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宴随便的点了几个菜,勉强的没有表现出兴致缺缺。
又让焦耳去买份凉皮过来。
焦耳要出去的时候,陈龄主动起身道:“我陪着焦耳姑娘去吧,正好我同那家老板有几分交情。”
在这种事情上,焦耳向来是不会自作主张的。
她回过头看南宴,征求她的意见。
南宴看了陈龄一眼,笑笑道:“那就劳烦陈副指挥使了,也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想吃的,若是有的话,便一起买了回来,今天我请客,大家想吃什么尽管点,都别拘束着了。”
“诶!那我替大家谢谢南姑娘。”陈龄满脸笑意的应声。
随后就招呼起众御卫来。
“都听见南姑娘说什么了吧?你们可别都扭扭捏捏的,白白浪费了南姑娘的一番好心,想吃什么都赶紧的点了……”
随着他的招呼,众人倒也渐渐的放松下来。
很快就有人撺掇起来,要去买尽头那家的炸臭豆腐。
陈龄故意板起脸来,嗔道:“瞅瞅你那没出息的劲儿,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想着吃点儿好的贵的,偏要去点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若是旁的东西倒也就罢了,我指定不说你们什么,可能姑娘还在这里呢,吃那些腌臜东西,也不怕惹南姑娘不快,冒犯到了南姑娘。”
说着,他还上前,给了那几个撺掇着要买炸臭豆腐的人几个爆栗吃。
几个人挨了打,也不免有些羞愧,讪讪的扯了扯嘴角,不大好意思的偷看南宴。
南宴笑了笑:“没关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不介意的。”
她淡淡的扫了眼陈龄:“别听你们陈副指挥使胡说,只是这炸臭豆腐,可也得给我也带一份儿才行。”
南宴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很安抚人心的柔和,让人很难将平时不怒自威的她联系到一起。
听她如此说,众人便又活泼起来,继续张罗着还要再吃什么……不过这地方,虽然可以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到底还是地方有限,吃来吃去也就是那么些东西。
众人热热闹闹的讨论了一阵子,就已经是将这附近的小吃,都给挑的差不多了。
因为要买的东西种类倒还是不少,南宴就让他们都各自去买了。
也省的一两个人去了,反而手忙脚乱的拿不过来。
很快,这家店里,除了老板跟他的家人在忙活着准备饭菜,就只剩下了南宴一个人。
“廿一。”
她撤去了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喊了一声。
先前在杜家出现的那个男人,立马现身单膝跪地。
“主上……”
啪!
廿一才刚喊了一声人,就被南宴一巴掌甩歪了头。
“属下知错。”
廿一改为双膝着地,低着头重新调整好姿势。
“在杜家的时候,你都看见了?”南宴淡淡的开口。
廿一低着头,紧抿住唇,脸上的血色尽褪。
他犹豫着没有回话。
南宴呵了一声:“什么时候南卫训练出来的人,连怎么回话都不知道了。”
廿一立马将头又埋低了两分。
“属下知错……”
依旧是这样,干巴巴的一句认错。
南宴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也不过就是几息的时间,廿一就觉得有些扛不住压力了。
“属下是看到了……”他咽了口唾沫,艰难的开口:“还一时没忍住,动了恻隐之心,再没有主上召令的情况下,坏了南卫的规矩,私自现身……属下知错。”
“去看了那个人吗?”
“看,看了……”廿一舔了舔嘴角:“属下已经将人交给了廿九,绝没有徇私背主。”
南宴淡淡的嗯了一声,拿出从小男孩手里接过来的虫子,在手心上面逗弄把玩着:“说说吧,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廿一飞快的抬头瞅了眼那虫子,很是一阵心惊肉跳。
“没,没什么关系……”廿一眼瞧着那虫子眨眼间就钻进了南宴的手腕里,急忙喊道:“主上!”
