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诽谤太子了?!”
杜松华气的恨不能立即跳起来,指着南宴的鼻子骂:你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的颠倒黑白、扭曲事实!
“当然是杜祭酒了。”
南宴连眼皮子都没有多抬一下,轻飘飘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诽谤太子的话,你这小女娃还讲不讲道理!”
杜松华哆嗦着手,想要抬起来指着南宴鼻子骂。
南宴略抬了抬眼皮,神色淡漠。
杜松华未来得及言语,就先在气势上被压倒了一头。
他动了动嘴角,好半天后才挤出来一句:“老夫可是一点瞎话都没有说。在你兄长找上我之前,的确是有个自称太子殿下属官的人,找到老夫,给了老夫一封太子殿下亲笔写的书信,言及要老夫帮他照顾一下大舅兄……总不能够,是太子殿下的大舅兄还另有其人吧。”
杜松华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两分,几乎是嘟囔着说出来的。
他心里不大确定的想着……该不会太子殿下的大舅兄,真的是另有其人吧?
难不成是偷偷在外面养小丫头了?
是了,听说太子殿下在城中有一套私宅。
地方不算大,位置也有点偏,但胜在去哪都方便,附近也是不少铺子在的,吃什么买什么也都还方便。
最重要的是,那一块儿地方,多是一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在城里头做些普通工作养活一大家子的贫苦人。
多的是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挤在不大的小院子里过活。
这样的地方,虽说逼仄憋屈了些,可也是大靖民生所在,是最能够直观感受到百姓们生活不易的地方。
也更能够因此,提出更有建设性,也更容易落实的政策来……
有好几次,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提出来的几处变法,就是从这里的实际情况出发举例。
这也是为什么,按道理来说,太子深居东宫,本是不该在宫外置办私宅的。
但一众言官们,也都对此睁一眼闭一眼了。
可若是太子置办这个宅子,不是为了体验生活,聆听民声,而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偷摸养外室……
那他可得约上几个做言官的老伙伴们,好好说道说道了。
念及此,杜松华忍不住看了南宴一眼……这个女子的身份,他多少也是听在鸿胪寺做事的老伙伴们,提过那么一嘴的。
知道她是大靖与南族交好往来的象征,太子于情于理,都该为了大靖的安居乐业,好好守身如玉。
所以收到信的那一刻,他压根没有往旁的人身上想。
此时,他不免有些后悔……
早知道太子有可能是个不靠谱的,他做什么如此坦然的,毫无隐瞒的把事情都跟南宴说了呢。
南宴瞧着眼前的老头,神色一阵阵的变化,还时不时的偷偷打量她一眼,心里略有些无语。
这国子监祭酒,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她略皱了皱眉:“杜祭酒说,那人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属官,不知道可有什么证据?或者,那封书信呢?杜祭酒可还留着?”
杜祭酒很想翻一个白眼:“这般重要的东西,自然是看过之后就销毁了。”
难不成要留下来给人做证据吗?
储君与官员私下往来,还做了一些走后门的事情。
这传出去能好听?
不仅好说不好听,落进圣上的耳朵里……少不得还要被降罪一番的。
南宴笑了笑:“杜祭酒倒是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彼此彼此。”
杜松华到底还是把这个白眼给翻出来了。
“那我就不打扰杜祭酒了,告辞。”
南宴略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耽搁下去的意思。
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从侧面跑出来一个小男孩。
“姨姨,漂亮姨姨,给姨姨。”
孩子约摸三岁不到的样子,跑起来晃悠晃悠,好像随时都是一跟头栽下去的样子。
他手里头抓着一只极其漂亮的绿色小虫,献宝似的递给南宴。
南宴轻挑了一下眉,多看了那虫子两眼。
她眉目和善了几分,柔柔的笑着蹲下,接过了小男孩手里的虫子:“谢谢你的礼物,不过你不能叫我姨姨哦。”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眨巴眨巴眼睛:“漂亮姐姐,姐姐漂亮。”
南宴笑了笑,随手从荷包里,翻了一块麦仁糖出来,递给他:“真乖,这是姐姐给你的回礼。”
杜松华看见自己孙子跟南宴离的这么近,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尤其是拿到糖的小孙孙,丝毫没有客气的就剥了糖纸,直接把糖塞进了嘴里。
这要是有毒怎么办!
