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怎么会提前知道这次买卖会出变故？你该不会是未卜先知吧？”沈飞雪向来知道顾司司心思玲珑，但不至于这么神，能早着先机吧？
“我不是未卜先知，我只是预防万一而已。“顾司司笑了一笑，”赵公公既然不肯和我们签订协议，那我总得有点东西能够保障我自己吧？”
混迹市井多年，顾司司自然见识过商人见利忘义，不守诚信的例子比比皆是。如果不能有点后着的手段，总是要吃点亏的。这也是宋若延当初手把手教她，切莫轻易信任他人，特别是商人。
商人往往有千张面孔，百副心肠。
要想从中获利，那你必须站在商人的角度去想问题。
赵公公为什么坚持不肯签订任何协议？签订协议可以保障他的权益，但同时也会对他形成约束。没有协议，代表双方的变数甚大，不得不防。
况且口说无凭，随意推翻口头承诺也是常有的事。“一诺千金”在买卖之中其实很难实现。
顾司司自然清楚当中的道理，她继续说道，“如果交收的时候，异兽馆的人肯把所有货款都付了，那我就会把那个刮了蜡的褥子找个借口拿回来，但如果生出什么变故来，那么，这个褥子将会成为他们灾祸的来源，也是我把货款拿回来的法宝。”
她与飞雪细细分析道，“我的猜测没有错，异兽馆的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打了坏主意。既然那两个公公敢在宫门之外明目张胆做出这样的事，就证明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做，而且有恃无恐，丝毫不怕我告到开封府去，证明他宫内一定有撑腰的人，来头还不小。不然以他小小一个异兽馆管事，根本不敢猖狂至此。”
“既然直接去要，人家不会给。那只能做点手脚，异兽馆的珍禽异兽大多都是外邦进贡，珍罕异常。一旦出现什么差错，上面肯定得治他们照顾不周的罪名，这个罪名可不轻。”
“他们又不能把责任推到这个褥子上，因为如果牵涉到褥子的采办，那上面必定会刨根问底。异兽馆那边如果说这褥子是从我这边出去的，我也可以不承认，因为本来就是无凭无据。而且他们应该早就伪造了账目，如果上面追查下去，未必不能查出点他们中饱私囊的蛛丝马迹。”
“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我想异兽馆的赵公公不会做。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珍禽异兽出现异常之后，上面的人发现之前，第一时间回头找我。”
沈飞雪听着顾司司娓娓道来，不禁有些惊心动魄。
“我看你真的太大胆了。宫里的人是你能这般拿捏的吗？你就不怕触怒了异兽馆背后的贵人，平白招致更大的祸害？！”
她以为简简单单的一场买卖，居然牵涉到那么多的事情，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狭路相逢勇者胜，顾司司冒着损失一批月白棉褥子的风险，去赌异兽馆的一诺千金。
即使现在顾司司表面上落了下乘，但她还能孤注一掷，最后赌异兽馆的不敢指认。
真真是应了沈飞雪的那一句话，她才是最大的赌徒，至死方休。
“那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现在没什么可以做的，只有等。”顾司司最后说了那么一句。
沈飞雪知道，既然顾司司这样说了，那这件事就有了七八成的把握，既然她一早就有了防范，枉费自己为她白操了那些心了。
顾司司把飞雪的失望尽收眼底，她本来出于好心，事情一日未成，她都不想把这个计划告诉第二个人，如果不成功，那不就是平添失望？
但她万万没想到，就是她的自以为是，却伤害了跟自己最亲密无间的人。
她只能抱了抱沈飞雪，强颜欢笑地说，“飞雪，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你本来可以过更好的生活。只是跟着我，才这般担惊受怕。”
沈飞雪以为她又想劝自己离开，连忙说道，“反正我也不懂你们之间那些衡量算计之事，但下一次，请一定要先告诉我，好吗？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相比起被蒙骗，沈飞雪更怕离开她一直相依为命的同伴。那个从小陪伴着她一起成长，给过她温暖的顾家小姐，沈飞雪发过誓要一生守护她。
她自然知道顾司司并无恶意，她只是恼怒自己一事无成，无法相助于她，不然她不必独自一人承受如此之多。
沈飞雪不由得有点神伤。
木桶里的鲜鱼突然扑腾起来，把水溅得到处都是，哗啦哗啦的声音把两人的对话打断了。
顾司司指了指不远处的木桶，说道，“本来我想把它们宰了，奈何我的菜刀太善良了，它下不了手。”
本来还在沉思的沈飞雪，一下子就被她的话逗乐了，刚才的不快也消减了半分，她无奈地说，“敢情我的那把菜单跟你的那把不是同一把？今天荠菜没挖到一棵，篮子也丢了，那你还要喝鲜鱼汤吗？”
“没有荠菜......好像没有那么鲜了吧？还有没有其他办法？”顾司司看着那盆活蹦乱跳的活鱼，咽了一下口水。
“这有什么难的。如果你实在想喝鱼汤，在院子里拔两三根香菜青葱，再去麻婆子那里讨两块嫩豆腐来，我们可以做香芫豆腐鲜鱼汤啊，鱼汤色白，香芫清香，葱花翠绿，一样把你鲜掉眉毛。”
向来擅长烹饪的沈飞雪并不觉得缺了某一样辅助的菜品，对她的厨艺有什么影响。她脑子里的菜谱多的很，这样不行，换一个菜或者换一种做法一样能行。
“那你先把鱼杀了，我现在就去麻婆子家去。”顾司司一溜腿就跑了。
沈飞雪看着顾司司贪吃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鲜鱼，突然觉得，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没用，起码还能在她疲累饥渴的时候，掌一下勺，慰藉她挑剔的胃口。
她苦笑一声，现在的自己，除了为她做一手好菜，好让她有力气去打赢这一场硬仗，也没什么可以帮顾司司做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