藏地朝这个方向试探。
但毕竟都是成年人, 也多少懂得些收敛, 尤其是一脸匪气的郁州还杵在这里,就算有些人恶心、唾弃,却终究不敢当着面吐出些什么脏词儿, 最多狠狠望一眼, 在心底骂两句就算了。
故事的主人公却浑然不觉。
纪宁沉浸在自己像是着了魔似的举动中, 本就有些发红的唇瓣被贝齿蹂.躏的红滟无比,缀着露珠的花瓣儿似的颤巍巍、亮晶晶。
纤细的娇气人影莹润白皙的脸庞飘满了潋滟水色, 低头不语, 脚尖在地上碾了又碾,逃避那灼热到似乎要将其吞吃下去的危险视线。
郁州没有声响,性感的喉结上下滚了又滚, 大手不经意地抬起,微微拂过留着温热触感的脸侧, 波涛汹涌的眸色压抑着澎湃的浪潮,危险至极。
两人都有些出神,丝毫没注意到悄然出现在身后的一道身影。
小姑娘两眼眼圈还泛着红, 不知在这里看了多久,又听到了些什么,两手领着的塑料袋已经哗啦坠地,装着的蔬菜水果滚了一地。
女孩儿带着皲裂口子的手不可置信地捂上了嘴, 晶莹的泪珠连线似的滚了一手背, 声音哽咽窒息, 几乎被打击的摇摇欲坠。
这样的低声嘈杂里, 属于小女生响亮、悲伤的哭泣声显得尤为抓耳。
“呜——”
不等两人回头,悲戚的身影已经抹着泪再次奔向后厨了,只剩掉落在地上的蔬果,可怜巴巴的,无人问津。
“走吧。”
郁州盯着纪宁闪躲的眼睫看了一会儿,才开口:“或者,你想见见彬哥?”
纪宁哪里有这样的勇气?
拨浪鼓似的用力摇了两下头,极大可能社死的几率就在眼前,也顾不得什么害羞,上前抓着人的袖口,不管不顾地就扯着往外走。
声音又急切又羞怯:“……快走……快点快点。”
他实在很难想象,彬哥得知自己小闺女看上了好兄弟,而好兄弟无情拒绝并且……给他找了个男弟妹时心里遭受到的爆裂打击。
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脚下的速度不自觉的加了又加,几乎是小跑起来,栗色的碎发飘飘扬扬,在莹润的方寸起舞。
温柔的夜色风声中,原本被扯着袖口落在后头的高大人影,悄然无声地扩大了步伐,只不过瞬息之间,就反客为主,沿着衣角的布料,将柔软纤细的手腕牢牢地禁锢在灼烫的掌心。
纪宁亮晶晶的眸子在眼眶中颤了又颤,望向了男人精悍的下颌线条,神思恍惚间,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的被这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带着往前跑去。
“……我们……现在去哪儿……”
风灌进口腔,冰凉凉的,纪宁回神,声音有些飘散。
“都行。”
郁州牵紧了掌心的腕子,无所谓地向前跑着。
和媳妇儿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交织的两道身影,在暮色里和晚风温柔缠绵,星星也羞涩地悄悄将光芒掩藏在了云层后。
……
嘈杂的巷口前,随着暮色的降临,街上游荡的人影越来越少,所有孤魂野鬼都找到了黄粱大梦的好去处。
充斥着魅人香气的隔间里,香薰和微黄的灯光衬托出诱人的氛围,然而,气氛却不像其他被翻红浪的狭窄房间一样热火朝天。
床上看不清面容的人影扭曲挣扎,浑身因为剧痛而痉挛颤抖,嗓子里不断挤出痛苦的哼声,像是蚕蛹似的被纤细而勒紧血肉的红绳裹满了身上的许多处。
只有现场的人才知道,这样暧.昧的气氛下,掩藏的是怎样冰冷厌恶的杀机。
胳膊、脚腕,能活动的每一处,都被被道具手铐死死地锁在栏杆上,随着男人的疯狂挣扎,不断撞击出哐当哐当的回声。
“嗬嗬……”
“嗬……救……命……”
浑浊的声音在这样充斥着不同声线的地方,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床上人脸上的表情痛苦又迷.醉,脏臭的呕吐物带着肮脏的气味不断的从口腔溢出,随着他越来越痛苦的挣扎动作裹满了头脸,渗透到脖颈,难以忍受的呕吐物气味弥散开来,让人眉头不禁蹙起。
也有人意识不到,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丝毫多余精力去嫌弃自己身上的脏臭。
男人双眼布满了恐怖的红血色,几乎要生生从眼眶中暴凸出来,脑袋在原地疯狂摇摆挣扎却不能挣脱,低声嘶吼。
像是大型屠宰场,畜生死亡前的濒死挣扎,神经紊乱,四肢却在百般挣扎中,一动不能动。
两道人影冷冷地站在一边,高一点的人眼眸微眯,抱臂立在一旁,厌恶的视线落在床上几乎和垃圾融为一体的男人,蹙着眉头又向后移远了两步。
“呵,救你?”另一道矮上许多的人影没有丝毫嫌弃,听到男人的声音反而激动地向前冲了两步,声音尖锐带着克制不住的颤抖、兴奋,“你尽管大声喊,看看今天,会不会有一个人进来救你!”
