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蔺羽微微一僵，他细想洛宝林的话似乎不无道理。
然而此时洛宝林又进一步说道：“但是柔贵妃就不同了……徐家一直都是朝廷重臣，他们怎么可能仰仗将军？”
凤蔺羽冷眸微眯，他想到那日被徐沐弹劾的场景，便恨得牙根直痒。
冯平算个什么东西，就算当了丞相，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冯平的存在不过是来恶心凤家的。
但是徐沐不同，徐沐多年以来立场一直中立，只要凤家出了事，段翊瑾势必会重用徐家。
凤蔺羽冷笑一声，他傲视着洛宝林，笑道“你今日来找本将军其实是想给娴贵妃当说客？”
洛宝林微微一颤，佯作惊恐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凤蔺羽冷哼：“若是旁人这么说，本将军或许还信上几分！只是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本将军自然要再好好斟酌一番！”
洛宝林一愣，她心底不由发怵，万一凤蔺羽没有上钩，那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
“奴婢说得句句属实，不知将军为何说出那样的话，难道担心奴婢会害将军不成？”洛宝林焦急地追问道。
凤蔺羽脸上浮着讥诮，“因为你的容貌总是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本将军要小心谨慎，切不可掉以轻心！”
洛宝林紧抿着唇瓣，眼眸中透着说不清的尴尬之色。
她知道萧家和凤家之间的瓜葛，曾经凤思娆害得萧宓被火祭，而如今凤思娆不得好死，也当真是天理循环。
然而，她的容貌又不是她能决定的，若是因为她的这幅样貌，而惹得凤蔺羽怀疑，那岂不是太得不偿失！
突然，洛宝林伸出手取下了头上的发簪，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脸颊划了一道。
凤蔺羽错愕地看着洛宝林，一时之间竟有些措手不及。
“你这是干什么！”凤蔺羽喝问道。
“大将军既然看到这张脸不舒服，那奴婢就将它毁了！如此一来，大将军便能相信奴婢了！”
洛宝林脸上的伤痕流下鲜红的血液，她那凉薄的眸子中毫无一丝的动容，可见她的决绝。
凤蔺羽眉头微颤，口吻轻柔了几分。
“你其实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洛宝林苦笑道：“大将军不必替奴婢惋惜，这副容貌同样也是奴婢的苦恼！如今毁了，奴婢反而轻松了……”
凤蔺羽怔怔地看着洛宝林片刻，半晌才开口道：“今日你和本将军说得，本将军记下了！倘若事实真如你所说，本将军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皇后的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当今皇上！”
凤蔺羽眼底闪着一丝精光，又冷声道：“你今夜特意来找本将军，必定是有所求！说吧……你想让本将军替你做点什么？”
洛宝林一颤，连忙跪在地上道：“大将军……奴婢不敢奢望别的，只求大将军能将顾惜时绳之以法，放奴婢和灏儿离宫！”
凤蔺羽眉头紧了紧，不由地反问道：“你就这般痛恨顾惜时？”
洛宝林撕咬着唇瓣，斩钉截铁地道：“是！奴婢痛恨顾惜时！是因为她拿灏儿的性命做要挟，逼奴婢就范！是她害得奴婢母子分离！而她更是谋害皇后的凶手！此等之人，教奴婢如何不痛恨！”
凤蔺羽神色微敛，他未说一句，只是转身离开时扔下了一句话。
待他查清此事确实和顾惜时有关，那他一定如她所愿。
凤蔺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洛宝林缓缓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丝邪佞的笑意。
凤蔺羽转而去了昭和宫，这是他自己向段翊瑾求来的，他要见凤思娆最后一面。
昭和宫外，凤岐依旧守在门口。
或许他早就预感到凤蔺羽会来，他留在昭和宫外不过是想见凤蔺羽一面，亲自对凤蔺羽安抚几句。
直到瞧见了凤蔺羽沉重而来的身影，凤岐立马迎了上去，行了大礼。
凤蔺羽瞥了凤岐一眼，深邃的目光中看不出喜怒。
凤蔺羽曾让魏缪传话，让凤岐去一趟将军府，可谁知凤岐竟然拒绝了！
他本想让凤岐联络太皇太后，可后来太皇太后派人先联系上了自己，凤岐暂时也无用处，所以便将此事搁浅了。
如今面对面的见到了凤岐，凤蔺羽心中的怒火再次冲上了脑门，便对凤岐故意嘲讽道：“凤统领！别来无恙啊……如今你是越发受皇上重用，又何必对本将军行如此大礼？”
