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时间33
“什么意思……？”李秋生的笑容刹那间僵硬在了脸上, 连她的声音也变得颤抖，“什么意思，我们还在什么地方……？”
贺川腾地站了起来, 吓得坐在驾驶位的方何知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跟着一抖：“你说什么？那小子坑我们？”
“……不一定。”收回了凝视着手中丝线的视线，曲月抬起头看向众人，“换个方向想——说不定这才是唯一进入木偶剧院的方法。”
“唯一的？”李秋生立刻提出了疑问, “当时拉尼娅不是说过，她小时候木偶剧院刚建成那段时间，她还跟自己的父母一起去过剧院吗？”
“但她不记得了，不是吗？”曲月摇了摇头，“拉尼娅确实去过——但她没有相关的记忆，只记得那个地方很远，他们走了很久，之后再也没去过。当时我们解释这件事情，是因为拉尼娅那时候确实还很小, 她很可能在路上睡着了，故而对此没有印象；但换个思路想，如果当时他们去的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地点, 那又会怎样呢？”
“……这也太难以置信了。”李秋生的身子微微瘫软——那并不是放松, 曲月心里清楚, 眼前的这个女孩只是再也没有大声说话的力气了, “这也太奇怪了。”她不断地重复着这句并没有实际意义的感叹, 仿佛能让她觉得好受些。
贺川则缓缓地坐了下来，沉默地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
“……不管怎么说，”方何知一边转着方向盘, 一边试图活跃气氛般地笑着说, “我们都已经到这里了, 对吗？”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方何知收起了笑容，紧紧地抿着嘴。他收回了目光，盯着眼前漫无边际的道路，喃喃自语般地说道：“……都已经到这里了，对吗？……”
车中的气氛很凝重。曲月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或许应该说些什么来活跃气氛——但她也已经过于疲惫，各种各样的事情充斥着她的大脑，让她筋疲力尽。
方何知说得对。已经到这里了，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选择了太多……剩下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了。
“……我要去的。”坐在曲月的身边，李秋生坚定地小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要去的……我要去找陈雪姐，我要出去，我要回家……”
“——快到了！”坐在驾驶位的方何知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呃……李秋生？快到了吗？”
“啊？”李秋生听到方何知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拿出地图翻看着，“……不对啊，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才对。”
“那前面的——就是拐个弯，前面的建筑……那这是什么？”
跟着方何知略带迷茫的声音，曲月顺着他的手指，将视线绕过了眼前的弯路——紧接着，她也看到了。
那是一座算不上太大也算不上小的木质建筑，中规中矩的仿童话设计，看上去就像是游乐园中制作精美的设施。门静静地敞开着，墙上挂着的一张A4纸已经全部被人用什么东西用力地划坏。
“这是什么……”李秋生走上前，喃喃自语着缓缓将被划烂的纸条一一向上小心翼翼地拨去，“游客……须知……？”
“完全被人用黑笔涂坏了啊。”贺川摇了摇头，“怎么也看不清了。”
曲月仰起头，看向走近时显得巨大的木质拱门。
“怎么了吗？”贺川看着曲月，“有什么发现？”
“……不。”曲月抿了抿嘴，“只不过……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再次重复的「既视感」……
她应该是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建筑才对。
儿童乐园？在那些游乐园里，类似的建筑应该有不少。
……不。
不是「这样的」——
——而是「这个」。
她愈发清晰地认知着这一点。她见过这座建筑，见过木偶剧院——她一定曾经在哪里见过，只不过现在不记得了。
“前面没路了。”方何知拉开车门走到他们身边摇了摇头，“那边就是更多不断重复的树林。你看，这条路——”他指了指远方，“就断在了这个拐弯处。剩下的就全都是树了。”
“可能是到「边界」了吧。”曲月凝视着被撕烂的纸张，“意识世界其实也是梦境的一种……又或者说，梦境其实就是意识世界。它并不是漫无边际的，有些是由于梦的主人的认知限制；而有一些，也可能是更高维度的外力作用——”
“吱呀——”
没等她话说完，面前那扇厚重的大门就缓缓打开了。