“这可是国外的最新货,和黄金一个价,一颗就能让你继续两个小时,”说话的人嗤笑了一声,撩了下鬓发,眼神冷冰冰地刺向床上的人,声音却温柔低缓,如游蛇一般勾人,“老板刚刚问我要了几颗?还记得吗?”
“一口气啊,三颗。”那人影唇角勾起,赞赏似的给床上的人鼓起了掌,语气中满是赞叹,“嗨,你可真的是……不怕死啊。”
“时间还长着呢,现在才到哪儿啊?”
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本想着狠狠拍一拍男人的脸,却发现已经肮脏到不忍入目,只好可惜的放弃,四下搜寻,才在床边抽屉里发现了一根缀满了倒刺的细长马鞭。
望着男人惊恐的神色,那道人影唇角上扬的更厉害了些,捏着鞭子在手里掂了掂,正要扬手,却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转回头。
高者垂着眸站在一边,冷静、无情,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
“真的非常感谢您,只是……接下来的场景或许有些不太好看,如果您想知道的已经问完了,能不能让我单独和他相处一会呢?”微微扬起了手中的马鞭,说话的人神色诚恳而真挚,望向了角落里的人。
房间里的时针又挪动了一格,清晰的报时声在屋里响起。
立在角落的人冷冷地望了一眼床上还在呜呜乱叫的男人,毫无感情地收回视线,干脆地点了点头。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儿,藏在暗处的人似乎做了些什么,动作不大。
“按计划进行。”
随着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一道利落的身影沿着二层窗户攀岩上了空调外机,只不过瞬息之间,在黑夜中又如猎豹一般,沿着突出的招牌借力跳跃,不过三两下,就轻巧地落地。
窗边撩起的一角,暗中担忧的视线终于落下,厚厚的幕帘隔绝了一切。
“呵……”
半晌,屋里响起了一道笑声。
唯一一道站着的人影捻了皮绳上尖锐的刺,轻轻地掂了掂手中的马鞭,带着已经被焊在脸上的温柔笑意,狠狠地甩向了床上惊恐疯癫的人。
“啊——呜呜呜——”
尖叫声半途而废,被一只口球毫不犹豫地堵住。
“太吵了,太吵了,”食指轻轻搭在唇边,温柔的声音响起,“老板,请您保持安静哦。”
……
纪宁乖乖地跟在高大身影后,不过是饭后小跑了一会儿,就腿脚绵软,只能被牵着手,慢腾腾地往前挪动。
忽然,身边的男人猛地站住脚步,陡然间转头——
“嘭——”
一个塑料花盆骤然从半空坠落,狠狠地砸在两人刚刚走过的地方,瓦片和碎石顿时迸溅了一地,郁州早在转身时就将身侧的人护在身后,此时抬头向上,黑沉的眸子不知在望着什么。
纪宁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两下,因为阒然的惊吓有些受惊,脸色也微微发白,只能老老实实地依偎在男人的臂弯下。
不小的动静惊动了街边的租户,有人骂骂咧咧地探头出来,左看右看,最终只是撂了一句:“神经病啊,天天从楼上丢东西!妈的傻逼!”