南宴抬眼看他。
廿一的勇气,瞬间又散了几分,他小声道:“这虫子到底不是什么有分寸的东西,您……还是不要搁在手里玩了吧。”
“可我要是不放在手里头,让它吸食我的血气,等下它怕是就要跑回它原主人的身边……到时候,廿九可能就要因此替你背上一个看管不力的罪名了。”
南宴淡淡的笑着,手指轻轻点了点手上的小虫子,像是在与它嬉玩一般。
这虫子……正是南族专门培养出来,控制南卫,胁迫他们必须忠心奉主的。
每一个南卫体内都有这么一只虫子蛰伏着,寻常时候,这虫子多半都是在人的体内休眠,只有被召唤的时候,才会活跃起来。
通常只有南卫犯大错,这只小虫子才会被召唤出来……
只要轻轻捏一捏这虫子,那属于这只虫子的宿主,就会受到钻心的疼痛,犹如被无数毒虫噬咬一般。
南宴瞧见这只小虫子的时候,更加觉得杜府不简单了。
杜松华兴许是蒙在鼓里的,但他府上,必定有南族的叛逃者……
且这个人,还曾经任职于南卫,并掌握了压制小虫的方法。
如今,让人把这小虫送到她手上,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投诚了。
就是不知道,这是想要投哪一方面的诚……
是投她呢,还是投南族呢?
南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好似十分好心的提醒廿一:“你要是再继续磨蹭下去,等下他们都回来,可就没有你在说话的机会了。到时候,这只漂亮的小虫子,恐怕也只能变成尸体一具了。”
她轻笑了一声:“你应该知道,这虫子若是死了,那这虫子曾经寄宿过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不要!”
廿一听到南宴要捏死虫子,本能的脱口阻止……话一出口,才方觉后悔。
“属下逾越了,请您降责。”
他脸上几乎是血色全无,麻木的请罪。
南宴也不急,随意的把玩着小虫,依旧神色淡淡的等他继续说。
廿一咬了下唇……犹豫了好长时间,他才终于认命似的开口:“杜家长媳,是属下的孪生妹妹。属下年少时叛逆,不愿服从俩种人的安排,去做根本没有丝毫自由可言的南卫,可家中人去偷偷背着属下,将属下名字报了上去。”
他自嘲式的笑笑:“属下被挑中去竞选,家里人喜不自胜,自然也是舍不得放弃这份足以炫耀的机会,却根本没有想到,属下会为了反抗,连夜离开了南族……”
“为了能够延续下这份荣耀,他们便让属下的孪生妹妹假扮成属下,跟着来接引的试炼官,去了南卫的选拔训练营。”
“南卫的训练与竞争向来残酷,且一旦进去了,要么只能横着出来一具尸体,要么就是成为一名备选的南卫。”
“我妹妹虽然不谙世事,却也始终有一颗坚强活下去的决心……就这么的,他以我的身份,一路过关斩将,成了南卫训练营中的佼佼者,也因此,成为了给您备选名单中的一员。”
“这样弄虚作假的事情,若只是做一名寻常的南卫,我家里人怕是要欢呼雀跃的大肆庆祝,可这名单送到了您那里,我家中人自然是胆怯了。”
“后来几经辗转,总算是在外面找到了落魄的我……”
廿一提到此处,嘴角的嘲意,更加落魄的几分。
“我一方面怜惜妹妹的遭遇,一方面也不想家中人因此获重罪,几番思量过后,还是决定跟妹妹把身份换回来……原本,我并没有抱着被选上的心思,毕竟在训练营中的佼佼者,是我妹妹而不是我,等到您真正挑选的时候,我这点子花拳绣腿,怕是根本入不了您的眼。”
廿一道:“我就是这样,抱着必然落选的心思,坦荡参加了那一次的挑选……”
可谁又会知道,南卫真正的实力选拔,就是在拟定名单前后的几次实战测评。
等名单定下来之后,需要如南宴这般,在南族颇有身份之人挑选的,就只是合不合眼缘了。
“这么说来,倒是怪我不该挑中你了。”
南宴笑了笑,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
“属下不敢有此想法!”廿一急忙否认。
“连冒名顶替、互换身份这样的事情,你都已经做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南宴目光里泛着淡淡的冷:“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后来是怎么躲过核查的,不说你的武力值,是否比得上你妹妹,就是这每人体内只会有一只,且只会植入一次的欲蛾蛟,你又是怎么重新得到的?”