杜松华急了,立马就要冲上前去,把大孙子嘴里的糖给抠出来。
可他才刚动了两步,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男人给拦住了。
廿一挡在南宴跟杜松华两个人中间,面无表情。
南宴听见动静回过头,倒也没在继续逗孩子了。
“退下吧。”她淡淡的说了一句。
等廿一无声无息的又消失后,南宴目光深深的看了杜松华一眼。
“杜祭酒这府上,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留下杜松华一个人在原地凌乱茫然……啥,啥意思啊?
刚刚那个男人,也不是他府上的啊。
不过,他只是稍微奇怪了一阵子,就把这些事情全都抛之脑后。
“诶呦,我的乖孙孙,你怎么跑出来了?你奶奶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
说着,他还四下看了一圈,没见什么人,便立马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人呢?人都去哪了?伺候孙少爷的人呢?”
杜家的宅子不大,这么一声大吼,整个宅子的人差不多都听到了。
连已经出了杜家大门的南宴都听了个清楚。
她嘴角微微勾起来一个笑意。
“这杜家……还真是同传闻中的,大不一样。”
焦耳见她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姑娘。”
南宴嗯了一声,语气随意的问:“打听到哪里有卖凉皮的了吗?”
“打听到了,就在这条街后面的一个小巷子尽头,那边有好几家卖小吃的哩!”
焦耳说到吃的,总是不免的流露出几分兴奋。
跟南宴介绍了一些这附近的特色小吃之后,还不忘说道:“这些都是御卫陈大哥告诉我的,陈大哥说这一片地方看着不起眼,实际上有不少的苍蝇小馆,生意可火爆着呢!整个京城最藏龙卧虎的地儿,就当属这儿了。”
“御卫陈大哥?”
南宴好奇似的瞅了她一眼,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同人交关系了?还一口一个陈大哥的,叫的倒是亲密。
“啊,就是……那个暂代的副指挥使,先前那个指挥使被打发走,这些御卫就都听从他调遣了,所以婢子跟他说过几句话。”焦耳老老实实的开口。
南宴暗道了一声傻姑娘,却也没有太多想,只问了句:“是哪一个?”
焦耳闻言,立马就把人指了出来。
南宴看过去,恰好那位陈大哥也同时望过来,同她目光对视的那一刻,模样谦卑老实的很,之后还不忘朝着焦耳投去一个阳光友好的笑。
啧……
看来她身边这个小丫头,桃花旺的不得了啊。
南宴扯了扯嘴角,心底倒是暗暗对着陈姓副指挥使上了心。
她没有立即表现出什么异样来,神色平静的安排:“那就一起过去尝尝吧,让你的这位陈大哥带路,我也听他介绍介绍这附近。”
焦耳闻言,立马诶了一声,跑着出找人了。
南宴招呼过廿九来,低声吩咐他:“打听下这附近的街坊,对杜家是个什么说法印象。”
“是。”
廿九领命下去,焦耳也带着那位陈姓副指挥使回来了。
“姑娘,我把陈大哥带来了。”焦耳略略屈膝道。
南宴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这位姓陈的身上。
她鼻子略微动了动,眸底多了一片深思。
陈副指挥使忙行礼道:“属下陈龄,见过南姑娘。”
“陈副指挥使。”
“不敢当不敢当,属下只是一个暂代……御卫有个从急规定,若指挥使出事儿,由当日轮替的小队长,暂时接任副指挥使一职,属下只是恰好轮值,等回去复命之后,还是要重新选指挥使与副指挥使的。”陈龄老实巴交的解释道。
南宴淡淡的笑了笑:“你们回去如何重新选是你们的事情,我只知道这会儿在我这儿,你就是这些人的副指挥使。”
话音一落,她明显看到了陈龄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只不过陈龄掩饰的很快,再回话的时候,又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属下谨听安排。”
