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里行间的死亡意象太过浓重,众人一时默默无言。
还是小施率先开口:“这是谁写的?”
“是大家一起写的,当做序来用。”山清又开始找凳子,“再找一个字最好看的人来誊抄。这篇是谁抄的来着?”
红芃看了一眼,很了然道:“不是小陶的字嘛!”又看向唐思烬,“自己也不认得了?”
唐思烬不置可否。
他把那薄薄的纸页又拿近些,听小施继续急急追问,是不是每个人都写了诗。
红芃说是的,于是纸夹很快被打开,露出里面的内页。
令人略为失望的是,虽然山清等人面色如常,但在病人眼里,诗序外的六页纸都是空白。
纸上唯一的字是大家的署名,都是npc们的名字:
【山清、木月、红芃、尽帆、翰星、永吉】
唐思烬轻轻翻动纸夹:“没有合香。”
“合香写了啊。”山清提着凳子回来,顺手翻了翻,“奇怪,怎么没有了,我记得她就排在我那首后面……”
她一边翻弄,一边顺手把闹钟翻了过来,看了一眼时间。
南瓜贴画一闪而过。
“是不是这张?”小丑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唐思烬还没来得及抬头,他的手就伸到了众人面前,上面是满是折痕的纸,颜色和其他诗页一样暗淡。唐思烬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回到他手里的。
小施一眼看见“小竺娃娃”的残骸,险些惊呼出声,然而红芃接过一看,却惊喜道:
“怎么在你这里!”
纸夹变成了小竺娃娃的最终归宿。
“我明白了。”小施急促分析道:“这些白纸里,就是我们每个人对应的死法!但只有对应的人死了,内容才会显现。可这样说,好像也没什么用……啊,还有《诗序》。”
确实还有《诗序》,唐思烬想。
所有诗歌的署名都和病人无缘,但代表他的人物却直接和序言相关,另有深意吗?
他正思索,突然感到手腕被人抓住:“?”
唐思烬下意识侧过脸,正好看见小丑很自来熟地倾身过来,把他拿诗的手挪到光照之下。
“你那个角度太暗了,我看不见。”见他看来,小丑一脸无辜松手:“小施刚刚在说什么?”
“啊!我说,目前看来,第二段像在讲,有一个关键人物能把我们都带出去。”被点名的小施下意识重复,“但如果明面上在真有这个人,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至于第一段,熟睡,十字架,活尸……就是死啊。几个人都是在大家熟睡的时候死去的,十字架是要忏悔的意思吗?”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
毕竟现在来看,小竺是个“罪人”。
“都过来坐好!”
山清摆好了凳子,坐在红芃旁边开始发号施令,游戏只能开始了。
击鼓游戏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小游戏,简而言之就是击鼓传花的变体。众人围坐一圈,由一人闭目击鼓,鼓点停时,传到的人便要即兴作诗。
没有鼓,于是山清负责用铅笔末端击打凳角。
也没有花——
“用山清的闹钟行吗?”小施提议。
“你们玩起来是要扔的!”山清板着脸把闹钟用力塞进衣兜,“你们找不到其他东西了吗?”
最后尽帆找了个玻璃药瓶。
他大声宣布规则,再三强调,诗作得差要罚,作不出来也要罚,娱乐大家,唱歌跳舞。
翰星没法参加游戏,山清也不参加,因为要敲鼓。
她不断甩着一边手腕,指节打在凳面上哒哒地响。
尽帆被吸引了注意力,对她大声笑道:
“要我说,也该要山清加进来玩,那才有意思呢!”
小施疑惑:“怎么有意思?”
“她学诗没多久,要是轮到她,肯定不好意思作诗。所以她肯定——”
山清皱眉蹙眼:“你闭嘴!”
“她还五音不全,不敢唱歌。跳起舞来就更别提了。”
“你小心着点儿。待会我就是作弊也要让你跳舞给大家看。”
“她不会作弊的!”尽帆夸张地举起手,“就是全世界的裁判全部作弊,山清也不会的,我们都知道。她也不会跳舞。如果不巧花传到她手上,估计只能给大家演上一段,就像以前诗社里举办戏剧表演活动的时候一样!”
“山清演得好。”红芃吃吃笑起来,“就是戏路不宽,演不了正常人,只能演鬼。我记得——”
山清举起铅笔,冷冷瞥了她一眼。
红芃好像已经习惯了来自山清的瞪视,把食指往唇间一按,眼睛仍然弯着。山清生气和不生气时都是一个表情,现在闭上眼睛,开始咚咚咚地敲铅笔。
游戏正式开始。
药瓶动起来,顺时针传递着,从红芃到小施,再是尽帆、唐思烬自己、小丑,继而回到红芃。
咚。
小施接住瓶子,正要再传,敲击声戛然而止。
“等等,”她显然没预料到自己如此之快就中标,“我不会作诗!”
