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春几人从进茶棚到出来,前后用时不过三刻。
秋天的太阳虽升起得迟,可这会若晒久了,也会有些热辣感。于是王文林上车后,也不呆在车外看沿途的风景了,跟着王文宇与昔夏两人钻进了车厢里,连赶车的庆春都戴上了渔夫帽。
孟家的马车车厢里都非常的宽厰,里边的坐椅也做得极为特别,车厢内除车门一侧,其余三面都装了坐凳,还是可折叠的,若车厢要用来装东西,把三面的凳板往车厢壁折叠起来,车厢内便是一个空旷的空间,放东西就极为方便。
先前王文宇与昔夏两人各坐了左右一侧,王文林进来后,便坐到靠后车壁的一侧。
问过几人坐稳妥了,庆春才打马跑了起来。如今的刑州虽不如从前,但毕竟曾经昌盛繁华过。从罗家湾往县城里的官道就修得较宽大,也算是平坦,孟家的马车又都是做有特殊防震的,所以,即便是马跑得有些快,也并不太颠簸。
马车跑了好一会,王文宇才对昔夏道:
“昔夏姑娘,刚刚我们在那茶棚里吃的点心似乎都挺特别的,还十分美味,不知道和萱草居的比起来如何?”
昔夏笑道:
“应该说是各有千秋,萱草居的点心造型更为精致,做手信或者是送礼都合适,刚刚那茶棚里的点心,咸甜酸辣各种味道都有,即便是这南来北往的客,喜好的口味各异,但总能有适合他们的。”
王文宇似乎有些好奇:
“昔夏姑娘是见过世面的,你看这茶棚点心师傅的手艺,比起茶楼的师傅来,如何?”
昔夏随意的道:
“若是比起顶尖的茶楼点心师傅,她也许是稍有不如,但若是普通的茶楼点心师傅,可比不过她。”
王文宇听罢,发出一声惊叹:
“哎,想不到这乡间野路的,也是卧虎藏龙。这师傅有连昔夏姑娘都称赞的手艺,居然愿窝于此处。”
昔夏听这话,心里不由“扑通”的跳了一下,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王文宇,见这王文宇的脸上的表情除带着意外,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昔夏似乎是随口的应道:
“听这茶棚的东家说,他家中原是个茶商,因家道中落,在祖籍时备受人白眼,来这落了脚,觉得此地民风淳朴,便不想走了,而这点心师傅,是他们在路上偶尔救下的一个落难之人,她那手艺也算是家传,因为感谢这茶棚东家的搭救之情,便一直留在这里。”
王文宇听罢,才了然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了,这师傅,不但手艺好,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昔夏想起了什么,不由笑了,道:
“可不是,我家小姐来吃过几回,都动过挖角的心思,可惜,她死心眼得很,说什么也不肯,倒连累庆春,小姐有时馋那腊味萝卜糕和芋头糕了,庆春还得专程走一趟,偏庆春又是个憨的,怕那些点心凉了或弄碎了,每回都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回去,害我们一顿好拆。”
庆春在外头听了这话,便笑着骂:
“说我憨,怎不说你自己懒呢,我包都不嫌烦,偏你拆的还嫌上了。”
昔夏一点都没有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反而笑得一脸欢快:
“说你憨的可不是我,是小姐说的,有本事你嫌小姐懒去,可赖不上我。”
庆春当场便蔫了:
“那还是当我憨就好了。”
王文林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听了一路,听到这,忍不住了有些羡慕的道:
“你们懂得真多。”
昔夏笑道:
“只是出门的机会比旁人多一些,所以见的,所的比常人多一些罢了。”
王文宇便叹一声: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真如此。”
昔夏想了想便道:
“这可也未必,我们家大公子,每两年都是要出门去游学的,从十岁开始,便是一直都不曾停过,可我们看着,大公子懂得,还没我们家小姐从书里学得多。”
王文宇一听,便来了兴趣:
“居然还有这事?难不成你们家小姐读的书,比你们家大公子读的还多?”
昔夏想也不想便道:
“那倒不是,若说科举学问上的书,小姐读的自然没有我们公子读的多,我家公子今年十六,三年前中的举人。若让我家小姐去考,自然是考不中的,可若问天时,地理,农事,杂务,这些我家公子却比不上小姐。”
王文林听罢,不由一声惊叹:
“哎呀,你家公子今年十六,三年前不过是十三岁,居然己经是举人老爷了!”
王文宇听了,心里也是大吃一惊,他自然是比王文林更明白这科举的不易,十三岁的举人,即便是天赋异禀,也是需要下一番苦功的,这孟家,自己虽不知底细,王名阁可是连自己这远在陇右都听过的当世大儒,那孟家公子,居然都不曾拜在他门下,想来,那先生也许是更为名气的,比这王先生更有名气的…………难道竟然是杨大儒?
王文宇想到这,心里不由更是猜不透这孟家,到底是什么门弟了。
王文宇年纪不大,心思却甚为缜密,也颇知分寸,知道自己不便打探更多,于是便没有往下问,而是笑着调侃自已:
“你们家公子小小年纪便中了举,我这会却还得忧心这秀才能不能中。”
昔夏听了,哈哈的笑起来,道:
“你也别过谦了,旁人不知道深浅,可王先生却清楚得很,早就说你是必中无疑,王先生可不是个会信口开河的人,得他一句赞可不容易,当年他说我们家公子,也只说:可以一试。”
王文林一听,不由大喜过望:
“昔夏姑娘这话可是真的?”
昔夏笑笑:
“这话我可不敢胡说,今早出来,小姐便说:没什么可急的,在路上也不必太赶,不过是去看看名次的事。”
若说单是王先生说王文宇能中,王文林倒不敢过于肯定,可这会听昔夏说,孟大小姐也这么说,倒是信了大半,他们到这罗家湾大半年,还真听过孟家大小姐说过没把握的话。之前因为担心王文宇若考不中,心里肯定不好受,所以还想着走慢一点,能拖一会是一会,但这会,却恨不能长了翅膀飞过去。于是那心急的表情也写在了脸上。
昔夏见状,便笑了,她伸手挑开车帘,对赶车的庆春道:
“庆春哥,趁现在路上人车稀少,不如你把车赶得快一些,别把咱们王家大哥急坏了。”
王文宇听昔夏这话,也只是抿嘴笑笑,反倒是王文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