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震惊得停在原地, 然而甩出大雷的人却毫无异样地继续往前走，快到出口时驻足回头看你，疑惑地朝你偏了偏头：“你不走吗？”
看上去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完全没放在心上, 但你微微皱眉, 快步跟上去：“当然不可能。”
男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是吗？知道了。”
你们一起回到房间，新来的女孩没有出来，金发的午格和黑发的基米尔正坐在客厅里，午格看见你们后大声道：“基米尔, 我们可以像他们一样！”
你瞥了一眼电视屏幕, 画面还停留在五号竞技场，显然他们之前正在看你和巴顿克的比赛。
“到时候我们就当是平常的切磋，决出胜负后另一方就直接认输。”午格认真地对基米尔说，“避免因为重伤耽误后续的比赛。”
啪地一声轻响, 电视黑屏了。
基米尔放下手里的遥控器, 转头看向金发的同伴，笑着认同了他的话：“嗯，你说得对。”
没想太多的金发男孩高兴地笑了起来，为自己和同伴达成共识感到开心，而基米尔放在背后的手已经紧紧捏成拳, 偏偏脸上没有显露分毫。
第二天, 那名女孩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你这才知道她也没有报名字，因为喇叭叫到她的编号，提醒她前往二号竞技场参加战斗。
这场比赛女孩不太顺利, 虽然对手是C区的普通人, 但在上一场比赛里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新的技巧, 把女孩打得接连败退。
如果她一直不肯认输，最后一定会死。
你抱臂靠在椅背上，想到巴顿克之前告诉过你的流星街人的坚持，敛住眸中的神色。
女孩逐渐退到场地边缘，就在你以为她快要没命时，突然抬手投降，紧接着刷地一下就从出口窜出去，躲过对手最后一道致命攻击。
“……”
你看着这一幕，莫名有种被骗的感觉，目光缓缓转移到室友身上，后者面不改色地称赞道：“反应不错，再慢一步她就会死。”
你慢悠悠地问：“通常情况下，不会认输？”
他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嗯，通常情况。”
旁边的午格插话道：“那是十六胜以前。”
他双手环胸，等你们看过去后扬起嘴角：“以前我和基米尔也没见过认输的人，但十六胜以后会出现认输的情况，因为离最终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这番话完美补缺了巴顿克的漏洞，他左手握拳轻轻敲击在摊开的右手掌心上：“嗯，就是这样。”
你先是无语，然后好笑地按住额头。
难怪他认输回来以后，看过比赛的午格和基米尔都没什么反应，原来是早就见过这种情况了。
女孩回来的时候你刚要进房间，乍然撞上她狼狈的样子，单手捂着肩膀汩汩流血的伤口，像只刚脱离险境的幼兽似的警惕地盯住你。
你近距离看到她的眼睛，忽然发现她是少见的墨绿色——有点像琳娜的瞳色，却又要深很多。
败者不会得到任何治疗，你在心底叹了口气，随手从房间里抓起一包崭新的医疗绷带扔给她：“先借你用，以后记得还给我新的。”
说完就径直进房间关门，不理会女孩的态度。
无论她愿不愿意接受都与你无关。
女孩站在原地，目光逐一扫过客厅里的其余人，特别是那个黑头发的叫基米尔的家伙，抓住绷带的手略微收紧，最终还是收下它回到房间。
巴顿克也很快离开，留下午格不满地嚷嚷：“那个家伙——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盯着你看？亏她刚来的时候，我对她的态度还不错！”
基米尔按住同伴的肩膀，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没关系，午格，我不在意。”
晚上的时候，你想尝试的饮料被工作人员送过来了，包装是诡异的暗红色，晃了晃似乎还能看到可疑的漂浮物，据说是某种热带水果的果肉。
你拧开瓶盖闻了一下，蓦地捂住嘴。
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室友拒绝你选这种饮料了，又默默地重新把瓶盖拧回去。
“巴顿克？”
你看着瓶身上面写的有助于恢复体能，立刻朝室友招了招手。他转头看过来，漆黑的眼睛微微睁大几分，看上去像是疑惑你为什么叫他。
“过来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男孩站起身走过来，结果在看见你手里的饮料瓶后脚步一顿，当即就要转身走人。
“流星街的规矩哦。”
还没迈出去步伐登时停在半空。
你压下喉咙里的笑意，清了清嗓子：“请坐。”
小少年没什么表情地坐在你对面，那双本来就黑黢黢的眼睛显得更沉了，就那样盯着你。
再不会看脸色的人也能发现他此刻的不高兴。
你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把他的冷眼当回事，拧开饮料的瓶盖，正要倒饮料时忽然开口道：“说起来，为什么你认输以后直接转身走了？”
他掀开眼帘，对上你的视线：“？”
这个眼神就好像你说了一句废话，但你停下动作，从另一个角度发问：“那个时候如果我直接出手的话百分百会成功吧，你不担心我偷袭吗？”
男孩一下子愣住了。
仿佛有什么没注意到的东西突然被点明，漆黑的眼睛里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神色变化，假如你不是一直盯着看的话，绝对发现不了。
你继续问：“这是不是说明你当时在信任我？”
“……”
他没有说话，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瞳孔里冰凉的黑色似乎被更深的颜色慢慢晕染开，一种形容不出的陌生温度渗进他的眼底。
一分钟前的冷冰冰的眼神不知不觉消失了。
——他居然在发呆。
你先是感慨了下，果断端起饮料瓶往他的杯子里倒，液体咕嘟咕嘟的声音一下把他叫醒，等他回过神就看见满满一杯子的古怪饮料。
他垂下眼帘，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然后拿起杯子一口将里面的饮料全部咽下去。
你以为他会说什么“很难喝”之类的评价，结果他直接一言不发地起身回房间。
“……嗯？”
你有点疑惑，不过在看见那个受伤的女孩子走出来后又立刻把那点疑惑丢到一边。
她的肩膀缠着你借的绷带，你笑吟吟地把她叫过来，友好地也给她倒了一杯饮料：“请你喝。”