“那就有劳陈副指挥史,带着我在附近逛一逛吧。听我的丫鬟说,陈副指挥使告诉了她这里有不少极其不错的小馆子,正好大家跟着我一路从定安寺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整,就又跟我跑到这里,倒也着实是折腾。”
南宴略笑着道:“我这心里自然也是过意不去的。等下,不如就由陈副指挥时帮忙挑选个地方,我请大家吃个饭,算是酬谢大家跟着我辛苦这一路。”
“是。”陈龄拱了拱手,略想了一阵子后道:“这附近有一家羊肉馆,做的羊肉汤锅十分不错,离您之前让丫鬟打听的那家凉皮店也不算远,您若是想吃凉皮的话,可以直接让他们在那边做好了给您端过来,到时候他们会有人来收碗,倒也方便。”
说完,他立马又解释了一句:“这附近的小馆子,面积大多都很小,各家互相串换着送餐,也是时常有的事情。”
南宴略挑了下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就请陈副指挥使带路吧,我也去瞧瞧这面积不大却生意火爆的饭馆,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陈龄微垂着头,闻言立马应了声是,谦逊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这边来。”
南宴离开杜府后,带着一众御卫去下了馆子。
呼啦啦的一大群人,几乎占满了大半个小巷,倒是把不少人都吓得驻足观察,胆小一些的,还有直接跑走的。
陈龄板着脸,正想要训斥四周人什么。
南宴笑着开口道:“实在是抱歉,打扰到各位了。我带着手下的人过来吃点东西,若是各位愿意行个方便的话,我这边愿意补偿各位每人一两银子,各位今日在此的消费,也都算在我的账上。”
她声音柔和了两分:“毕竟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这边实在是人多,若同诸位一起的话,恐怕实在是坐不下。”
众人哪里还管她后面说了什么?
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吃饭,就能够有一两银子拿,谁还在乎这些人想做什么呀?
一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他们在这里吃上一顿顶顶豪华的饭,也不过就是百八十文钱。
一两银子可是够在这里吃上好多顿饭了。
若是略省一些,那可足够一家子两个月左右的嚼用花销了。
众人此刻纷纷麻利的起身,生怕稍微慢一点,这一两银子就烟消云散了。
南宴见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吩咐着焦耳给钱。
拿到钱的人,此刻恨不能立刻去那些刚刚被吓跑的人面前,好生生的炫耀一番。
陈龄没想到他都还没来得及发挥,南宴就用银子把人打发走了……
他想要说什么,最后话到了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
等所有人都坐下了以后,他在南宴对面的座位上,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南姑娘,您若是想要清场这里的话,大可以直接吩咐我们一声,实在是没有必要如此的破费。”
在这里狠狠地吃上一顿,又能花几个钱?
平白的给出去那么多银子……
这不是浪费吗?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何必如此麻烦呢?”
南宴笑了笑道:“何况,我这番出来,也是想秘密调查,有关我兄长科举越级考一事儿,自然是能低调就多低调一些。若是由陈副指挥使带着人驱赶走了这些人,恐怕事后少不得会引来一些非议,万一到时候这事儿再传进一些阳光的耳朵里,闹到早朝上去弹劾可就不好了,陈副指挥使说是不是?”
陈龄:……您这样才是高调中的高调吧?
恐怕不出半个时辰,这附近方圆十几里内的人,都会知道这里出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大傻子。
他心中暗暗吐槽,嘴上却是老实的笑着道:“还是您有先见之明,是我少想了。”
南宴笑了笑,让人拿了菜单点菜,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