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半宿,李望舒筋疲力尽。
好不容易睡了,结果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到夜鸦叫了。
又到起床去学堂的时辰了。
李望舒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爬起来穿衣。
抱玉满脸心疼:“公主,要不咱们今日告假吧。”
李望舒揉了揉脸,嘟囔道:“不能告假,我今日去学堂有事。”
既然陈妄那里,已经有三个怀疑的对象了。李望舒打算,今日去学堂里再探一探,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李望舒拗不过抱玉,最终只得随她去了。
晨雾皑皑,夜霜如粉。
李望舒和抱玉在宫道上,遇到了两个同窗。
“李小姐,张小姐,早啊。”
李望舒笑盈盈同她们打招呼。
张小姐愣了下,正要回应,却被同伴一把拉走。
“她一个质女,你理她做什么?小心回头,八公主找你麻烦!”
张小姐怯怯闭嘴,和李小姐走了。
抱玉气不过:“她们也太过分了!”
李望舒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理就不理呗,我又不会掉块肉,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她们四人,两两各自走着。
李望舒偏头正同抱玉说话时,走在她们前面的两位小姐,突然停了,并且身体齐齐瑟缩了一下。
李望舒不解转头。
就见陈妄的步撵,从宫道的另一端行来。
两位小姐齐齐朝后退了数步。
此举对旁的贵人而言,是大大的不敬,但在厌恶女子触碰的陈妄这里,却是识趣的表现。
眼下,这两位小姐一退,原本走在后面的李望舒,突然就成站在前面的了。
李望舒:“……”
薄雾冥冥里四个内侍抬着慢慢走近,陈妄坐在步撵上,以手扶额,双目微阖,端的是天人之姿人。
可宫门口的四人都知道,陈妄此人只可远观,不可近距赏。
近赏会死的。
“公主。”抱玉低低叫了声。
李望舒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同另外两位小姐一样,站在宫门口行礼扮鹌鹑。
陈妄本坐在步撵上闭眸养神,耳尖听到一声‘公主’,他睫毛撩开,偏头看过去。
就见李望舒站在宫门口。
李望舒今日披了件狐裘,领口处镶了一圈白色绒毛,再配上她那副缩头的模样,十分像一只白色鸵鸟。
察觉到陈妄的目光,扫过来时,站着的四个人,心里直突突。
张小姐和李小姐,已经开始发抖了。
却不想,陈妄突然啧了声,然后嘲讽道:“真丑。”
四人齐齐僵住。
陈妄却坐着步撵走了。
李小姐一脸茫然,看向张小姐。
“是我幻听了吗?我刚才好像听到,太子殿下说真丑?”
“你、你没有幻听,我……我也听到了。”
经过两次接触,陈妄不说人话这件事,李望舒早就领教过了,所以她也没将此事往心里去,直接带着抱玉去了学馆。
一进院子,李望舒就发现气氛不对。
平日莺声燕语的学堂,今日却很安静。
李望舒心里顿时便有了猜测。
李望舒进去,果不其然,就看见八公主来了。
八公主满面怒容,厉声骂道:“赔?这是本公主最爱的琉璃盏,你一个小小侍郎之女,拿什么赔给本公主?!”
李望舒探头一看。
发现被骂的是姜容容,而姜容容膝边,散落着琉璃盏的碎片。
联合八公主的话,李望舒便猜出来了。
周围有不少人同情姜容容,但却没一个人肯站出来,替姜容容求情。
琉璃盏碎片就在脚边。
八公主越看越生气,抬手就要打姜容容。
“八公主!”
有人突然叫了她一声。
八公主扭头,就见李望舒撩开竹帘过来。
围观众人齐齐愣了下。
平常李望舒都是躲着八公主走的,可今天,她竟然主动叫了八公主。
八公主本人也愣了愣。
李望舒过来,看了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姜容容一眼,故作诧异:“怎么了?八公主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你长眼睛不会看啊!”
八公主瞪了李望舒一眼,没好气道:“没你的事儿,给本公主滚一边去!”
