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花漪家中用过饭后,便告辞离开。
花漪一家也没有留客,而是收拾了几大包干蘑菇、山鸡、野兔等野味,绑在红枣身上。尽管成楹百般推辞,却拗不过花漪的殷殷热情:“山野人家,没什么好吃食,这些东西就给小姐和这位郎君尝尝鲜吧。”
成楹拧眉:“你们家中本就不富裕,送这么多东西给我们,你们日后如何生活?”
花漪笑道:“无妨的,我做些针线刺绣,夫君在山中猎些野物,拿到集市上,也能卖不少银钱,足够我们一家人生活了。何况,我们还在屋后开辟了几亩菜地,衣食是无忧的。”
成楹便不再推拒了,只道:“那好吧,你们日后若是有了什么难处,可到靖宁侯府找人相助。”
萧瞻趁机把珍珠塞在案几下。
来时日头正毒,去时晚风习习,夕阳西斜。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成楹把红枣身上挂着的土产拨到一边,冲萧瞻喊道:“殿下,上去吧。”
萧瞻:“你不是说红枣不让陌生人骑吗?”
成楹:“有我在,它很乖的。”
萧瞻狐疑:“那之前为什么不让孤骑?非要本太子腿着走那么大一段路?”
成楹轻飘飘道:“哦,那时候红枣刚跑完十几里路,累了,不舍得再让它受苦。”
我信你才有鬼了!
萧瞻心底一阵气血翻腾,想把这姓成的龟孙子大骂一通,出口恶气。他心里有气,身体却很实诚,忙不迭翻身上马。太子爷上马的姿势很帅,技术却很菜,一个没扶稳,就被一旁挂着的野山鸡的爪子划破了手掌,哎哟一声,从马背上掉下来。
成楹:“……”
她就服气了,杀手的刀剑没能伤的了你分毫,一只死去的野山鸡您倒对付不了?
太子爷在一旁叫苦连天,她也不好干看着,摸遍衣兜,只摸出一块碎花蓝布,就是之前包银子那块。
“殿下,包扎一下吧。”成楹把蓝布递给他。
萧瞻觑着成楹的脸色,接过蓝布,心道,哟,看不出来,脾气还挺好,这都没生气。
其实得知当年是花漪冒充成楹,他错怪了人时,萧瞻心里就把那群饭桶密探们骂了个底朝天。再面对成楹时,心底更是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亏欠,愧疚,以及好奇。
眼珠一转,萧太子又来事儿了:“不行,孤只有一只手,扎不上。”
成楹把拳头捏了又捏,扯出一抹寒气森森的笑:“殿下勿忧,臣愿意为殿下效劳。”她把蓝布叠成条状,覆在萧瞻被鸡爪子划出的小口子上,在他手心里系了个结。
萧瞻瞧着她这幅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笑着拱火:“看不出来啊,成侯威风八面,叱咤风云的人物,居然也会用柏云香这种绝品,真是令孤大开眼界,孤还以为成侯骨子里就是个男人呢。”
成楹动作一顿:“殿下说什么?什么香?”她从来不用香料的,侯府中也没人用香,哪里来的香气?
“柏云香啊,难道孤说错了?”
成楹就着拿着萧瞻手的动作,把系在他手中的蓝布举起,嗅了一嗅,什么也没闻到。如果非要说闻到点什么,那就是血腥味。倒是萧瞻,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挣脱出来,觉得莫名其妙。
成楹未曾在意,只问道:“关于这柏云香,殿下还知道什么?”
这算是问对人了,萧瞻酷爱香薰,东宫中各种珍奇香料应有尽有,他对各种香料的品质和特点也一清二楚。
萧瞻道:“柏云香最大的特点,就是余味悠长,经久不散呗。其实这柏云香被称为香中绝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制作不易,得用数十种原香细细研磨,筛选十多遍,再晾晒两年,才能成型,但要论香味品质,只能算中上。”
成楹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分外迷人,笑得温柔如解语花:“殿下学识渊博,臣好生佩服。”
生生把萧瞻笑出一身冷汗。
“殿下,请上马吧。”成楹继续温柔地对萧瞻笑,还在他上马时特意扶了他一把。随后成楹也坐在萧瞻后面,扬鞭策马,追逐着地平线上的落日而去。
一直到回到京都皇城外,杀手都没有再现身。成楹将太子放在宫门口,一回到靖宁侯府,便迫不及待找来秦竹书商议。
落日彻底沉入地平线时,陆府的下人脚步轻轻进入厅堂,向家主禀报:“大人,宫里传来消息,太子回宫了。”
陆铭昭挥手让人退下,自己进入内房,夫人周氏陪着女儿坐在几前。
自从今天下午,靖宁侯府的幕僚,那个名唤秦竹书的,把女儿送回来之后,她就闷坐在房里,一言不发。
“太子完好无损地回宫了。”踱步半晌,陆铭昭开启话头,“我且问你,那些杀手,你可都处理干净了?”
陆嫣柔终于有了反应,她点点头,闷声道:“父亲放心,他们都是女儿收买的死士,自从太子被靖宁侯救走之后没多久,他们全都自杀了。”
“处理干净就好。要是留下蛛丝马迹,被人追查出来,我陆氏全族上下的脑袋都不够砍的!你呀你,真是想出一出是一出,太子不喜欢你,你就得想办法让他喜欢,拢住他的心,怎么能派人去刺杀太子呢?”
陆嫣柔梗着脖子:“女儿就是这做的啊,女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太子的心啊。”
她只是自导自演了一出美救英雄而已。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和太子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曾想太子对她依旧不咸不淡。枉费她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特意选了粉色藕花儒裙,搭配了梅花妆和凌云髻。
不过好在她早有准备,回宫途中,预先埋伏好的杀手们冲了出来,那把剑眼见就要刺进太子的身体,她明明就要跑到太子身边,替他挡上一挡,谁知又是这个靖宁侯,半路杀出来,抢走了她的戏码。
难道这个靖宁侯,天生是她的克星不成?
朝堂上不是早有传言,太子想削了成家的兵权吗?之前月食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可是一圈转下来,靖宁侯还好端端立在朝堂上。太子对靖宁侯的态度很微妙,连朝中众臣也见风使舵,不再弹劾她了。
这太子本就对她有意,如今又有了救驾之功,太子娶她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陆嫣柔咬碎了银牙,扯坏了绢帕,越发将成楹看作眼中钉肉中刺,视为此生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