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琢磨着今晚两仪阁遭偷,香炉贵重他们就报了警,他心想面前的小姑娘估计是被警察叔叔执法吸引过来的,因为是善意关怀他家物件的下落,所以他跟她说说也没多大干系。
“你是为了香炉来的吧哈哈……今晚因为这香炉,已经有不少人关注了,刚刚不少帮忙追小偷的人都说想看看呢。”店主和善地笑笑,转身从柜台后面蹲下去,没多久捧出一个青铜色两塔高方底的香炉出来,让她远观。
“来,小姑娘你也看看,想说什么就说别客气。”店主有些自豪地道。
季鳞对比了两尊香炉的形状大小,哪哪都不一样,一个是绿石塑体的圆口胖肚炉身,一个是做旧的铜鼎香炉连盖子都没有。
她斟酌后,把手中只有巴掌大小的香炉拿出来,问店主道:“那麻烦你看看,这东西在你们店里有吗?”
店主眯着眼睛瞅了一眼,似是看到不得了的东西,眼里精光一闪而逝,接着他擦了擦胸前挂着的眼睛,咳了两声戴上眼镜。
“哎呦,咳咳,不好意思,我这眼睛一到晚上就不太好使。”
“小姑娘方便把小件给我仔细看看吗?”
季鳞无不可,递给他,只提醒他别把镂空雕盖打开。
店主拿过柜台上的干湿抹布,擦拭了炉身,绿石在桌台的明光下更显眼,蛛网似的纹路遍布外表,从香炉盖口缠绕出去仿若皴裂的龟壳。就连那盖子都是绿石做的,只凭肉眼和上手摸,压根看不出是何等矿石物质所造,竟能耐得住烤制的高温。
但香炉入手分量比它本身的体积大得多,这也让店主十分犹豫。
有些不舍地归还给季鳞,他摘下眼镜道:“香炉不是我店里的。小姑娘你这香炉构造常见,就是同样造型的我也能在店里给你找出十个八个来,而且年份比每个都比这个要老。”
“依我从行三十年的经验和手感看,你这个是新作品,绝对不超二十年。”
他倏然话音一转,沉吟地露出商人的精明面孔说道:“但如果只是焚香品香用途,这小炉精巧玲珑浑然天成确实不错。你有出手的心思吗?我可以给你个合适的价,你考虑一下?”
“没有出手的意思。谢谢。”季鳞摇头,收紧了手力,把香炉拿回来。
“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这样,也不是多老的东西,真当宝贝似的。我就是见物猎奇想收藏看看,你们怎么连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的道理都不懂。”
店主也就随口一提,闻言耸了耸肩膀,又去招待其他进门看货的顾客。
这些客人有不少都是被门口动静吸引来的,在店门口瞎逛乱看,他也来者不拒,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季鳞被店主数落几句后故意落在原地,其他店员察言观色也故意绕着她走。
店铺里人多了起来,她不由得局促发窘,也生了离开的心思。
她沉着脸走到虞七璃身边,用膝盖碰了碰人鱼敏感的小腿肉,一板一眼的将她唤醒:“虞七璃,走了。”
虞七璃睁眼幽幽的眼神落在她如点漆的墨瞳上,大咧咧地白了一眼,转而眉眼向上弯翘,她不悦地伸出手:“你怎么了,这么大委屈,脸都黑了。怎么,想找我吵架吗?”
虞七璃伸着懒腰,点破她的心思。
季鳞闻言,抿着的唇不自觉地松开,神情松怔:她真有脸色很不好吗?
她静想着,顺手拉住人鱼伸来的手,拽她起身。声音放缓后,如同从喉咙里慢慢挤出来似的,郁闷地咕哝道:“没有。我和你吵什么。”
“店主说我手里的香炉不是他们丢的那个,丢的已经找回来了,小偷也落网了。” 她想通了,语气平缓,脸色回转。
“所以呢?你怎么这个模样,我们路见不平夺得一个没主儿的御鬼香炉,不是更好吗?”虞七璃也就起身的时候用了气力,之后就一直抱着季鳞的手臂,挂在她身上。
季鳞对举着茶杯和茶壶面带犹豫的员工小妹淡笑摇头,拒绝了看茶品香,然后扯着人鱼往古董外面走。
“你一天天的,皱着脸,当我欠你的似的。”虞七璃埋汰道,随手抱住她的肩头,攀附着季鳞的肩背朝她背上一跳,转头去看她的正脸。
“虞七璃!”季鳞的声音大了一些,脸颊处被虞七璃用指尖戳中,凹了下去,她不自在地把人鱼推开。
两个人在两仪阁门口拉拉扯扯时,执勤的警察们已经调查好了案件来龙去脉,收队回警局记录案情。至于那个被抓到的小偷,则是坐在警车后排一起送到派出所去。
警车从跟前缓缓驶过,古董街上响起“嘟嘟——”的警鸣声。
季鳞心意一动,抬眼看进缓慢驶过的车座内,只见那个小偷畏畏缩缩的长着一张麻瓜脸,面孔阴郁,两只三角眼眼白微黄,身形体魄都畏畏缩缩不正气,他上身穿灰色兜帽衫,下身套黑裤子,有些许驼背和眼神躲闪的习惯。
与她在梓桐巷撞见擒获的‘小偷’,不是一个人。
警车离开后,季鳞听到了周围路人讨论:“这小偷也是愚蠢得离谱,偷人东西拔腿就跑,甩掉人之后还自作聪明地跑回来在两仪阁门口看热闹。”
“这不,店主刚描述完他的样子,下一刻就被火眼精金的警察叔叔逮个正着,当场伏法!真是大快人心啊!”
