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庆春四人到了县城时,刚过巳时。
这宁平县是刑州治下的五个县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因多山少田地,因而占地虽大,人口却并不太多。
放榜是朝廷盛事,当庆春驾着马车走到临近县城时,路上便有了一派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路上的人中不少是身穿儒服,一看便知道是些学子。
庆春与昔夏平素往返县里州府里不知多少回,这情形是司空见惯的,王文宇当日赶考时,也差不多就是这情形,因而也还算淡定,这王文林却是吓了一跳:
“唉哎,我的乖乖,这得多少人来赶考呀?难怪那么难考得上,平日里我们乡下见一个读书人都难,不想到了这县城里,读书人好象比那地里的草还多。”
昔夏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笑得肩膀都抖个不停,好一会才勉强止住了笑,对王文林道:
“这才多少人?你在这看着似乎是不少,可这整一个宁平县,十几个镇有资格应考的人,可比那田里的野草稀罕多了。”
王文宇听罢,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马车走走停停,终于还是到了城门口。
庆朝历代帝王都是比较有忧患意识的,这宁平虽只是个县城,也不是什么兵家重地,可城池也修得高大牢实,城门正上方“宁平县”三字写得铁划银勾,使这城门都因此显得威严起来。
城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一列兵士,可却并不曾阻拦进出的人。王文林见了,又觉得稀奇起来:
“这进县城都不需要交铜板么?在我们陇右,我们若想进县城里,都得每人缴纳一个铜板,有时还得两个,可今天也没见收,难不成今个因为放榜,所以免了?”
昔夏道:
“这进城收费,原就不是官府制定的,朝庭也没下文让收,不过是各地方当政者自己私下里的行为。刑州各县以前也是收的,只是梅大人到任后才取消了。”
王文林听罢,又是一声惊叹:
“昔夏姑娘知道得真多。”
王文宇与自己哥哥听到的重点却不一样:
“这为官,有人造福一方,有人祸害一方,听说这梅大人到这刑州后,废除了不少原来的府台大人制定的苛捐杂税,着力生产农事,鼓励行商,为改善民生不遗余力,堪当父母官的楷模。”
昔夏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王文宇说:
“宇公子日后若是也能步入官场,应也是会造福一方的吧?”
王文宇想也不想的道:
“若真有机会,自当以梅大人为榜样。”
昔夏笑得灿烂:
“但愿公子来日不改初心。”
王文宇似是对自己,又象是对昔夏,很是认真的道:
“一定!”
………………
县衙坐东向西,位于仪安街的正中,而公示栏则在门口的右边,仪安街的南边。
庆春驾着马车,从南城门进,经和安街往县衙而去,靠近仪安街时,己经是人山人海,街道两边,不少商贩支着简易的桌子,上面摆着团扇折扇,手帕荷包,桃鐕花钿,裙镇,玉挂件,甚至还有些半旧的书籍,砚台,纸镇……
那些推着独轮车的小贩,卖的多数是些针头线脑,百福绳,络子,也有的是卖五毒包,香包或是驱虫包之类的。
小食类的,诸如冰糖葫芦,麻花,糖人,饴糖,米糕等也有一些,但却并不多。
马车到了和安街到仪安街的接壤处时,马车己不可能再进得去。庆春在街口停了车,对车内的人说:
“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了,我先把马车停好,现在还不到榜文张贴的时辰,你们到离公示栏不远,最大的那棵香樟树下等一等,那颗树大叶密,我一会再来与你们会合。”
王文林道:
“你们不是要去办事吗?前边人多,要挤到前边去看榜,应该得好一会。二弟考童生放榜那会,我和我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最后居然是考了个案首,把我爹乐得都不愿错眼的看着我二弟那榜上的名字……如今这人更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怕担搁了你们办事了。”
昔夏笑:
“有我呢,就先去把小姐今个要办的事,乡亲们托办的事办了,庆春就和你们去沾沾喜气。等会你也花点力气,也许你的惊喜更大,你这二弟,这回若再得头名,可就是解元了。”
王文林有些憨憨的道:
“这个应该有些难……”
王文林这话还没说完,便觉得哪里不对了,他朝王文宇看了眼,有些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道:
“咱们不敢想这头名,能中个秀才,也够我爹乐呵了…………当然,若能中头名,自然是更好。”
王文宇一直只是微微笑着,车停了才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昔夏:
“这个是昨天乡邻们托卖东西的清单,就麻烦昔夏姑娘了。”
昔夏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心下有些惊叹的道:
“你这字竟如此俊且有股正气,难怪能入了王先生的眼。”
王文宇一愣,转而回神道:
“是恩师错爱。”
这会,庆春己找好地方把车停好,利落的跳下车搬了上落凳:
“王先生眼睛毒得很,可错不了,你们先过去,把昔夏送到地方,我回头便来寻你们哥俩。”
王文林还想说什么,王文宇率先道:
“好,我们先到前边等你。”
庆春复起驾起车往和安街东边去。昔夏坐到了车厢靠车门最边上,打起车帘对庆春道:
“我还真盼着这王文宇能中个解元,对咱们庄子的确是件好事,咱们家那些空地,把小姐愁得什么似的,这些乡里人,最大的出路也就是读书了,真出个解元,让诸先生再使使力,说不好那空地就不愁了。”
庆春笑笑:
“就你想得长,一会结果便出了。我先把你送到萱草居去,后边午饭的事你且安排,千万别忘了河子家的点心。”
昔夏道:
“这可忘不了,是关咱们庄户的名声,怎得都要风风光光的,普通的点心带一些,另装上几盒带骨鲍螺才是。”
庆春道:
“你倒舍得,五两银子一盒的带骨鲍螺你还带几盒,回头小姐在你月钱里扣,那你可没地方哭。”
昔夏嗤笑一声:
“你怎不说回头小姐多赏我一个月的月钱?上回张家满月,我带了几盒芙蓉卷回去,小姐赏了我一对小指大的珍珠耳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