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没有睡着, 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如果基米尔打算对你下手的话，今晚是最好的机会，否则等你伤势恢复他成功的概率就会下降, 那个连同伴都杀害的家伙肯定不愿意拖下去。
夜深人静，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外面忽然传来极低的说话声，你刷地一下睁开眼睛, 就听见另一个人回应了前者的话。
难道还有其他人在？
你翻身坐起, 活动了下僵硬的胳膊。
还没等你走到门口，客厅突然咚地一下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你愣了下，迅速拉开房门，只见沙发旁边站着一个深色的人影。
幽暗的壁灯只能照出他大致的轮廓。
他背对着你, 手臂垂在身体两侧, 晦暗的影子从他的脚下往外蔓延出去，又融进更深的黑暗里。
听到开门的动静, 那道人影转过身来, 你当即对上一双漆黑的瞳孔, 里面没有一丝光点，就连壁灯的微光都无法点亮他的眼睛。
可你心生的警惕却因此放下来：“巴顿克？”
男孩稍稍仰起脸, 微弱的光线落进他深幽的眼睛里, 声音和眼神一样毫无波澜：“嗯。”
流通缓慢的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并且有愈来愈浓的趋势，你往外走了两步，立刻看见倒在沙发后面的基米尔的尸体。
“你怎么对他动手了, 难道他的目标是你？”
你走到男孩身边, 面露疑惑：“不应该啊, 黑.道既然招揽了你和那个女孩, 那在他们眼里你应该是属于需要拉拢的人才，怎么会对你下手？”
闻言，保持静默的少年动了。
他竖起食指与大拇指，与你对视的瞳孔忽然滑向角落，像是在思考，但是没有表情的脸让他看起来有点呆：“这个，我也不知道。”
然后微微阖起双眸，拇指一下又一下轻轻点着侧脸，皱眉的样子看起来略显苦恼：“不过他的确想袭击我，所以我一气之下把他杀了。”
你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也只好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在你说话时，女孩的房间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她看了一眼客厅里的状况，又在你和她打招呼前快速关上门，一副完全不想参与的模样。
小少年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收回视线：“他是你的目标吗？”
你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个躺在地上的家伙。”
“哦，你说他啊。”
你以为他在担心抢走你的目标，好笑道：“本来是，不过被你杀掉也是一样的。”
他眨了眨眼睛，偏着脑袋看你，耳后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下滑到颈窝，唇角隐约扬起一道不甚清晰的弧线：“这样啊，我知道了。”
警报解除，你打算回房间睡觉，一转身就看见茶几上堆满的巧克力糖纸，脚步一顿，困惑地问他：“你半夜不睡觉坐在客厅里吃糖？”
男孩平静地反驳：“那些不是我吃的。”
你无语：“除了我没有人换过巧克力。”
他仿佛后知后觉般，开口道：“啊，是吗？”
指腹抵住下颌做出思考的动作，随后毫不脸红地改口，“那就是因为失眠吧，没办法。”
“……”
你就像看一个拼命找借口的小鬼一样看着他：“这种时候你的表现就很符合你的年龄了。”
小少年不在意地歪了歪头，假装听不懂。
第二天，工作人员很快过来抬走尸体，还免费赠送了一次清洁服务，可惜被血溅上的墙面不会重新粉刷，只能看着鲜红的颜色一点点变成深褐色。
自这天以后，女孩从房间里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和你说话时也会避开巴顿克，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极其警惕的模样。
一周后，你达成二十五场胜利，房间里的喇叭忽然将你和巴顿克一起叫出去，由工作人员带领着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看着与战斗场完全不同的路，你猜测是要带你们去见什么人，侧头看向对此有经验的室友，用眼神询问他，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
“到了。”工作人员停下脚步，“你们进去吧。”
你率先跨进去，以为会先看到为了彰显实力而特地搞出来的下马威，没想到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两边站了一排保镖。
办公桌后面的转椅在房门关闭后缓慢转过来，露出一张冷硬的脸，眉骨到鼻梁之间有一道伤疤，衬得这张脸更加让人畏惧。
“巴顿克，又见面了。”那张凶悍的脸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将目光转到你身上，“还有这位九十九号选手，早就想和你见一面了。”