她很确定,廿一体内是有这种虫子的。
欲蛾蛟……这种专门控制人性命的虫子,也能够控制被植入人的欲望。
甚至在南族有本事些的人,还能通过这种小虫子,控制人的思想。
也正是因为这种虫子的作用,南族培育起来十分不易,自然也就在使用上,慎之又慎。
那些被淘汰的南卫,死掉以后,原本植入体内的小虫子,是会被回收起来的。
所以廿一身上的这只,绝对不会是从他妹妹身上继承来的。
那么他身上为何会有这种虫,就很耐人寻味了。
南宴嘲讽的笑笑。
看来南族的内里,也不是多干净嘛。
唔,或许比她原本想象中的,还要肮脏不堪。
“属下是……使了银钱,通过祭司殿,私下种植的欲蛾蛟。”
廿一的话,证明了南宴的猜想。
如大靖有人卖官鬻爵般,号称神灵后裔的南族,也没少的了私心杂念。
倒也难怪祭司殿的那些人,喜欢给南族百姓洗脑……让南族百姓越发认同成为南卫,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神灵的认可与恩赐。
原来是私下里有这么一桩生意在呢。
毕竟,连廿一都能在没接受过专业南卫训练的情况下,被选中后,不动声色的成了一名真正的南卫……
那么其他不曾参加过南卫训练的人,使些银钱,先试试能不能被选中,再决定要不要训练,岂不是很划算的事情?
搞不好祭司殿私底下还会搞一个包过套餐……
反正,除了几个少主候选人有资格挑选南卫,余下的,也就是祭司殿那些人挑了,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来个自产自销呢?
“若如你所说,那你妹妹现在把这只虫子交给我,又是什么意思呢?”
南宴每每把玩几下这只小虫,廿一都要跟着揪心紧张,生怕她一个不慎用力,这只小虫就被捏死了。
“属下不知……”
说着,又好像是生怕她不信一般,再次强调道:“属下人真的不知!自打属下与妹妹换回身份,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听家里人说,是为了当初的事情的败露,所以送妹妹去了一处好地方…”
他道:“属下曾偷偷找过有关妹妹的消息,只不过都一无所获。”
“偷偷找过?”南宴笑了一声:“怎么个偷偷?用什么偷偷?一队的那些人手?”
“属下有罪。”
廿一后背阵阵发凉,隐隐有些今天要交待在这儿了的感觉……
他俯首道:“属下擅自调令一队南卫,触及了僭越重罪,愿为此承担罪责,但求主上明鉴,一队的南卫,都是不知晓属下私心,只奉命行事的。”
“你这时候倒是知道替他着想了。”
南宴呵呵冷笑了一声:“怎么之前不记得,任何一队的队长出现问题,其队员都是要受牵连的?”
她哼了一声:“你背叛我,等同于整个一队南卫背叛我,依着南族的规矩,你死,他们也无可能活。”
廿一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睛,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属下……”
他更咽的说不出话来。
南族的规矩他自然知晓,只不过是行事前,心存了几分侥幸。
如今事情败露,自然免不了后怕。
“行了,别在那挤你的那几滴金豆子了。”
南宴腻烦的瞪了他一眼:“下不为例。等下带你妹妹回侯府,到棠梨院等着我。”
她哼了一声:“也给你们兄妹个串供叙旧的机会,不必回来随侍了。”
“主上?”
廿一似乎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峰回路转,毕竟,他都已经做好被降罪亲族、祸及全队的打算。
“怎么,不愿意?”南宴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
廿一忙道:“不,属下愿意,属下愿意!谢主上慈悲。”
南宴嗯了一声,打发他下去。
等廿一走后,她才淡淡道:“盯好廿一,再确认下他是不是有个妹妹,以及祭司殿私底下都在做什么生意。”
“是。”
空气中飘出一个淡淡的应声,并没有人出现。
南宴目光深邃,收起那只小虫,倒了碗慢慢的喝着,思绪逐渐飘远。
好在没多一会儿,出去买东西的焦耳等人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