因为绷带的事情，女孩没有立刻警惕你。
她先是狐疑地看了你两眼，然后低头闻了闻味道，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立刻就要把杯子推开——
“这可是难得的干净水源哦。”
这句话对流星街人的杀伤力可谓是巨大，女孩的表情瞬间僵硬，像木偶人一样咔咔咔地扭过头盯着你看，然后沉默地端起水杯。
每一口都是一张痛苦面具。
你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情。
女孩终于喝掉饮料以后，慢吞吞地站起身，就像只居无定所的游魂，晃晃悠悠地回到房间。
你看着差不多被喝光的饮料瓶，再看了看两只空荡荡的水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流星街的小孩子，真好玩。
第二天，喇叭通知午格和基米尔前去四号竞技场，两个人并肩从房间里走出去的时候还在相互交谈，一看就知道是关系亲密的同伴。
这场战斗把待在房间里的女孩都引出来了，你意外地看了她两眼，就听见裁判宣布开始的声音。
两个人的战斗水平相差很大，即使目前看起来势均力敌，也是金发男孩有意控制的结果，黑发男孩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基米尔被午格压制住动作时，女孩忽然开口：“那个黑头发的，我在黑.道那边见过。”
她的喉咙似乎受过损伤，声音有点嘶哑的拉扯感，但字句清晰：“当时他的同伴不在，黑.道的人告诉他，他们只会从两人之间选择一个。”
“如果他在这场比赛里输了，就没有离开流星街的机会，哪怕赢得最终胜利也只能获得资源。”
在她说话时，屏幕里的基米尔已经选择认输。
午格把他拉起来给了一个拥抱，前者垂着头，眉眼藏在垂下来的碎发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个人问他会不会杀了自己的同伴，”女孩稍微停顿了下，露出厌恶的表情，“他没有说话。”
两人并肩走向出口，金发的午格毫无防备地走在前面，就在他即将跨出战斗场的前一秒，一把锋利的匕首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穿透他的脖子。
你敏锐地察觉：“他的速度……”
女孩接上你的话：“嗯，他隐藏了实力。黑.道测试差不多就是这种速度，比战斗的时候快很多。”
午格再也无法往前一步。
死死握住刀柄的人正是他的同伴，基米尔。
金发男孩倏地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基米尔更用力地往里深进几分，然后猛地拔出匕首，温热的鲜血立刻溅了他一脸。
那张总是稍显温和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伴着猩红的鲜血就像是冷漠的恶鬼。
你看着这一幕，忽然将脸转向巴顿克：“我记得也有人找过你了吧，是黑.道那边的吗？”
男孩注视着屏幕的视线一顿，像是刚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凝固的眸光也重新出现波动。他移开视线，平静地回答道：“嗯，是他们。”
你古怪地盯着他，蓦地倾身对上他的眼睛。
自从喝过那杯饮料后，他的反应就莫名慢半拍，要不是同样喝了饮料的女孩子没什么毛病，你都要怀疑死斗场提供的饮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他看着你的表情和平时无异，深黑的眼睛里映着电视屏幕的蓝光：“我不感兴趣，直接拒绝了。”
没发现什么异常，你直起腰再次倒回沙发上，单手托着脸：“是吗，真奇怪，为什么没找过我呢，难道是嫌弃我能力不行吗？”
女孩听到这里，皱起眉：“没有找过你？”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怪异起来，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那你要小心了。”
你还没细问，女孩突然起身回房间了，紧接着基米尔就从外面走进来，阴沉沉的眼神一下就和你对上，又蓦地低下头走开。
啪地一声。
靠墙的那扇房门被他用力关上。
你的手指搭在脸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饶有兴致地拽了一把巴顿克的衣服：“我猜，这家伙会对我下手。”
男孩垂眸看了一眼你的手，没有说话。
半夜，阴暗的客厅里。
靠墙的房间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紧接着就是近似于无的脚步声，晦暗的人影从里面冒出来。
他无声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止住脚。
直勾勾盯着沙发的位置。
“……是你。”
深色的沙发上，一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坐在那里，基米尔握紧手里的匕首，想到比他强的午格在面对这个人时也会退缩，不由得更警惕了。
“你们根本就不是同伴吧，只是在这里中途遇上的，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基米尔在脑海里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
如果这个人打算阻止他，那他只能暂时退开，因为打起来的动静会吵醒其他人，哪怕那个九十九号正好受了伤，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就在他烦躁时，那道身影回答：“嗯，是呢。”
那双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壁灯里显得更加深邃无光，里面似乎什么也没有，“跟我没关系。”
很好，这个人不会干扰他。
基米尔松了口气，越过沙发就要往前走，余光看见茶几上似乎堆着一些圆形的小球，旁边还有撕开的像是糖纸一样的东西。
下一秒，基米尔的颈间突然划过一道痛感。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有冰凉的空气从喉咙穿梭而过，呼吸被粗暴地截断，连下意识的反击都没来得及出现就向前倒去。
黑暗降临前，他只听见一句平淡无波的话。
“算了。就当是交易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