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李望舒下学回到月嫦宫,东宫的人已经来了。
李望舒满脸惊诧:“融春欢发作啦?”
这个时辰,不能够吧。
“奴才不知,康管事只吩咐奴才们,来接公主过去。”
李望舒跟着去了东宫。
她在偏殿等了一会儿,康平才领着两个内侍进来。
李望舒以为,康平是来带自己去见陈妄的。
却不想,康平进来道:“今日是旬日,为了以防万一,先提前将公主请来了,还请公主勿怪。”
哦,融春欢没发作呀。
康平一改那夜的冷峻,语气变得活络起来。
“公主,您先在这里略坐坐,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说着,康平又吩咐两个内侍:“你们两个,在这儿好好照顾公主,若敢偷懒耍滑,仔细你们的皮!”
两个内侍忙应了。
康平交代完,又冲李望舒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出去了。
偌大的偏殿内,只剩下李望舒和两个内侍。
李望舒觉得不自在,便道:“你们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是。”两个内侍退去了殿外。
从偏殿出来后,康平去书房见了陈妄。
陈妄一身玄色蟒袍,头戴金玉冠,坐在紫檀木案后看折子,康平行礼道:“殿下,人已经带来了,眼下正在偏殿,殿下可要见她?”
“不见。”陈妄头也不抬道。
要不是李望舒说,煎药的火候很难掌握。陈妄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常去他皇祖母宫里,打秋风的女人,再来东宫的。
“阿嚏——”
待在偏殿的李望舒,突然打了个喷嚏。
守在门外的两个内侍,立刻进来问:“可要奴才再去添个炭盆来?”
“不用不用。”李望舒立刻拒绝了。
这偏殿里烧了地龙,还放了熏笼,要再添个炭盆,李望舒觉得,她都能被蒸熟了。
内侍闻言,又退了出去。
李望舒觉得有些热,推开窗透气。
东宫丹楹刻桷,廊腰缦回。
有几个内侍,从不远处的廊下走过。
不管是那天夜里,还是今日,东宫正殿里伺候的,清一色的全是内侍,没有一个宫娥。
李望舒靠在窗边,愁眉蹙额。
眼下这种局面,不是她死就是别人亡。可要李望舒为了自己活命,去诬陷别人,李望舒又下不去手。
老天爷,就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吗?!
李望舒将头埋进臂弯里,在心里烦躁发问。
守在殿外的两个内侍,狐疑朝这边看了一眼。
李望舒只得关上窗,重新坐回熏笼旁,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没事,反正有三次机会,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万一陈妄知道,她是被人设计的,大发慈悲就放过她了呢!
虽然希望渺茫,但想想也是好的。
李望舒这一等,就等到了掌灯时分。
陈妄的融春欢还是没发作,殿外两个内侍,看李望舒的眼神都变了。
李望舒当作没看见。
她依旧该吃吃,该喝喝,甚至在吃饱喝足后,还趴在熏笼旁睡觉了。
两个内侍:“……”
一直到戌时刚过,陈妄寝殿内,突然传来瓷盏摔碎的声音。
陈妄的融春欢发作了。
东宫内顿时灯火通明。
李望舒正酣睡时,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响。
李望舒惊恐睁眼。
就见康平领着两个内侍,疾步从外面进来,目标明确朝药炉而去。
李望舒惊魂未甫坐着。
康平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命人将药炉也端走了。
他们一群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李望舒捂着胸口,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既然他们把药端走了,那就没她什么事了。
李望舒打算回月嫦宫,可刚走到殿门口,就被拦住了。
“公主,康管事没发话,奴才不敢放您走。”
李望舒只得又坐回去。
殿角的铜漏壶,滴答滴答滴着水,李望舒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用簪子拨着烛火。
“哔啵——”
烛火突然爆了灯花。
电光火石间,李望舒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糟了!她忘记跟陈妄说,融春欢的解药,在发作时只能服用一碗了。要是陈妄今晚,将那三个人的血,挨个儿试一遍,那她就死定了。
李望舒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哎,公主,康管事说了,您不能……”
李望舒急声打断他的话:“别废话!刚才那药有问题!快带我去见太子殿下!迟了就来不及了!”
内侍听到跟药有关,再不敢耽搁,忙一路飞奔,带李望舒去了陈妄寝殿。
一进去,李望舒就气喘吁吁高喊:“解、解药,一次,只能喝一碗!若喝多了,会……经脉尽断,七窍流血而亡!”
李望舒话音刚落,就听到内殿传来哗啦声。
康平从内殿蹿出来,一脸怒气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你也没问啊!”
李望舒坚决不承认,是她忘了。
康平又气又怒,可又拿李望舒没办法,只得转身,回去照顾陈妄了。
李望舒靠在门框上,重重舒了一口气。
幸好赶上了!不然今晚她就倒霉了!
“你为什么要专程来提醒这件事?”