原来想见你就是安排人来杀你，涨见识了。
你垂下眼帘，差点笑出声来。
虚伪客套的问候过后，就是看似诚恳的态度。
用离开流星街和获得自由，还有念能力的修炼方式作为诱饵，吸引有能力的人才上钩。
最后，他说道：“和你们同个房间的八十七号选手已经加入我们了，不需要打满三十二场胜利就可以直接离开，今天是她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八十七号就是你借绷带的那个女孩。
你忽然出声问道：“基米尔也是你们的人吧？”
大汉表情不变：“是那个死去的小家伙吗？很可惜，死人并不属于我们，他错过了加入的机会。”
冷酷，翻脸不认人，很符合黑.道的风格。
等对方说完所有话术等你们回应时，你笑了一下，平静地说：“抱歉，我没有替人卖命的打算。”
无聊到发呆的男孩也开口：“啊，我也一样。”
招揽人闻言挑了下眉毛，翻开手边的资料，“流星街土地面积相当于拉比共和国，约有八百万人口，大多数居民靠收集废物循环再造来维生……”
他将流星街的情况说了一遍，十指交叉搁在办公桌上，语气带笑：“你们打算永远留在这里吗？”
“迟早会离开的。”
你弯起眼睛说道：“不过对加入势力没兴趣。”
然而那个黑.道大汉并不相信你所说的迟早会离开，把它当成小孩子的玩笑话，毕竟有能力自行离开流星街的人只是小部分。
临走前，他还继续邀请你们：“如果改变主意了，可以直接告诉工作人员，会有人来接你们。”
说完，他就带着一长串保镖赶往另一个地点。
你看着那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不感兴趣地转开脸，对上男孩的眼神后露出一个笑：“走吧。”
来的时候有人带领，回去就只有你们两人，这栋楼比你们居住的区域更大，也更吵闹。
走廊里隐约能够听见楼上的近似欢愉的笑声，而楼下则是持续不断的“大！”或是“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流星街的赌场。
来到区域与区域之间的拐角，对面的楼层里忽然出现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他看见你和巴顿克后眼睛一亮，低头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句什么。
工作人员戴着面具，不知道回了什么话，不过大概是拒绝，因为那个胖子没再有其他动作，遗憾地又看了你们两眼后走进另一个房间。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照面，但你被那个胖子看得浑身都不舒服，唇边的笑意淡下来。
你对身边的男孩说：“我不喜欢他的眼神。”
少年侧头注视着你，深黑无神的眼睛缓慢眨了两下，沉吟几秒，食指灵活地翘起来：“啊，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流星街第十区的地下娱乐业的管理人，和黑.道的十老头有合作。”
你没想到他连那个人的身份都知道，好奇地看着他，继续问：“是吗，那他的名字呢？”
男孩沉默两秒，说：“这个不重要。”
你狐疑地问：“你不会是不记得吧？”
他面不改色地回答：“因为没有接触的必要。”
然后用喝水一样随意的语气对你说，“如果想杀他，只有离开死斗场回到流星街以后才行。”
闻言，你停下脚步，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直到后者面露疑惑，一脸“？”地望着你时，突然噗嗤一声捧脸大笑起来。
黑黢黢的大眼睛盯着你：“……你在笑什么。”
你直起腰，视线触及到他不解的眼神时，笑意又从心底蔓延出来：“没什么，就是心情忽然很不错——不喜欢眼神而已，不至于要特地杀了他。”
他的目光在你的眼睛定了几秒，移开脸。
“是吗？”
语气和往常的平淡无异。
接下来的一路你们都没有说话，回到选手居住的区域时，男孩忽然开口：“你打算离开流星街？”
“嗯，对哦。”
“加入黑.道是最方便的方法。”
他对你说：“普通人很难穿越流星街外面的戈壁滩，也没有偷渡飞艇的能力，你为什么要拒绝。”
“不用担心，等我修炼出念能力就好了。”
“你把希望放在念能力上面？”
他微阖眼帘，声音比冬日的空气还要清冷，理智地向你阐述事实：“念能力不是万能的，如果不是相关的念能力是做不到跨越戈壁滩的。”
你当然知道。
但你更知道自己将来会有什么念能力，也不愿意“独自离开流星街”这个想法出现任何意外。
所以你只是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然后笑吟吟地转移了话题：“那你呢，你以后要离开吗？”
“嗯，我锻炼的目的已经达成。”
“太好了，抬手。”
“……？”
他转头看着你，垂在身侧的右手抬起来，你突然也抬起手来，啪地一声轻轻和他击掌。
“那就祝我们成功达成新目的。”
你表情放松地笑起来，在发现少年困惑地盯着自己手掌看的时候愣了下，随即惊讶开口：“你不会是第一次和人击掌吧？”
“……”
男孩放下手，略微往外偏头，垂下的碎发挡住半片深黑的眸色，只听见毫无波澜的语气。
他说：“嗯。是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