“唱歌!唱歌!”一众人纷纷喊起来,“唱歌!”
唐思烬没有出声,他也留意到除自己之外,只有山清没有跟着喊。小丑不出所料也起哄,甚至声音最响。唐思烬看他一眼,看得很轻,但对方像被关上了某处开关,倏地收声,重新在自己旁边坐好了。
npc们没有注意到小丑的异常举动,小施则压根没看见。
她明显很怕这突如其来的击鼓游戏和死亡触发有什么关系,但既然花传到手上,只能遵守规则,唱了首歌。
“敲鼓!”
敲击声再起。
台灯放在地板中央,亮亮的一小片,但也只到众人脚下为止。大家脸上都暗,只有声音动作,神态模糊不清。咚咚。咚。尽帆将瓶子抛给唐思烬,小丑转过脸来,眼里也和其他人一样带点疯疯癫癫的笑意,把瓶子从唐思烬膝盖上抽走。
下一位红芃。
下一位小施。
咚。
尽帆——他自己——小丑——停!
“到我了!”小丑挑眉惊讶道,“我可不会唱歌。”
“那就作诗!”红芃叫道,“快来,不然你不想唱也得唱了。”
小丑站起来,活动四肢,语气泰然自若:“那给我一个题目。”
“即兴作诗用不着题目。”尽帆大叫:“用不着吧?”
“还是出题更有意思!”红芃却说,“我们一人给你一个词,你串起来。”
“那是我们写诗还是他写?”
眼见着npc们已经为此争吵起来,小丑毫不在意,甚至对唐思烬眨眨眼睛,像个胜利者。
那边三人一番七嘴八舌,最后山清又一跺凳脚:“安静!听红芃的,就你给他出个题吧。”
小丑抛着手里的瓶子。
“我不为难你。”红芃搓了搓手,“随便来个简单的,就咏秋吧。快点!”
“秋天。”小丑停住抛瓶子的动作,摊开手,每个字都拖得长长的:“像枯叶一样被踏碎了。这里没有山清——水秀的……秋天。”
接下来是一小片混乱,因为刚刚山清一松手,把铅笔掉到地上去了。唐思烬默默看着她嘭地一声下地,挪着台灯趴在地上搜索。小丑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宣告那首敷衍得不可思议的诗就此结束。
尽帆大笑起来,小施大张着嘴巴。
红芃尖声问道:“这就没了?”
“没了。”小丑毫无自知之明地问,“你不象征性地地赞美一下我的文采吗?”
红芃叫他做梦去。山清捡完了铅笔,再次高声压制了尽帆“不算数”的吵闹声,宣布第三局游戏即将开始。
玻璃瓶折射着台灯的光点,在众人间跳动。
光点洒在红芃手上,小施烫手一样将它丢给尽帆。
咚。
后者做出抛掷动作!
鼓声停止。
尽帆一定是太沉浸其中,到了此时,只想着要如何尽快摆脱手里的“花”,却忘记了情况特殊,花变成了瓶子。唐思烬离得近,下意识用手托了下,没挡住。在一声不知来自谁的尖叫声里,玻璃瓶轰然坠地,药片四跳,玻璃渣溅得到处都是。
唐思烬立刻起身,被小丑扶住了肩膀,又弹落飞溅身上的玻璃碎片。
尽帆瘫倒在凳子和墙组成的靠背上大笑着,甩了甩手。
“故障警报!”他夸张地喊道,“嘀哩,嘀哩哩——”
“闭嘴!”山清也站了起来。
唐思烬以为她要就此结束游戏开始收拾残局,然而接下来的话出人意料:“别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尽帆哥,快遵守惩罚,完后我们再收拾。”
“不是我!”尽帆一扭头,像是喝醉酒似的,手指摇摇晃晃指向他,“小陶碰到瓶子了,要罚也是罚他。”
“他碰到了吗?”小丑不甘示弱反问,“你们也看到了吗?我怎么看着他没有碰到呢?”
“狡辩——”
“别吵!”山清厉声道,“公平起见,你们两个现在掰手腕,看谁能打败谁。赢了的人不算,输了的人……”
唐思烬垂下眼,轻轻转了转手腕。
左手不是惯用手,力气不大。
至于右手莫名其妙的刺痛……
“输家作诗。”尽帆举起一只手摆动着,“或者唱歌!”
“……输家收拾碎玻璃。”山清打断他,“然后今晚就到这儿了。谁还有异议吗?”
出乎唐思烬意料,小丑猛然站了起来,也高高地举着手。
“你干嘛不让他们石头剪刀布呢?”他语气倒是很随意,笑脸拉扯得很大,“小陶手上有旧伤。”
唐思烬握着自己手腕,倏地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