纪宁收回视线,靠在安心的臂弯,视线随着望向了走道的前方不远处,眉头有些惊疑地皱起,极快地扯了扯身边人的胳膊,指着前方一道熟悉的人影,问道:“郁哥,你快看,那个、那个是不是皮兴国?”
距离有些远,不过一眼看过去,那蹒跚而臃肿的身材,又死要面子地裹在印着大logo的奢侈品外套的样子,让人极易地就从人群中将他辨认出来。
纪宁在沿着那人的身影向后看,是一家极具暗巷风格的特色发廊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到底是做些什么的。
“不要脸。”
郁州眼神眯了眯,拍了拍身侧炸毛的小脑袋,随即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我们回家。”
两人没再管别人,手牵着手沿着安宁小区的小公园绕了两圈消食,踩着朦胧的月色回了404。
郁州拧开了门锁,往常因为孩子和大人显得闹哄哄的房间里寂静无声。
纪宁特意扫了下房门,往常微微透出缝隙的木板严实地关着,没有丝毫动静,皮兴国果然还没有回来。
他撅了下嘴,想到他那副贼兮兮、色眯眯的神情,有些犯恶心。
“小宁,郁大哥……”刚刚阖上的大门忽地又被打开,纪宁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拎着个塑料袋的管芦雪,“你们也才回来?”
“呼——是小雪姐啊……”
接二连三的收到这样的惊吓,纪宁连忙拍了拍胸口,安抚受惊的小心脏。
管芦雪抽回钥匙,神色有些疲惫,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这些天更消瘦了下去,脸上的颧骨清晰可见,肉眼可见的苍老了。
纪宁蹙着眉,眼神落在眼前女人凹陷的眼窝,关心道:“小雪姐,你身体最近怎么样?你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管芦雪无奈地笑了下,手里的塑料袋换了只胳膊,看起来沉甸甸的,勒得掌心发白,她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啊,有孩子和狗子要养,只能加班加点了。”
“啊……”纪宁听她这样说,顿时更担心了,小脸都皱巴到一起,“那、那你有需要的地方,一定不要跟我们客气,尽管找我和郁哥。”
管芦雪怔了一下,随即化开一抹微笑,望向了面前漂亮单纯的脸蛋,温声道:“谢谢……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郁州高挺的鼻子微动,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正在悄然逸散的一股腥气,眼神不露痕迹地扫视四周,静静地观察周遭。
是血腥气。
管芦雪甩了甩手,几个黑色塑料袋交缠,一看分量就不轻,纪宁鼻尖也嗅到了那股有些反胃的气息,沿着对面的袋子好奇地瞧了几眼,指着塑料袋问:“这是什么?”
女人笑了一下,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是肉,honey的口粮,它现在每天都要五六斤鲜牛肉,能吃的很,所以我说,没钱真的养不起啊。”
管芦雪有些无奈地扶额,看起来确实很头痛。
“五六斤!”纪宁被这个分量惊了一下,下意识望向身侧的男人。
郁州立刻就反应过来身侧人的疑问,解释道:“现在市场价格大概60一斤。”
纪宁连忙掰着手指数,按这个数字,一天下来光honey的肉食就要三四百,他在心底悄悄吸气,幸好系统不用吃肉,不然他真的养不起。
怪不得管芦雪孕期这样不稳定还坚持上班,早出晚归,纪宁叹了下气,想,没有收入,生活真的是难以为继。
管芦雪却比两人豁达,摆了摆手:“没事,我和陈迁已经在走离婚手续了,财产分割完之后会轻松很多。”
“真的!”
纪宁惊呼了一声,有些雀跃。
他听到这个消息,由衷的替面前的人开心,从他刚搬进来到现在,管芦雪终于摆脱了恶心纠缠的渣滓,新的人生就在眼前,实在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纪宁笑着,下意识地攥住了身边的大手,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动作的暧.昧性。
女人显然也悦然,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眼神晃了一瞬。
她眼神扫到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指节,微微一动,视线迅速在一高一低两道身影上来回,犹豫地问道:“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