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是在散集后避开人群回去的。
原来人来人往的地方现在只剩三两个还没收摊子的。
得亏陈锄子和旁边摊主熟,人家一直帮他看摊等到现在,见他一脸凶煞的回来,搓搓手也不敢说啥,本来还想着帮他看这么长时间摊子,能不能讨点好处。
现在一看那张脸和身上沾着血点子的棉袄……算了算了,就当他今天日行一善了,陈锄子一看就是在气头上,可不敢往枪口上撞。
“陈继祖呢?”
“你儿子说有人定了半扇羊肉,扛着给送货去了,这不送半天了也不见回来,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帮你守到啥时候,听说前一阵胡家甸那边的黑集挨人举报了,现在一散集谁不赶紧收摊跑。”
不敢惹归不敢惹,心里不爽难免说话带上几分埋怨。
陈锄拍拍对方肩膀,随意拿了点羊杂:“回去给孩子吃。”
“哥们不是冲这个……”
“我知道,都不容易,你够意思老哥记你情,就当我这当叔的过年给孩子添个菜。”
不像后世,羊杂不贵,这时候但凡沾点荤腥那可都是好东西,旁边摊主没想到陈锄子这么大方,他就是个卖编筐的,今天卖一早上挣的钱也买不来这一兜子羊杂。
犹豫的擦擦手,不好意思的把一兜子羊杂接过去,朝沈锦几人点点头,把自己卖剩下的几个筐子直接放陈锄子摊上。
“送陈哥了,不值几个钱,就当替我家小子谢他陈叔送肉了,对了我刚才看前边卖二手衣服的摊子还没收,红英这是掉河里了,可不能就这么回去再做了病,我一会路过和卖衣服的说一声让他别忙着收摊。”
说完也不再客套,拎着羊杂跑的飞快,这年头敢壮着胆子来黑市出摊的没几个是脑子不灵的,胆大心细那都是基本素养,陈锄子几人回来之后卖筐的一眼就看着陈红英裹着块大布眼睛都哭肿了。
想到陈锄子走之前是听人说他闺女有危险……卖筐的颠颠手上的羊杂,哪怕是看在这兜子羊杂的份上,今天陈锄子闺女也只能是掉河里了。
罗老太是个有眼力价的,陈家大闺女是托小锦儿的福救下来的,和她这个啥力也没出上的老婆子可没啥关系,知道陈锄子现在肯定有话想和小锦儿说,忙抱起自己小孙子。
“大兄弟你在这收摊,大娘去前边给你闺女淘腾件衣服,省的一会人家合计没人买衣服再走了。”
“麻烦大娘了,等回来兄弟把钱给你。”
罗老太摆摆手,抱着小孙子朝卖二手衣服的摊子走,她得选好一会呢,这年头谁家不缺衣服?能弄这么多衣服出来卖,还标明了是二手的,指不定是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呢。
她得看看有没有血,有没有啥不明不白的印子,衣服干不干净。
在心里感慨今天是遇上好人了,陈锄子拿着剔骨刀咣咣咣的就把剩下的半扇羊肉分了两份,一份多,一份少。
多的那份麻利包起来放进旁边摊主刚送的竹筐里,再连筐带肉推到沈锦面前:“叔请你吃羊肉,你看你瘦的,羊排都比你肥。”
沈锦:……
蔡老太在旁边跟被烫了似的,赶忙把筐推了回去:“这可使不得,这是你要留着卖钱的,哪能白给咱们!”
