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鱼一直到回了屋子,还是觉得心里怦怦直跳的,僧人将她送到那里知道就离开了,温鱼礼貌的道了谢,僧人走后,她就坐在椅子上发呆。
很明显,顾宴是故意让她听见的,因为之前顾宴从来没有让她站在哪里等这样的行为,而且显而易见也并没有什么事值得让她等。
那么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顾宴就是故意让她站在那里,故意让她从别人的口中,听见了他的身世。
她闭了闭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说顾宴谨慎还是该说顾宴拧巴了。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顾宴的生母居然是宣善太后,温鱼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并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她是十六岁入宫嫁给了先帝,结果没两天先帝就死了,先帝死后崇文帝即位,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就变成了太后。
只是……虽然但是……
温鱼口中直念阿弥陀佛,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或者说这不是她该考虑接不接受的事。
因为不管怎么看,顾宴都是无罪的,而顾宴性格里的纠结痛苦,恐怕也正来源于此,他刚才不是还说了么,是长公主亲手杀了宣善太后,那他就不止是被当做长公主的孩子养了这么久,他甚至是认仇人做了母亲。
她心口有些发酸,顾宴,真惨啊。
温鱼垂下眼,又无意识叹了口气,她自认并不算绝顶聪明,当然也不是个笨的,顾宴的心思,她就是再傻也看明白了。
说实话,细细想来,那还是欢喜大过慌乱的。
她正想着这事呢,忽然有僧人来传了话,说顾宴有事,先行下山回大理寺了,另派了辆马车给她,让她先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另行回大理寺。
温鱼一听,也是有些惊讶,但是不疑有他,一来她已经知道了宣善太后就是顾宴的亲娘,那寒山寺又是宣善太后下旨修缮的,那四舍五入就和顾宴关系匪浅了,僧人没必要骗自己,而且顾宴就更没必要骗自己了。
既然顾宴都已经走了,她也就没必要在这里待着了,紧赶慢赶的也乘马车下了山,早上下山的人不多,脚程也便快上不少,堪堪中午便到了大理寺。
结果真回了大理寺,她才发现自己漏算了,顾宴还真没回大理寺。
她转了一圈,一个熟人也没看到,最后还是影二站了出来,道:“大人还没回来?”
温鱼点点头,隐约已经猜到了顾宴为什么让自己先回来,又有几分犹豫,“他可能……心情不好吧。”
影二顿了顿,道:“大人那边有影一在呢,只是我有一事要托温姑娘帮忙。”
温鱼下意识点头,“你说。”
“大人的书房里有个小盒子,那里头是一同僚寿辰,大人要送的贺礼,既然大人现在还没回来,但寿礼总是要送的,不如你帮着去他书房找找?”
温鱼:“……”你这个理由真是让人不挑破绽都难。
她静默片刻,“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现在正站在大人的书房门口,你只要走十步,你就可以自己进去拿了。”
影二睁眼说瞎话,“人有三急,我现在很忙。”
温鱼:“……”
他今天到底抽的什么风。
虽然温鱼明知影二就是有猫腻,但她也没工夫去争辩什么了,这又不是多大的事,虽然说她没有进过顾宴的书房,但显然影二很想让她进去一下。
进去就进去吧。
温鱼扯了扯嘴角,道:“那你还不赶紧去。”语罢,她推门走进了顾宴的书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放在墙角处的一盏立灯,由于是白天,光线并不明显,只是由于那角度的原因,光刚好照在了墙壁上的一张画像上。
温鱼看见那张画像,目光便凝住了。
这张画的画幅并不大,大约只有人的小臂那么长,画像上是一个姑娘,她手撑着下巴坐在桌前,一身青绿色长裙,手里还拿着一块糕点。
画上的人,正是温鱼。
而温鱼根本不知道这画是顾宴什么时候画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过这个模样,只是看那身衣裳确定是她的。
她走过去碰了碰画纸,整个人都愣愣的立在那。
她心口怦怦直跳,满是饱涨的情绪,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算是平复下来,又挪步到书架前,想去找影二说的那个小盒子,结果小盒子没找到,找到了一筐子杏仁。
温鱼:?
难怪顾宴最近身上总是有一股杏仁的味道。
他明明不爱吃这个的……又为什么要逼着自己吃呢?是因为她爱吃杏仁奶糕?他想和她一样?温鱼不知该作何情绪,却无声哽咽,眨了眨眼睛,几滴泪珠落在了地上。
顾宴总是这样,他的喜怒哀乐,从来都是被他藏起来的,丝毫不曾表露,而自己如果再装作一无所知,那样太傻,也太蠢,爱情本就是缘起缘灭,温鱼很清晰的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顾宴这样爱我了。
温鱼站起身来,将杏仁筐放回去,自己坐到了书桌前,书桌前有现成的宣纸,她心里不知怎的,紧张的厉害,磨墨时甚至手都有些颤抖,等好不容易磨好了,她提笔蘸墨,又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这一刻,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个人是值得我爱的。
温鱼两辈子没给人写过情书,头一回就遭遇了滑铁卢,就为了一个正式的告白,她足足从下午折腾到了晚上,顾宴房里的宣纸全都惨遭她毒手,多数是起了个开头便写不下去了,她竟也不觉得饿。
……
一直到华灯初上,顾宴方才从马车上下来,今天是元宵节,外面很是热闹,大理寺里便被衬得有些冷清了。
顾宴一身玄青色绣吉祥云纹长袍,风姿挺拔,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路过温鱼房间时,见灯黑着,便是眉心一蹙,再一看,影二站在廊下,蹦蹦跶跶的,手还指着他书房的方向。
有人进了他的书房?
顾宴脚步不停,大步朝书房走去——
随着大门被推开,书房里的暖光倾泻而出,顾宴刚一抬眼,整个人就如同被钉住了脚步似的,僵在原地。
温鱼坐在他的书桌前,听见开门的响动,便慌里慌张的看着他,然而肉眼可见的,她整个人一路从脖颈红到了耳尖。
“那……那个……大人……啊不是,顾宴……我我我我不是故意要闯你书房的,我主要是想说那个什么……”
顾宴心想,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好吗?为什么就非要……
结果下一刻,他便听见温鱼结结巴巴道:“我主要是想说,那个什么,我挺喜欢你的,咱两处……处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