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和鬼役弄完了,让我想想啊,还有你……”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勾着手里的绳尾结头把红绳唰地一下收回来,缠绕在手掌上。
等她转头想要把小偷弄晕,用迷烟弄混淆他的记忆时,小偷已经机灵地跑出去十多米。
男子仿佛发癫一样咧着嘴无声狂笑,朝着梦寐以求的光明大街百米冲刺,应该是被吓坏了,也吓傻了。在普通人眼里,季鳞就是在跟无形之物在比斗,还眉如影目如光,不见形影只闻声势,很有招法架势的躲避攻击,这可吓死个人了。
光透了进来,这条普普通通的巷子也明亮了不少,只是两人尚在紧张松弛中,没有发现。
“别跑!”季鳞愣了下,起身追赶。
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街口,她几乎就是径直寻着季鳞来的,没走半点弯路就找到了她。
“季鳞你在这里做什么,那么大味儿,我都快被熏……”虞七璃踱步而来,手里拎着一个沥干水的装小鱼的塑料袋,里面的小鱼貌似少了几条。
她看见巷子的状况,那个逃走的小偷撞到了她的肩膀,甚至当着她的面看呆了她的美貌。
人鱼一怒就变瞳孔,幽紫色流光婉莹,却嗜杀得紧。她伸出手,手指指甲迅速变长,扣住男子的肩:“敢撞我……”
“你是什么人,报上名……”
“好,好漂亮?”
“虞七璃!”季鳞按住了她握在男子面上的手,拉了下来。
为阻止她伤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侧头朝男子看去——阴阳眼现,瞳孔瞳仁尽数变成深邃的玄色。黑光沉淀,眼白微亮,她的眼睛里闪过晕开的波痕,一圈圈淡开。
整个过程在两秒之内结束。
季鳞让人鱼松开小偷,有什么事冲她来。把鱼袋子夺过来,轻飘飘的袋子入手让她有瞬时的怀疑虞七璃因为饿,连小鱼也不放过。
两秒后回神的小偷,就好像没看到她们俩一样,拔腿就跑了。
一人一鱼都没有去追。
人鱼的手臂搭在季鳞的肩上,看见她手里捧着恶臭熏天的香炉,身上脏兮兮的,应是在地上打过滚,倏然就站直了脸色不太好看地盯着她:“喂,季鳞你身上好脏。”
季鳞依言拍了拍腿脚,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沉声道:“我没有。是你洁癖太严重,你可是一条人鱼,活在海里的,海底万物与水交融,难道不是比我更污浊?”
她肩上渗血的纱布被人鱼看在眼里,不悦地抿了抿鱼唇,“你的肩上怎么又渗血了?你这样,本公主很难做啊。”你可是本公主的贴身奴仆啊,怎么能为了找血除鬼就挖自己伤口呢。
人鱼靠了过去,气息如海水倾覆,冰冰凉凉的。
季鳞仰了仰头,本想用手推开她,但一想到手上沾了烟灰,就顿住了。
她歪过头,看着不远处热闹的街坊,脸色不太正常地说道:“不会的,过一会儿就不流血了。纱布可以换新的。”
可人鱼怎么看她这副别扭的样子,就怎么个不顺眼法。
季鳞僵直手臂,不紧不慢的离开巷子。离开前,她看到这条巷子口也有牌子号。
梓桐巷,249-256号。
她顿了顿,当作没看见地离开了黑巷。
牌子号代表着门户,这街街长百米,里面就是死胡同,哪来的门户,就只有些砖砖墙墙电线电箱,阴暗潮湿,倒像是个设阵布局搞结界空间的好地方。
只可惜布局摄阵,引她来的人没有认真处理好细节。
虞七璃叭叭地跟在她身边,数落她怎么个半天不回来,她闻着香味都饿了。
街上的人群没有方才那么多,四下无人,她扯过季鳞的领子,埋头重重地在她肩上渗血的纱布上亲了一口,红唇嘟起,潋滟轻啵,黑长羽睫乱颤,有些晕乎地说道:“真的好香,我想喝你的血了。”
“等你换纱布的时候,记得叫我,我给你舔舔,舔舔好得快。换下来的纱布也别浪费,放碗里挤挤,挤不出来的我可以嘬纱布……”
季鳞:“……”原来你饿,指的是这个?