冷不丁的男声,突然响起来。
李望舒吓了一跳。
回头,就见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一身盔甲立在暗色里,目光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她。
李望舒听有人喊他凌统领。
便知此人是东宫卫首领。
李望舒平复了下呼吸,小声道:“上次我曾听殿下吩咐,让凌统领去取那三个人的血来。”
凌霄闻言,这才轻轻颔首,没再说什么了。
李望舒觉得,这里已经没她的事了,正要转身走人时,突然又被叫住了。
“等等!”
康平从内殿出来,眉眼仍带着急色,但这次同李望舒说话的语气,却好了不少:“刚才奴才一时心急,语气不好,还请公主勿怪。不知除了解药之外,可还有其他法子,能让殿下不这么难捱?”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李望舒。
李望舒点头:“有的。”
“什么法子?”康平一脸急切。
李望舒道:“融春欢是助兴催情的药,阴阳调和便能解。”
众人顿时大失所望。
谁不知道,他们这位太子爷,厌恶女子触碰,当年他到了晓事的年纪,皇后娘娘曾好心送了教引宫女来,却被陈妄一剑杀了。
要是他们敢擅作主张,给陈妄塞人,那等陈妄清醒了,他们的脑袋也得跟着搬家。
众人都看向康平。
康平是刘翁的干儿子,又是从小就跟着陈妄的,他在陈妄面前,比旁人多了几分体面。
众人都等着康平拿主意。
康平沉思须臾,吩咐道:“再提些冰水来。”
说完,便又转身进了内殿。
众人候在殿外,看着飘有残冰的水,一桶接一桶的往内殿送。
李望舒光看着,都觉得冷。
想着反正这里也没她的事了,李望舒正要悄悄溜走时,却被人眼尖瞧着了。
“望舒公主留步!”
李望舒脚下一顿,几个太医,齐齐就围了过来。
“李国公主,此药源自李国,我等医术不精,对此药知之甚少,万一殿下那里有什么,我等也束手无策啊,还请公主莫走。”
“是是是,请公主莫走。”
李望舒嘴角抽了抽。
“我留下也没什么用呀,我又不会医术。”
“无妨的,望舒公主留下,我等就有主心骨了。”
李望舒:“……”
什么主心骨,怕是替罪羊吧。
李望舒还是想走。
凌霄立在一旁,没发话,但却凉飕飕看了李望舒一眼。
李望舒立刻收回脚,识趣道:“好的。”
也不知道陈妄的内殿有多大,李望舒坐在外面,什么声都没听见。
外殿鸦雀无声,众人屏息以待。
等着等着,李望舒的困意瞬间又涌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突然传来匆促的脚步声。
李望舒瞬间醒了,坐直身子,就看见一个内侍从里面出来,道:“殿下出来了,诸位太医请跟我进去,为殿下诊脉。”
太医们纷纷去了。
李望舒觉得,自己这下总该可以走了吧,却不想,凌霄像个门神一样,挡在门口:“除非殿下发话,否则望舒公主,不得离开东宫半步。”
李望舒只得悻悻坐了回去。
内殿忙作一团,李望舒一人坐在外殿。
又等了一会儿,太医们鱼贯而出,李望舒以为,自己这下能走了时,却听康平道:“殿下召望舒公主进去。”
哈?!这大晚上的,陈妄找她进去干什么?!
但李望舒没有拒绝的权利。
李望舒跟着康平进了内殿。
陈妄的内殿,比她住的正殿都大。
此时陈妄正裹着狐裘坐在熏笼旁,墨发如瀑披在肩头,眼睛红的吓人,嘴唇白的吓人,虽然陈妄极力克制,可身子还是时不时,不受控的抖一下。
一看就是冻惨了。
啧啧,何必非要遭这份罪呢!
李望舒在心里,同情了陈妄一小下下,然后向陈妄行了半礼:“太子殿下,您找我?”
陈妄目光如刀,落在李望舒身上。
但一开口,声音不受控开始带着颤意:“你的药,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殿下若不信,可以找人试药。”
李望舒目光澄澈坦荡,就算把药渣拿去再验一遍,都查不出问题来。
她只是没放药引而已。
陈妄蹙眉,又不受控的打了个哆嗦。
见李望舒还杵在这里,陈妄厌烦道:“滚!”
“好的。”
终于能回去睡觉了。
李望舒刚转过身,迈了一步。
身后突然又传来陈妄的声音:“等等。”
“殿下还有事?”
李望舒转头,从善如流接话,眼里的开心,一时没藏住,被陈妄瞧见了。
陈妄瞬间不开心了。
“你这么着急,打算回去就寝?”
“啊,是啊!”
陈妄脸色更臭了。
李望舒怀疑,陈妄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她不想再待在这里,惹这个霸王生气,便道:“殿下若无事,我便走了。”
陈妄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好。”
李望舒欢欢喜喜往外走。
马上走到内殿门口时,她的欢喜突然就被掐灭了。
因为身后的陈妄,指着她,冷笑道:“来人,把李望舒给孤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