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行至太阳平西才停下脚步,达奚先于众人远远地在远处找好了晚间的栖息之所。
玉英一踏进洞穴,便把肩上的物拾褪下,小心翼翼的托着舍利塔和神枪,仰躺在石墩旁大口喘着气。
覆鹿也嘟囔着嘴,不满的坐在玉英一旁捻着脚丫子。
达奚和广思往洞穴深处走去。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寒冷,洞穴的直径也慢慢地缩小。眼见可以容纳两人的位置越来越少,达奚抬手,将手掌贴在墙壁上,支撑着身子。
“你需要多久?”广思往后退了一步,空出空间,直视着达奚。
“三个时辰。”
听出达奚的语气有些许虚弱,广思探头询问道:“需不需要我在一旁帮你护气?”
达奚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竟笑道,“广思师傅怎么一年不见,竟操心起我了?”
广思黑脸,猛地转头原路返回。
达奚刚要捧腹笑,不料,那蛟羊的毒已经在入侵核心,深入骨髓,直疼的扯不出笑。拖了这么久,是该一并斩草除根!包括......蛟羊!
达奚贴着墙壁盘腿坐下,吸收来自土地深处的灵气。
这个洞穴是他预留给自己修养的地方,而洞穴深处,怕是仑兮唯一冰冻刺骨的地方。沿着大地的经脉,一股力量直袭达奚背部,冲击着五脏六腑。身体里的毒素像是受到了威胁,开始猛烈的反击,在达奚体内开始展开一场恶战。
而达奚一边运行着内能,护佑着内脏不受伤害,一边排压着毒素,将它逼出体内。
广思原路走了没多久,就停下了脚步。虽然知道达奚在这里疗伤会事半功倍,但还是驻足在不远处,猛地将法杖插进土层。顿时!一阵金光从破裂的土壤层里迸射出来!伴随着经咒文,空中的气流开始向达奚那边涌去,并将达奚包裹在气体里。
洞穴外部的玉英捧着大腹,睡得正酣。覆鹿却皱着眉头,抚着胸口,伴着一阵心悸,总感到不安。
玉英没有睡很久,因为知道达奚和广思往洞穴深处走去,就和覆鹿相约轮班值守,所以当玉英醒来时,看见覆鹿在一旁慌措不安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凑过去询问可是有异常。
覆鹿笑笑,冲着玉英摇了摇头,“这里啊,是达奚哥哥的地盘,是不会有妖兽的。”
“达奚哥哥的地盘?”玉英不禁疑惑。
“对啊,在达奚哥哥出远门后,我总担心达奚哥哥会出事,就问广思师傅,要是达奚哥哥受伤怎么办,然后广思师傅就告诉我,在荒漠里,有着属于达奚哥哥的地方。”说着覆鹿还抬头看了看洞穴,继续说道,“这也是我第一次来这里,还真是清凉呢。”
“是这样,怪不得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呢,原是为了来这里。”
“傻公子,属于达奚哥哥的地方可不止这儿,我听广思师傅说,没有卷云礁柱的,都仅仅是落脚的地方,你看这里,只有冷冰冰的石头墩子,还能成为在仑兮的庇护之所,可见达奚哥哥是有多么厉害。”覆鹿说着还分外骄傲的昂起头。
而玉英却想起当初他刚来仑兮时,似乎也是在与这里很相像的的地方生存者。只是,当初他不知道,怀璧则有罪的道理。
“怎么,想起什么了?”覆鹿见玉英奇怪,问道。
“嗯,覆鹿姑娘,您是不是知道当初救我的人是谁啊?”
“覆鹿姑娘,你知道的对不对?”
“是哪位达奚吗?是他吧。”
覆鹿没想到他一连三问,被问得有点懵还惊叹于玉英竟然知道了,吐字缓慢且迟疑道,“是...是啊。”
“果真是这样!”玉英恍然大悟般锤手。
“可是想起什么?”覆鹿两眼放光,又有吸引她的故事。
“不...不是,是我想起在部落里的事。”玉英连忙摆手否定道。
覆鹿有些许失落,退而求其次道:“既如此,那就同我讲讲吧。”
“覆鹿姑娘不睡会么?”
“本姑娘可是兽灵,哪里那么嗜睡。”
“那,覆鹿姑娘,且当消遣吧。”
玉英被带到部落里时已经将近神志不清,只能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救命恩人头戴着斗笠,手持着长枪,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有长枪上的鲜血在顺留着枪刃的纹路流淌。
那红缨被大量的鲜血浸湿,顺着穗尾,一朵朵血莲花在地上绽放。
玉英是被饿醒的。长久没有进食,导致刚醒过来的时候,身形不稳,一头往地上扎去。
吃痛的爬起来时,玉英才看清自己周遭的环境,一个不算宽敞的房间。有桌有椅,有床有被,还有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一个房间的吃食。
玉英肚子饿的已经顾不得任何事情,向着食物踉跄冲去!抓起一把干粮塞进嘴里,结果因为吃的太急,被狠狠地噎住了,急切的寻找水,拎起水壶就疯狂的往嘴里倒。
吃饱喝足后,玉英才想起来,这里应该是别人的家,而刚才的行为实在是不妥,结果,环顾四周,除了供自己如厕的隔间,竟无一人。
玉英从见到蜚兽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被遗弃到了仑兮。传闻这里生灵涂炭,根本不能存活。而当他再次醒来时,却和他所知道的大相径庭。甚至觉得在之前的死里逃生是一场梦。因为地上没有丝毫血迹。
玉英想出门看看,却突然害怕万一外面全是妖兽怎么办;万一把他蚕食,那该有多可怕,犹豫了许久,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玉英在这个房间里相安无事住了好些日子,没有生存意识,玉英只觉得被囚禁在小房间里,不知时间,不觉日夜。
所以,他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当门被玉英推开的那一瞬,扑面而来的黄沙,将玉英猛地击退好几步,而他却没有注意到,踏足在房间里的玉英,满身的黄沙,而屋内的地上,依然,一尘不染。
玉英顶着沙尘,出了那个为他避风的港湾。
越往外走,沙尘暴越来越肆虐,黄沙灌进衣袖里,拍击着脸部,直叫玉英连连败退。只得回去。
后来,玉英一连几日都在试着出去看看。却都被赶了回去。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玉英再次出门时,发现外头风平浪静,没有风暴,没有扬天的沙尘。玉英这才看清在房子外面,竟然有着古老的残柱,而柱子上,还飘零着破烂的布块。
玉英拿了一小份干粮,决定要往柱子那边看看,里面应该有一座城,说不定走的会比较远。
玉英怀揣着满心的期待踏上了征程,哪里知道,达奚对他最后的劝告,就是阻挡了他长达半月之久的滔天沙尘。
玉英不停地往前走,一切如他所想,房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熙熙攘攘的,有了人......