李望舒不但不滚,她还朝八公主又走了几步。
“李望舒,你……”
八公主正要发怒,李望舒突然倾身过来,在她耳边飞速说了句话。
不知道李望舒说了什么,但八公主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八公主目光迟疑看着李望舒:“当真?你要是敢骗本公主,本公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望舒立刻道:“望舒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
八公主骄纵哼了声,竟然就这么放过姜容容了。
众人纷纷觉得惊奇。
都在心里暗自揣测,李望舒究竟跟八公主说了什么,能让八公主突然消气时,八公主突然又对李望舒发难了。
“把你的披风给本公主。”
众人纷纷摸不着头脑。
有那等心思通透的,看到八公主眼里的嫉妒时,瞬间懂了。
李望舒这几年,出落的愈发好看了。
尤其那双乌黑水润的眼睛,里头像是揉碎了点点星子一般,明亮耀眼。再加上她今日披了件白绒毛披风,愈发衬得眉眼灵动明艳。
一听八公主这话,李望舒便知道,自己这披风要遭殃。
果不其然,八公主一把拽过披风后,便将它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后,趾高气昂道:“你以后不准再穿这种披风了,不然本公主见一次就踩一次,记住了吗?”
学堂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向李望舒。
有同情的,有看戏的,皆莫衷一是。
“沙沙沙……”
外面传来女夫子熟悉的脚步声。
众人顿时各归其位。
在女夫子面前,八公主也不敢放肆,她瞪了李望舒一眼,也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众人散去后,只有那件灰扑扑的披风,躺在地上。
李望舒不顾脏污,将它捡起来,抱着回了座位上。
女夫子开始授课,她在上面引经据典,讲的唾沫横飞,底下人却听的昏昏欲睡。
李望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她再醒来时,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她和姜容容。
见李望舒醒了,姜容容细声细气道:“谢谢你刚才帮我说话。”
“没事,上次你也帮过我一次,这次就当我们扯平啦。”
李望舒撑着头坐起来,冲着姜容容笑了笑。
姜容容道:“那不一样。”
上次自己只是随手之举,可今天不一样。
今天八公主在气头上,一个弄不好,李望舒自己就会被连累的。
姜容容的目光,落在李望舒怀里,染了脏污的披风上,脸上的自责更深切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回头我帮你重新做个披风吧。公主不让你穿这种,那我再给你做个其他样式的,赔给你,成么?”
姜容容怯怯看着她,眉眼里全是自责。
李望舒那句‘不用了’在舌尖打了滚,便又被吞了下去。
“好吧,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姜容容瞬间笑开。
抱玉见李望舒迟迟没出来,进来看时,见她同人在说话,便没过来,只远远站着。
因着这两次的交集,姜容容和李望舒之间,关系亲近了不少。
现在也没旁人在,姜容容满脸好奇问:“你先前同八公主说了什么,八公主怎么会突然就放过我?”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李望舒笑了下:“我告诉她,我先前过来时,听说裴世子今日会入宫。”
而八公主心悦裴世子。
听到喜欢的人要来,八公主自然就顾不上找她的麻烦了。
“所以啊,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裴世子。”
“不是,是望舒公主你用裴世子救了我。”
李望舒:“……”
不过姜容容既然愿意同她交好,李望舒自然也不会拒绝。
两人一同往外走时,李望舒随口问道:“你上次说的,那个好朋友怎么样了?”
“你说依依啊,花宴后的第二天,她就被柳伯父送回老家养病了,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她还能不能回华京。”
李望舒眉心一动。
“花宴?上次妙华公主办的赏梅宴?”
“是呀。”
李望舒不着痕迹打听。
“我听说,上次赏梅宴上,太子杀了人,柳小姐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依依是不是被吓到了,我不知道,但永安侯府的少夫人,好像是被吓到了,听说她回府后就小产了。”
李望舒和姜容容边走边聊,一直到出了学馆后,两人才道别分开。
抱玉替李望舒拿着书囊。
“公主是交到新朋友了?”
李望舒嗯了声,脑子里却在想,刚才从姜容容说的那些。
一回到月嫦宫,李望舒便将笔墨纸砚摊在桌上,她将从姜容容哪里,打听到的有用信息,写在纸上,然后挨个儿筛一遍。
最后留下了三个,可能会被陈妄怀疑的人。
永安侯府的少夫人。
秦国公府的秦大小姐。
兵部侍郎府的幺女柳依依。
这三个人,都是从花宴回去后,要么突然离开华京,要么就是小产出事的。
很符合陈妄要找的人。
抱玉端茶进来时,就见李望舒趴在桌上。
回来时还好好的人,现在却是愁眉苦脸的。
“公主这是怎么了?”
李望舒瓮声瓮气道:“我大概知道,陈妄怀疑的那三个人是谁了。”
“那不是好事么?公主为何还愁眉苦脸的?”
“是好事,可陈妄身上的融春欢,该怎么解。”
李望舒很头疼,融春欢她随时都能替陈妄解了。可要怎么解,才能不暴露自己,也不伤害无辜的人,却是最大的问题。
在李望舒头疼中,第一个旬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