陈锄子眼睛一瞪:“我给丑……我给锦丫头的,今个儿要不是她,我闺女……”
陈红英:“对,给妹子的。”
回来的一路上,陈红英早就从她爹嘴里听说他们为啥会去找她,多亏了这个叫沈锦的小姑娘,不然她肯定活不成了,她都想好了,假如今天真挨欺负了,她回来先捅死陈继祖,再把他那些狐朋狗友的房子点了。
最后去派出所报案,让宋福生吃枪子。
反正她也不打算活了。
宋福生就是今天差点欺负陈红英的小流氓,之前好几次托人去前榆村向老陈家提亲,正经人家谁愿意把孩子嫁给个混子,陈锄子说话又直,每一次都把宋福生连媒人带礼一股脑全赶出去。
时间长了宋福生不来了,他们父女一开始还以为这混子终于放弃了。
谁成想……
陈锄子:“锦丫头,之前要不是你一直跟叔说你红英姐有危险,叔还在这傻呵卖羊肉呢,要是没救下红英……叔怕是得后悔一辈子,羊肉哪有闺女重要,这羊肉你一定得收着,要不然叔心里过不去。”
陈红英也跟着把竹筐往沈锦和蔡老太面前推:“收着!以后咱就当正经亲戚走,不过妹子,你是咋知道姐有危险的?”
沈锦眨眨眼睛,她总不能说是系统告诉她的吧。
转念想到已然背着半扇羊肉跑了的陈继祖,继沈小宝之后的背锅侠二号,上线了。
沈锦煞有介事的说:“我是逛集市的时候恰巧听到你哥和刚才那个混子说话,说他一会把你骗到人少的地方,让混子抓住机会,我奶知道,我从小耳朵就灵,悄悄话我都能听着。”
蔡老太自来是个糊涂人,孙女这么说,她就觉得是这回事,点点头:“对,囡囡从小耳朵就灵,这回还真是赶巧了,咱们过来看羊肉囡囡打眼一看就看出来你儿子撒谎,再一联想刚才听到的肯定不是啥好事。”
蔡老太越说越激动,思路从未有过的清晰,她一拍大腿:“这不,就把红英丫头给救了!要我说这就是天意,咱们囡囡自来运气好,红英丫头也是命不该绝……”
“咳咳,奶。”咋啥词都敢往外唠,哪能说人家‘命不该绝’,大过年的,也不怕人家觉得这词晦气。
不过多亏蔡老太完美保持了她一贯清奇的脑回路,不需要沈锦多说就能按自己的理解,往下把解释给编圆了,倒是给沈锦省了不少麻烦。
陈红英苦笑:“可不就是命不该绝嘛,打死我都想不到我哥竟然能这么害我,当时我被宋福生堵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叫天天不应的时候,我是真想死。”
沈锦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正常人经历这种糟心事都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调整,或许陈红英需要的不是干巴巴的安慰,而是能让她平复过来的时间。
陈锄子干咳着岔开话题:“幸亏锦丫头机灵,心肠也好,叔当时还以为你没事找事呢,没头没脑的上来就说红英在卖鞭炮的地方有危险,叔都想着要是到地方发现被你糊弄了,打是不能打。”
他看看自己的大手:“叔一拳头下去你也接不住,但总归是得找你爹好好唠唠。”
沈锦笑说:“你现在也能找我爹好好唠唠。”
陈锄子心里高兴,拍了下自己还陷入低落情绪的闺女,一铁砂掌直接给他闺女拍精神了!
“对,这么多东西你们拿着也费劲,咱们父女俩跟你们回去认认门,找你爹好好唠唠!”
“找我唠啥?”
沈疆今天已经能自如下地,不会多站一会就胸闷气短了。
这不刚从灶房出来,就看见三儿子愣头愣脑的冲过来。
跟他说不好了,一个长得跟熊似的汉子给蔡老太和小锦儿拎回来,一脸凶相的说要找他这个爹唠唠。
沈有武是个实诚孩子,准确的说,沈家四房的男孩就没有不实诚的,平日里也就老四沈有胜脑子滑头点,陈锄子一开始要是遇到的是沈有胜,让他传个话说找沈疆。
那最起码沈有胜能先问明白是咋回事,寻仇还是探亲,再决定是去喊村支书还是他爹出面。
可无奈陈锄子遇上的是最憨的沈有武,沈有武见他那样,差点没吓尿裤子,可不就想也不想,赶忙找沈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