季鳞也暗自点头,十分同意路人的话。
她心里舒坦了一些,礼貌地询问说话的路人,佯装问路:“你好,我想请问一下,古董街这边有没有梓桐巷249-256号之间的街道?”
路人是一对男女小情侣,闻言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她:“梓桐巷?是后面的那条街吧,这门牌号只到248号,其他的巷子又有另外的名字。梓桐巷哪来的249号,你是不是记错路了呢。”
“啊好的,谢谢你们。”季鳞扯着虞七璃让路。
小情侣一左一右的挽着手离开,时不时男的还会背起女生猛跑一阵,女生叫喊着用手捶男友,雷声大雨点小,到处是撒狗粮的气息。
那两个人的面缘看起来红润饱满,以后关系应该处的不错。
季鳞站在路边陷入缄默。
她让虞七璃在路灯下长凳坐着等她一会儿,然后去附近的大药堂抓药。花了十多分钟,最后几味药也在几家特殊的店里寻着“药味”买到了。
今天最主要的事情完成,季鳞终于放下心结。
回公寓的途中。
季鳞率先没忍住,她俯身把贴着车玻璃磕磕碰碰数次但睡得人事不省的人鱼拉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
“虞七璃,你回去了能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吗?”出租车后排响起她犹豫的声音,前排开车的司机并没有听到。
“路人说梓桐巷没有249号,那巷子布置在一个结界空间里,你怎么找到的?嗯?”
季鳞的声线慢下来之后,有种异样的珠串衔接摩擦出的气泡音感,低声温柔。或许她自己也不注意这种磨人的语态和愁人揪心的语气,虽缱绻但夹杂着不安。
虞七璃软趴趴的身子从她的肩膀滑到小腹,因为腿上的一袋中草药抵到她了,她抬起手把草药包从脑袋下面抽出来拍给季鳞,然后安然地躺在她的大腿上,慢条斯理地哼唧两声。
“……你醒着啊?”
人鱼不动,装听不见。
季鳞把几个塑料袋从身前拿开,低头用手摸了摸她压着自己大腿的厚重头颅,这一磨蹭,车辆忽地转弯,她弯腰垂首差点吻在了人鱼的侧脸上。
好在有铺落的长发作阻隔,季鳞很快就闻着那和她用同款洗发水的香味中直起身子。
然而她可能是鬼迷心窍了,从人鱼柔软的发丝看到了小巧藏匿的耳朵,竟然往吹了一口气。
然后在人鱼弹跳而起,捂着耳朵怒目而视她的时候,身子迅速往后一靠。
她还疯了,将满含笑意的声音弄出了声,
“呵呵……”
要完。
季鳞下意识住嘴的一瞬间,人鱼已经暴怒,攥起拳头锤她胸口。
“季鳞!姓季的,你……”
“我什么我,我就当你答应了,等会儿回去再说。现在在驾驶行车中,乘客要安安静静的不能打扰司机师傅开车。”
季鳞迅速把一旁座位上的塑料袋拿了回来,捂着大腿,歪头往旁边的车窗外看去,不敢去看人鱼的表情。
“你……”虞七璃跪在皮座的腿收了回来,她看着前方透过后视镜频频看向她们的司机,终是收了火气,安静下来。
她不甘心地掐了一把季鳞的大腿,陌生的酸疼麻痒让季鳞忍不住弯腰抱腿,挤在后座上蜷缩成一圈。
接着,她就感觉人鱼出手碰了碰她肩膀,再往下就是纱布和伤口,季鳞僵了僵。
人鱼在她耳边,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好。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作为交换,你任由我处置,我就想看看你那么喜欢流血,怎么不流干你?嗯哼哼,你不准反抗,也不准咿咿呀呀的推脱。”
季鳞也没想太多,点点头,只觉人鱼除了一些特殊癖好(嘬纱布)外,还是挺照顾她的,还会关心她受伤流血。
然后她又听到人鱼继续道:“……还有,今晚我要睡你的床。”
季鳞:“???”
所以这是为什么,都是床,一人一张不香吗?
……
怀揣着一肚子疑惑的苦水,一人一鱼回到了海蓝公寓。
季鳞刚打开公寓门,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一旁的小柜台上,身后紧跟着就传来人鱼用手大力把门拉上的巨响。
“砰!”
季鳞的心跟着颤了颤,低头换鞋。
她转身才想说话,下一秒就被人鱼用头顶了个肺,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当场升。
接着一双柔荑抱住她腰,猛地攥紧,掐她的腰间软肉。
一人一鱼双双撞倒出去。
“咣啷!”
“我去……!”季鳞没喘上来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去,开口就是人鱼的名字:“虞七璃,你做什么呢?!”
“起开!”
虞七璃用手按住她的两只臂弯,无理取闹地哼唧哧道:“你说过不反抗的!”
季鳞才有翻身抽绳的动作,虞七璃立马就不乐意了,趴在她胸口上嚷嚷道:
“你和你那什么好哥哥说生死契约是“找老婆”的意思,而且我们之间的契约还在呢,你不能这么对我!”
季鳞浑身一僵:“……”你究竟听到了多少?
我们之间可不是这个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