虞七璃晕成一条醉鱼,趴在她身上,挤着她步履蹒跚地走着,在路过一个卖甜玉米摊子的时候,她趴在季鳞肩后闭着眼睛,突然不肯再挪动脚了。
周围的人看了过来,以为她俩一个清醒的带着另一个喝醉酒的。
主要还是看美女,养眼。如果需要帮助,那就更好了。
可下一秒,
季鳞身后一只手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指着煮锅:“饿,吃这个,买。”
季鳞尴尬得低头掏手机,身子歪歪扭扭的用左手提着塑料袋握着香炉,另一只手别扭地在裤子口袋抓滑了三次才拿出来。
买了两根玉米棒子,总算拖拉着懒漫的人鱼离开。
虞七璃抱着她的背,跟树懒似的,两人脚尖踩着脚跟地往前走。
季鳞把玉米棒子递给她,她就拉长个脖子,凑了个脑袋踮着脚,趴在背上也要张嘴来咬。
季鳞侧头瞄了一眼,呦,眼睛都没睁开。
她豁然笑了,被气的。
把人鱼从背上撕下来,玉米塞给她:“好好站着,自己拿着吃。拖拖拉拉,跟没骨头的鱼一样,像什么样子!”
“我哪来的骨头,明明是一身的刺好不好。”虞七璃慢吞吞睁开眼睛,接过玉米,放进嘴里用牙磕。
她的眼睛主要是大,而且明亮,如沧海遗珠一般清透,不那么邪魅勾人,眼尾却晕得很长。看季鳞的那一眼,就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奴仆,傲然矜贵中夹杂着点无奈。
这让一心认为自己比人鱼成熟的季鳞,感觉非常不爽。她冷下脸,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让人鱼把她的玉米也拿着。
然后在身上擦了擦干净的那只手,牵住她的手腕,以防她又偷跑。
季鳞带她去两仪阁还香炉。
中途,人鱼发表了自己强盗般的发言:“什么嘛,重新封印的东西不是我们的吗?搞半天你流了那么多血,还把始作俑者放跑了,就为这个?你好仁义哦~”
季鳞无语的呛了她一句:“想得倒挺美,这叫物归原主。”然后她也琢磨着,“不过……香炉是有点问题,如果不是有心人放在店里的,就是别有用处,而且做出这东西已经违反了行规,理应处置。”
就算人不罚,天也会降惩的。
“若真是凑巧流落古董店的话,到时候我问问店主能不能让我把香炉买下来吧。”
免得伤及无辜。
虞七璃才不管这么多,她只想什么时候能回住处,因为她困了。
季鳞忍不住发出疑问:“你们人鱼每天都吃这么多吗?在海里还能游得动吗?”海里还能时时刻刻游动中消耗能量,在陆地上,她见到人鱼不是躺沙发就是吃零食,肯定会发胖的吧?
她这么问的后果就是人鱼拉下脸,出其不备在她肚子上殴了一拳后,踩着拖鞋啪啪啪啪地走了。
……
季鳞手里的香炉一直有种淡淡的甜香味,虽然勾妖食欲大振,但季鳞闻着却是血煞鬼役的气味更重些。
那题匾“两仪阁”的古董店在她们之前吃烧烤的那条街,两人穿过几个街口,再左拐进古街走了七八分钟就到了。
镇定之宝的古董古玩被盗,两仪阁的店主立马报了警。
古董街所属社区的公安迅速出警,一辆警车闪着红蓝色耀目的光停在两仪阁的门口,周围看热闹的人走路的姿态都慢了。
那几个帮忙追小偷的路人正在向警察提供线索,他们指着最开始小偷跑走的那条大道,然后绞尽脑汁描绘方才的场景,以及跟丢了之后他们就回来了。
季鳞在古董店门口顿了顿,看着一身正气的警察叔叔手里拿着的记录本和记录仪,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主动报备自己所见。
可虞七璃率先走进了这间不大的铺面里,回头看见她傻站着,就伸手拉了她一把:“哈~不是要还香炉吗,快进来呀。”
她打了个哈欠,看到古董店里有休息木凳,立马松开季鳞,蹭蹭地跑进去坐着。身子斜靠在暗木柜台上,跟前是用惊异目光盯着她的泡茶扫香的员工小妹。
季鳞进了两仪阁,看到虞七璃进了茶水客桌边坐着,安心地收回了视线,仰首打量着这个敢取字《易经·系辞》中的“两仪生四象”的“两仪”二字作牌匾店名的古董铺子。
和所有古董街的铺子大同小异的装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外面摆件集华丽与古朴杂糅,店小藏宝,里屋焚香供道,供台上却又有佛门珠串,西洋鼻烟壶的那些玩意儿。
季鳞粗浅地看完这所谓的古董店,有些失望,她提步走到外间门口,视线聚焦到刚刚和警察说完话,面庞双绯头顶光亮天庭饱满,疑似富贵开源面相但今日有霉运的店主身上。
“店主,等一等。请问贵店丢失的香炉找回来了没有?寻踪如何?小偷呢?”
她托着手里圆口壶底低平的矮香炉,正要递上去。
店主一听她说话技巧古里古怪,不由好奇地望向她:“当然了,香炉找回来了。小偷还在警察上,我刚指认确凿了。你有事吗?”
可香炉还在她手上不是吗?季鳞递上的姿势停下,缓缓收了回来,表情困扰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