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满城风雨将至。
被抓到东宫时,李望舒脸都白了。
难不成陈妄查到,那天花宴上的人是她了?!
可抓她的人,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咯吱——”
厚重殿门被推开,殿内漆黑一片。
顺平立在廊下,面容冷峻:“李国公主,请吧。”
李望舒面色惊惶,怎么都迈不动脚。
顺平也没再浪费口舌,他微微偏头,两个皂衣小内侍,立刻朝李望舒过来。
“我自己进去。”
李望舒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抬脚跨过殿门。
“喀嚓——”
一道紫鞭在天际抽开,暴雨倾盆而至。
李望舒刚进去,殿门嘭的一声,在她身后阖上。连带着,将亮光也挡在了外面。
李望舒心里猛地颤了颤。
殿内光线晦暗,只燃了两盏灯。
李望舒走了几步,就瞧见了陈妄。
陈妄坐在太师椅上。
他肩上披着玄色外裳,眼脸微垂,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睡着了。
李望舒不敢上前,只拘谨站在中门旁。
刚站定,陈妄似是有所察觉,猛地抬眸看过来。
此时的陈妄脸色苍白,眼尾泛着薄红,抬眸的瞬间,眼神里带着浓郁的杀气。
李望舒攥住裙子,条件反射性后退一步。
陈妄查到,花宴上的人是她了?所以他雨夜把自己弄来,是想要杀……
“春融欢怎么解?”
陈妄咬牙切齿开口。
哈?!陈妄找她来,不是要杀她?!
李望舒飞快松了口气,又满脸惊讶道:“殿下怎会知道春融欢?”
春融欢源自李国,是一味助兴催情的药。
一般催情助兴的药,一次过后就作废。
但春融欢不是,春融欢一旦沾上,每逢旬日便会发作。
陈妄中春融欢啦!?
李望舒飞快瞄了陈妄一眼,
陈妄脸色苍白,眼尾泛红。
脖颈上也染了绯色,再加上空气里有浅淡的香甜味,确实符合中春融欢的特征。
“再乱看,当心你的眼珠子!”
陈妄语气凶狠,但声音却带着明显的虚弱。
今夜临睡时,陈妄突然气息紊乱,浑身燥热。
传了太医来看,太医说看脉象和特征,像是中了李国的春融欢,但具体怎么解,他医术不精,尚还不得而知。
眼看陈妄要发怒时,太医便将李望舒拉出来。
“此药源自李国,李国公主或许知道解法,殿下不妨请她来问问。”
陈妄当即就命人,将李望舒抓来了。
李望舒生怕陈妄误会,立刻急急解释。
“太子殿下,这春融欢是我们李国的东西不假,可它与我无关,我……”
“孤说是你了吗?你心虚什么?”
陈妄打断李望舒的话,斜睨着她。
“我没心虚,只是怕殿下误会。”
李望舒解释完,又神色畏怯问:“那殿下,你找我来是……”
“解春融欢。”
李望舒:“……”
陈妄可真看得起她。
“殿下,我七岁就来陈国了。”
陈妄冷笑道:“怎么着?要孤谢谢你,你在陈国当了十年的米虫?”
“……”
李望舒深吸一口气。
“殿下,我不会解。”
“你觉得,孤是在跟你商量?”
“……”
李望舒惊呆了。这种事,还能强买强卖?!
“太子殿下,我……”
陈妄不耐烦打断李望舒的话:“你父亲是怎么病故的?”
李望舒像是被人打中了七寸,脸上血色消失殆尽。
先前太医说到春融欢时,除了说春融欢源自李国。
还曾说,李望舒的父亲,便是因春融欢而死。
陈妄盯着李望舒。所以李望舒没道理,不知道春融欢的解法。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李望舒当真不知道,李望舒身边,不还有个大龄女官吗?李望舒不知道,她总该知道。
“别废话,你能不能解?”
陈妄不理李望舒的难堪,不耐烦问。
李望舒抿了抿唇角。
事到如今,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李望舒敛了情绪,面色恢复如常。
“能解的。”
“怎么解?”
李望舒偷偷蜷缩了下指尖,如实道:“需要中了此药后,初次与之欢好之人的血做药引。”
陈妄脸瞬间黑了。
这是什么破药,竟然要这么刁钻的药引。
“没有这个药引不能解?”