但是,每当玉英想接触某个人时,他都会连连后退,像是在避瘟疫一般,满脸惊恐。然后缩到某一个角落,死死地盯着玉英。双手环胸,全然一副护卫的姿态。
除了像这般警惕他的,还有视线十分贪婪的,从见到玉英起,便毫不忌讳的,流露出内心想法——吃了他!
玉英越走越胆颤,双腿的脚步开始有些慌乱。
“你是谁!”
玉英被突然窜出来的老年人吓了一跳。
那老年人上下打量着玉英,随后,双手交织在身后,佝偻着背,睥睨道:“今天来的?看你这样子,还没碰见过什么妖兽吧?”
“碰!碰见过的!”玉英生怕被看扁连忙反驳道。
“碰见什么了?”老人满脸不信。
“蜚......蜚兽?”
“哈哈哈哈哈!小伙子!忽悠谁呢?”那老年人看着他迟疑的模样突然仰天长笑,更觉得他在骗人。
“是真的!老先生!”
“哼!谁不知道蜚兽都是结伴而行,倘若是碰见了蜚兽,焉有你的活路?”老年人嗤笑道。
“老先生,当时有贵人救我于水火,我才活下来的。”玉英急切的想证明自己的所说的真实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老年人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笑话一样,笑了许久才停下来,“老身在仑兮苟活几十载,从未听说有从蜚兽群生还的妖兽,更别说人了。你倒是说说,是哪方仙人?”
“老先生,您别不信我啊,我只记得...哪位贵人的武器是一柄长枪。”
“长枪!!!”老年人突然地瞪大眼睛,瞳孔随着恐惧猛然收紧。
“对啊,老先生您认识吗?”玉英惊叹,满脸期待。
“不不不,不认识,我不知道。”老年人连连摆手,眼神逃避。
玉英不察,絮叨道:“只可惜,我未曾记得他的尊荣,实在是对不住。不过老先生,我真碰见过蜚兽,没骗您。您若是不信,我也......”
“你来这儿多久了?”不等玉英说完,就被老年人打断,玉英错愣住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不...不记得了。只感觉,来了好久。”
老年人反应了半刻,突然拍手笑道:“小伙子,你看起来身子骨不错啊,怎么样,来仑兮可还适应?”
“还可以。”
“额,要不这样吧,小伙子,往后在这里,你跟着我,我罩着你。如何?”
“谢谢老先生,您可真是善解人意的人。”玉英因为交到一个好友,十分欣喜。
“不错,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老朽姓舆名渊。”
“在下玉英!”玉英拍了拍胸脯,回道。
“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舆渊从衣领里摸出一块鱼骨,递给玉英。
“天呐,舆老先生,怎敢当?”玉英连连摆手。
“且收着。”舆渊不管不顾,直接塞进玉英手里。
玉英受宠若惊,被舆老先生的热情深深地给感动了。摸索了一下,想起一身无长物,却突然想到身上还有一小份食物,递给舆渊。
“哎呦,小伙子,这东西可不兴暴露在这儿!”说完,舆渊偷捏着将玉英拉到一旁,环顾四周,看见在一旁篓子里缩着一个女孩直盯盯的看着,“滚!我警告你!若是告诉其他人,我定把你送到那狍鸮嘴里!”那女孩被吓得一哆嗦,背过身子,直发抖。
“来来来,往这里来。”舆渊讪笑道,“那妇人是这一带有名的寡妇,生性就是好抢好夺,我们离远点。”
“竟有此事?”玉英疑惑,却也没说什么。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舆渊指着手上的一小袋干粮。
“这?在我居住的地方,有很多。只是前一段时日,沙尘暴异常强烈,我早该过来走走了。”
“沙尘暴?不曾......”舆渊顿了顿,眼珠子咕噜一转溜道:“竟是这样......唉,老身在这里良久,却是没有一处容身之所。不像玉英有着天然独厚的生存环境。”玉英看着潸然泪下的舆渊,满心不忍,踌躇片刻说道:“不如......舆老先生同我一道去哪里吧。也好解解闷。”
“当真!”
“可能有些冒昧,因为那里不是我的私人场所。但如果舆老先生没有地方生存,可以和我一起的。”玉英看着难以掩饰笑容的舆渊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