与此同时，她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提示音。
“滴——”
贺川沉声说道：“……是系统提示。”
几人开始手忙脚乱地打开系统界面。或许是在过去的梦幻小镇以他人的身份生活了太久，曲月甚至有些不记得到底该怎么打开系统界面了。
【检测到已脱出副本环境……】
【地图系统信息更新中……】
【地图系统信息更新成功。恭喜您已成功完成全部前置任务，进入最终任务地点。任务地点名称：「@#￥&月■■@#」】
【系统报错，语言系统权限缺失。】
【权限更新请求中……】
【权限更新请求失败。】
【系统报错，即将启动应急预案，系统编号■@##@%——】
……
【……】
【欢迎来到我的寝殿。】
“……系统崩溃了？”李秋生看着系统界面，过了几秒后才略带迟疑地说道。
“它崩溃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曲月看着这些熟悉的乱码叹了一口气。
“不，系统不应该崩溃的。”贺川蹙着眉头，“这又不是真的游戏，难道还真的有个超级电脑管理着服务器不成？「号角」下属有那么多玩家，只有在极少情况下才会出现系统报错——”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停下来了。
“「极少情况」，是吗？”曲月摇了摇头，“我猜猜，应该是接触到那几位大麻烦的时候才会出现吧？”
“……”贺川陷入了沉默。曲月知道，这是某种无奈的默认。
“唔，如果这么说的话……”方何知反复看着这几行报错数据，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那我倒是觉得，这个系统，好像和那几个世界BOSS是对立关系呢？”
“——不可能！”
第一个回应方何知的却是一直沉默着的李秋生。她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般：“系统就是系统！就是这个该死的游戏的载体！它怎么可能和那群怪物是对立关系？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个系统是在帮助我们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又怎么会被送到这种地方来，我的朋友们又怎么会被它分配进挑选好的副本中，一个个死去！”
眼看着李秋生情绪越来越激动，曲月赶紧招呼贺川一起将她从被吓了一大跳的方何知身边拉开：“好了、好了！系统和玩家现在极大可能还是处于对立关系的，但方何知说的也不完全错。系统应该是听命于整个游戏的，但是那几个BOSS却不一定是这样啊！”
李秋生没有说话，只是喘着粗气瞪着什么东西。她不是在瞪方何知——曲月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了层层树木上蓝得像演出幕布一样刺眼的天空。
“系统和几个BOSS是对立关系？”贺川放开了李秋生，眯着眼睛喃喃自语，“……这倒确实有可能。如果说系统意味着所谓的「规则」……那么这些BOSS能够超脱普通副本怪物的权限，跨副本进行指挥，说不定它们和系统之间确实是对立关系……”
曲月只是听着，却没有回答。贺川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相反以他们目前所掌控的各种信息来看，他的推测才是比较正确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总有一种感觉，事实并非如此。
“走吧！”李秋生催促道，“门已经打开了……而且，你们有没有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了？”
一直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方何知颤抖着声音说：“我……我怎么感觉……有点起雾？”
“……”曲月回过头，默默地看着不远处静谧的树林。
西里尔放他们来到木偶剧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和玩家是同一阵营。萨恩所做的事情某种程度上确实保护了玩家，但它对待玩家，只不过是想要这些玩物献上更有趣的演出、成为可以用的实验品而已。
这些怪物之所以被称之为怪物，并不是因为它们的力量和形态……
……而是它们的思维，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了。
换言之，西里尔之所以当时没有杀了他们，甚至还放他们通过意识世界来到木偶剧院、告诉她额外的信息，很有可能也只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
“……走吧，”曲月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已经有些艰涩，“这里……应该就是最后一站了。”
而且，她已经知道在「寝殿」中等待他们的到底是谁了。
——「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