凤岐抿了抿薄唇，只当凤蔺羽因为凤思娆一事，心情极为沉痛，才会如此咄咄逼人，所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仍旧极为恭敬地安抚道：“大将军！皇后一事，还请大将军节哀！”
凤蔺羽目光陡然锋利，“节哀？皇后被人谋害惨死，你叫本将军如何节哀？”
凤岐双手抱拳，“大将军！皇后一事，事出突然，皇上已经派人追查凶手！相信一定可以尽早将凶手绳之以法！给大将军一个交代！”
凤岐安抚的话，非但没有安抚到凤蔺羽，反倒让凤蔺羽更为火大。
“凤统领对皇上还真是忠心耿耿！将你送进宫，真是本将军最明智的决定！”
凤蔺羽脸上透着浓浓嘲讽之色，他冷哼着与凤岐擦身而过，而刚走几步，却又停下。
“凤岐……本将军对你有恩，你可还记得？”凤蔺羽冷冷地说道。
“大将军对卑职有再造之恩，卑职铭记在心绝不敢忘！”凤岐斩钉截铁地回道。
凤蔺羽意味深长地冷笑一声道：“记得便好！”
“本将军听说皇后的死和顾惜时给皇后的药有关，不知凤统领知不知道此事？”凤蔺羽忽然冷声又补了一句。
凤岐一愣，连忙解释道：“大将军你可千万别听信谗言！顾惜时如今人在禹县，无法替自己辩解！皇后之前的身子一直是她调理的，从来没出过差错！如今皇后出了事，很明显是想嫁祸给她！”
凤蔺羽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想再听凤岐辩解之词。
“本将军定会查清楚！即便是将整个后宫掀了，本将军也在所不惜！”
凤蔺羽甩开衣袖，愤然进了昭和宫。
昭和宫中已是挂满了白布，设了灵堂。
灵堂中央摆放着凤思娆的玉棺，几个宫女正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凤蔺羽悄然来到了灵堂上，他喉结上下颤动着，双眸中早已湿了眼眶。
他缓缓朝前，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那些宫女见到凤蔺羽，纷纷退了下去。
凤蔺羽走到玉棺前，他瞧见了凤思娆那槁枯的容颜，立马僵在了原地。
他有想过千百个凤思娆惨死的容貌，可每一个都不如眼前的来得惨烈和狰狞。
凤思娆曾是那样的明艳，犹如世间最明亮的珍珠，而今她容颜犹如一个干枯的老妪，皮肤就如同蜡纸一般黏在了骨头上。
曾经引以为傲的秀发，现在只是稀疏地盘在了头上，虽是戴着凤冠，却显得尤为突兀。
还有凤思娆身上散发得异味，却是让人感到阵阵作呕。
凤蔺羽扶着玉棺，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倘若只是一般的中毒，尸身如何会腐烂成这般？
凤蔺羽心口仿如窒息般疼痛，他双眸中流下两行清泪，抓着玉棺的双手正不停地颤抖着。
倏然，他睁开双眼，血红的眸子中透着令人生惧的杀气。
“娆儿……究竟是谁……是谁将你害得这么惨？你告诉为兄，为兄定要将那人抓出来碎尸万段！”凤蔺羽咬牙切齿，心中即痛恨又懊悔。
他明明知道凤思娆身子不好，他竟然乖乖听从段翊瑾禁足在府。
在顾惜时派往禹县之时，他就该想到凤思娆的危险！
他太高估他自己，也太低估想害凤思娆的所有人！
凤蔺羽目光一凛，浑身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凶狠。
他疾步走出灵堂，随便抓了一个宫女逼问昭和宫之前的宫女被关在何处。
那些宫女不敢不从，乖乖告诉凤蔺羽翠心等宫女关押的位置。
凤蔺羽迅速来到柴房门前，那门前看守的侍卫，本不让凤蔺羽进入，可架不住凤蔺羽的威吓，还是乖乖地打开了柴房的门。
原来昭和宫侍奉的人都被带到了这里，等着第二日柔贵妃的审讯。
凤蔺羽冷眸扫了一眼，只见那些人群中忽然站起个人来，直呼着“大将军”。
凤蔺羽循声望去，翠心拨开人群，急匆匆地朝他奔来。
凤蔺羽眯了眯冷眸，上下打量着脏兮兮的翠心问道：“你是皇后身边的侍女翠心？”
“是啊……大将军……正是奴婢！娘娘死得好惨……大将军一定要为娘娘讨回公道啊……”翠心忽然猛地扑倒在凤蔺羽脚下，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翠心认为凤蔺羽来到此处，定是为了调查凤思娆的死因，所以她先入为主，料定凤蔺羽会带她离开这里。
“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出事的时候，为何你们不在旁边守着？”凤蔺羽咬牙切齿地问道。
翠心哽咽着将说给徐柔的那套说辞，告诉了凤蔺羽，还斥责道：“都是顾惜时那个贱人，是她和婉妃害了皇后，她们将毒药掺在了药里，强行给皇后喂了下去，毒死了皇后！”
凤蔺羽眯了眯冷眸，他来之时已经听过洛宝林说过这番话，所以翠心说出来时，他并未多少惊讶。
然而凤蔺羽也坚信，凤思娆并非死于普通的毒物。
“你是皇后身边贴身侍女，本将军问你皇后到底有没有身孕？”
翠心一愣，她止住了哭声，略带惊恐地看向凤蔺羽，实难想象此时此刻凤蔺羽为何忽然问她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