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太子爷现在全然没有成楹这番坦然和开阔,正被皇帝老爹的想出一出是一出折磨得苦不堪言。
不知怎的,皇帝脑洞一开,想出个绝世点子,他说要建皇陵。
满朝文武摸不着头脑,陛下不是酷爱修仙吗?不是盼望长生得极乐吗?怎么想起修坟这事儿了?
不少人心里暗暗腹诽,搞了半天,皇帝这是修仙建陵两不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是吧?
萧瞻就挺无语,修建皇陵,老爹动动嘴皮子就完事儿了,选址,移民,征发民夫,桩桩件件,费钱费力。
他的视线瞟向丞相的位置,丞相因为上次帮靖宁侯求情的事情,惹得皇帝大怒,现下正被禁足府中。
经历过祭天,重建七星阁,靖宁侯等事件过后,满朝文武都学精了,渐渐把握住皇帝只喜欢听好话这个特点,专挑好听的话说给皇帝听,即使有些朝臣说不出奉承之言,也宁愿当个锯嘴葫芦,绝不会跳出来,拼着得罪皇帝,也要斧正皇帝的不足之处。
是以,现在皇帝提出这么个荒唐的主意,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向皇帝进言规劝。
宣布完建陵一事之后,皇帝又慢条斯理地,拿过绣衣司陈宏呈上来的奏疏,一条条地揭群臣的短处。
“赵大人喜食数月大的小乳鸽,每日无鸽不欢?”
赵太仆扑通一声跪下,不知自己吃几只鸽子,怎就碍着皇帝了。
“听说郑户曹的夫人娘家阔绰,以殖货起家,府库中藏有千金,日常出行排场宏大,风头甚至盖过了九卿?”
郑户曹连忙磕头请罪,他一个掌管民户,农桑的小小属官,哪敢跟九卿比威风,至于自己妻子娘家人出行时风不风光,他尚且不知,皇帝居然比他还一清二楚……
皇帝扼腕叹息:“如今国库堪忧,朕百般无奈之下,已经提前加收明年的田亩税,诸卿还需以勤俭为本,厉行节约,万不可做铺张浪费之事。朕一向饮食清淡,不穿华服,亦没什么斗鸡走狗的喜好,诸卿应向朕学习才是。”
朝堂上静得落针可闻。
太子爷大感头痛。
众人心里都有数,这位皇帝陛下,分明是号召别人节约,慷他人之慨,自己的支出,那是一分都不能少。
没错,皇帝确实清心寡欲,不胡吃海喝,也不好色,道袍穿了十来年也不换个样式,可他痴迷修仙啊,就他每年施给道观道童们的“小恩小惠”,恐怕他自己都不清楚,内里是多大一笔糊涂账。甭管多大的银子进项,这支出跟开闸的水坝似的,堵都堵不住,水库里还能剩多少家底?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臣们诺诺连声,高呼陛下英明,必定以陛下为楷模,次日上朝,都一色儿的破马车旧朝服,补丁连着补丁,太子爷探眼一瞧,议政殿内活似挤了一群叫花子。
太子爷就很为难,每每劝谏老爹,老爹恍若未闻,朝臣们早被皇帝打压怕了,一个个老实得跟鹌鹑似的,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在进言这件事情上,根本指望不上。
他夹在皇帝和朝臣之间,两方费力,两方不讨好。
午膳时,太子爷被请到皇后宫里用膳,他急急忙忙扒拉几口饭,便放下筷子,要去尚书府。
皇后看着他这狼吞虎咽,一副饿了好几天的模样,皱眉批评儿子:“你慌什么,左右你父皇将朝政担了去,朝堂上的事情,你瞎操什么心,让你父皇自己去管呗。”
太子爷正在喝水,听了这话,险些没喷出来,心道可不敢撒手,就父皇那理政水平,恐怕不出三载,他就要成亡国太子。
他擦擦嘴角问:“母后,我知道您和父皇之间有矛盾,当年那个妾室姓王还是姓李来着?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也该放下了吧?”
皇后瞪了他一眼,脸色瞬间冷下来,呵斥道:“你懂什么?我和你父皇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评说?”
萧瞻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捏了下嘴巴,表示自己就此闭嘴。
倒是皇后看到他手上缠裹的纱布,又心疼问道:“这又是在哪里磕了碰了?”
太子爷撒谎都不打草稿:“没事儿母后,不小心打翻了茶碗,烫着了。”
眼见皇后怒气冲冲起身,即将出言斥责,哪个宫人胆大包天,竟敢给太子爷上滚烫的茶水,萧瞻赶紧推脱尚书府有事,跷脚溜了。
皇帝倒是没有不许太子看折子处理政务,自从丞相被禁足后,全部政务几乎都积压到了他这里,先由他批注之后,再呈给皇帝过目。盖不盖章,皇帝说了算,萧瞻希望每份折子都能直接被皇帝盖章,再颁下去执行,因此每份政务都处理得格外用心。
而他手里现在拎着的这份折子,却比较麻烦。
是关于幽州上谷郡黑山贼的事情。
这黑山贼,起初,只是上谷,渔阳等地的流民聚在一起,打家劫舍,因为总是聚集在黑山一带,为了方便称呼,朝廷就对其冠名为黑山贼。流民聚众作乱,不识旌旗,不辨鼓声,一群乌合之众,本来不算什么威胁,可没想到,上谷郡守数次派兵围剿,不仅没将贼寇一网打尽,反而越剿越多,上个月,朝廷派出的官兵又一次大败之后,黑山贼的人数,瞬间突破万数大关。
贼不可不剿,萧瞻提起笔,命驻守幽州的征北将军余纪,带军队赶赴上谷,协助上谷郡守灭贼。
待处理完这封折子,他已经困得眼都睁不开。
一连三日,萧瞻没日没夜的,都在政务里打滚。
太子爷每每站到朝堂之上时,总忍不住向两个位置瞟,一个是丞相的位置,暗暗企盼丞相能早点结束禁足的日子,好回来帮他。还有一个是靖宁侯的位置,不过想想也知道,短时间内,成楹回不了朝堂。
每每想起成楹一边流泪,一边说自己想回北地郡去,萧瞻的心便狠狠一紧,暗道,在经历了前面一系列变故之后,想必成楹对争权夺利已经看透,哪怕是求着她,恐怕她也不愿意再回来趟浑水。
转念又想,这样也好,成楹不适合在朝堂上追名逐利,她的身体本就不好,该趁此机会好好休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