李望舒下意识想撒谎。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能’。
陈国既然有人知道春融欢,那么他们难保不会找到解法。
若这次撒了谎,那谎言被掀开时,陈妄就会知道,花宴上的人是她了,她不能冒这个险。
陈妄阴沉着脸,坐了片刻,扬声道:“来人。”
顺平立刻从外面进来。
陈妄道:“让凌霄去将那三人的血取来。”
“是。”康顺领命便要走。
李望舒眉心一跳,立刻道:“太子殿下,解药需要此药发作时,服用方能有效。”
……
李望舒从殿中出来时,雨势已经小了。
冷风一吹,李望舒才发现,自己后背上全是汗。
“公主。”抱玉急急过来。
李望舒强撑着笑笑:“没事。”
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哪里像是没事了。
抱玉满脸紧张:“公主,李国太子是不是又欺负您了?”
“没有。”
抱玉还想再问,可又顾忌着,这里是东宫,便没再说话了。
东宫的内侍将她们送回月嫦宫。
一回去,福满便跪地请罪。
“奴才该死,先前没能护住公主,请公主责罚。”
“今夜他们人多,非你之过。不用自责,下去歇着吧。”
福满冲李望舒磕了个头,起身要走时,就听李望舒又道:“来陈国后,我便说过,以后在月嫦宫里,不准再自称奴婢、奴才了,违者罚十个铜板,你明天记得把铜板交给抱玉啊。”
抱玉进来时,刚好听到这话,心下既感动又酸涩。
十年前,他们来陈国时,李望舒确实说过这话。
当时李望舒的原话是,“日后在陈国,就剩下我们三个相依为命了,以后在这月嫦宫里,只论长幼不论尊卑。”
李望舒一抬眸,见抱玉眼眶又泛红了,不禁无奈道:“陈妄今晚真的没对我怎么样,他找我去,是想让我替他解春融欢。”
“春融欢?!陈国太子中的是春融欢?!”
抱玉先是一阵惊愕,旋即又气的发抖:“那帮黑心烂肺的东西!竟然给陈国太子用这种下作的东西!真是、真是……”
那些脏污难听的话,抱玉不会说,被气的脸色发红。
春融欢隔一旬便会发作。发作时,若不与人交姌,后面会一次比一次难捱。
而且此药的龌龊之处在于,中了此药后初次与之欢好的人,会比旁人更吸引中药之人。是以此药又名钟情散。
陈国这帮利益熏心的小人,他们争权夺势是他们的事,为什么非要扯上他们公主?!
“公主,陈国太子怀疑您了吗?”
“没有,他只是让我帮他解融春欢。”
若只是解这个,那倒好办多了。
但抱玉担心,李望舒与陈妄接触多了,万一被陈妄认出来怎么办?
抱玉主动请缨:“公主,春融欢奴婢也会解。回头就推说您身子不适,由奴婢代您去东宫。
李望舒拒绝了:“不用,哦,对了,你刚才自称了两次奴婢,要罚二十个铜板的啊。”
“公主。”抱玉愠怒瞪着她。
“哎呀,这事你替不了我的。”
李望舒靠过去,亲昵抱着抱玉的胳膊。
“花宴上的事,陈妄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在陈妄身边探个底。若是发现端倪,也可以提前想办法应对。”
而且听那意思,陈妄已经找到,三个怀疑的对象了。
一个不好糊弄,三个还能不好糊弄啦?
再说了,陈妄凶名在外,只要找不到确凿证据,就算那三个姑娘全都矢口否认,也完全可以理解为,人家是怕陈妄嘛。
“到时候,我再见机行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替陈妄解了春融欢,这事不就翻篇了么?”
李望舒语气故作松快,可抱玉知道,这事做起来有多危险。
可她拦不住李望舒。
而且就目前来看,这或许是最好的解决之法了。
“还有一件事。”
李望舒坐直身子,敛了眉眼里的孩子气,正色道:“十一年前,母皇便已下诏,将融春欢列为禁药,它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陈国?”
抱玉摇摇头。
她来陈国后,每日只想着怎么照顾好李望舒,对这些事,并不关注。
“不行,我得给皇姐去封信。”
李望舒立刻下了榻,走到桌边,铺开信纸。
抱玉走过去,替李望舒研磨。
虽然她们身在陈国,处处受限,但李望舒和她姐姐之间,还是有能传信的法子。
李望舒写完信交给抱玉:“让福满明日就递出去。”
她在陈国行动受限,将此事告知皇姐,说不定皇姐那边,能查出一些眉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