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气话。”司蕤言柔声低语。
他微微抬起手,轻轻落在萧宁的肩头。
这一触之下,他才发现萧宁的肩如此消痩,比起以往来已是虚弱得判若两人。
“谁跟你说气话,我说得是实话!”萧宁闪身,别开了他的手。
“你说的就没有一句是实话。”司蕤言感觉自己手中空落,不知怎的心中已是起了一点波澜。
“我没有不想见你,每时每刻我都在想办法来见你。”
话一出口,司蕤言都觉得诧异。
这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为何你刚在要在门帘外驻足?”萧宁冷声反问,她转眸盯住了司蕤言的眼睛。
他必须要给一个清楚的解释,不然,这些日子她算什么。
司蕤言垂眸思忖片刻,无奈苦笑摇了摇头:“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句诗中的意境,便是我在门帘外的心境。”
萧宁心中已是翻了无数个白眼,这个怪人,就不能好好说一句人话吗。
但是听到这解释,她心中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
方才自己佯装痛苦低吟,显然就已是清醒。司蕤言害怕见到醒来的自己,害怕会遭到她的质问,更怕他不能久留终将离去,又要惹她伤心难过。
“你过来。”萧宁垂眸,隐住了自己的眼神。
司蕤言一怔,但也是将身子靠过去一些。
就在他身形刚动时,一个柔软娇弱的身躯就扑到了他怀里。
司蕤言瞳孔震颤,呼吸在这一刻都乱了。他下意识抬头要推开,然而就在这瞬间,他感觉到了怀中人的颤抖。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正好落在司蕤言那要抬起而没抬起的掌心里。
点滴轻浮之力并不仅在手心,还重重落在了司蕤言的心上。
“别哭了。”司蕤言只觉胸膛略有些湿润,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宽慰。
“再哭我就送你去见官。”
萧宁身子一僵,抬眸看向司蕤言,目中狐疑。
“你想不出话来哄我就算了,送我去见官又是什么道理?”她知司蕤言脾气怪,但总不至于话都说不清楚吧。
司蕤言见她收了眼泪,剑眉轻展,柔声道:“你诈伤炸病哄骗我,难道不能将你送官?”
正然肃穆的一张脸,说出了一句滑稽无比的话。
萧宁禁不住笑出声来,轻靠在他怀中:“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周律例可没说妻子哄骗丈夫犯法,你送我见官也没用。”
沉稳胸膛心跳传来,厚实温润正熨着她的侧脸。
此时此刻,萧宁只觉得很安心。
“不要走了,好不好?”她双手环住司蕤言的腰,想收紧但又怕惊动了他。
司蕤言眸光暗沉,只轻道:“我还不能久留。”
早先成峰的宅子会被发现,就是因为他跟成峰出入得太频繁。哪怕他们已隐匿的样貌,但还是没能躲开怀疑。
那些人心思缜密,只要有一点怀疑,他们都会追查到底。
如今的形势比之前还要严峻,至少之前萧宁还隐藏得很好,他们捕风捉影才找到了她。
现在萧宁就这么大大方方在这,那些人还不知在哪里潜伏着。成峰找了十几个江湖高手,让他们仗义相助,排除了周围的一些眼线,他这才敢来见萧宁。
“那天在山道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你说给我听听好不好?”萧宁如个撒娇的孩子,窝在司蕤言怀中不动。
自打她清醒过来之后,无数流言蜚语都往她耳朵里传。秦甫枫也对她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但那天的事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可以说除了司蕤言,已无人知晓事实真相。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只要记得,不是秦甫枫救的你,这就够了。”司蕤言目中闪过一抹火光。
萧宁听他语气不对,微微抬眸,清楚将这一抹愠怒收在眼底。
“没想到咱们堂堂司殿下,还有吃醋的一天。”她轻声打趣,嘴角微微上扬。
司蕤言挑了挑眉,这才发现自己无形中暴露了一些情绪。
二人依偎,彼此都在感受着彼此。
“你为什么会信我?”司蕤言喃喃问道。
隐匿在京中的这段日子里,他听了无数诽镑讥讽。有说他受不了萧宁打压,铤而走险,杀妻遁逃。有说他结识异族公主,谋害妻子,与情人私奔。还有说他觊觎宋家酒楼,想谋害妻子夺其红利。
总归就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人对他有过一句好话。
“我了解你的心。”萧宁柔声低语。
司蕤言身形微动,眼眸不自觉颤动了。
“你若想谋害我,会在婚前下手,或者在我屡次打压你之后动手。如果你有害我的心,也不会在生意遇到瓶颈的时候帮我,我虽然现在记性不好,但该记得的一辈子都记得。”
萧宁永远不会忘记司蕤言在病榻上为她出谋划策的样子,那时候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如三月泉水般清澈的温润。
有着那样澄澈清明眼神的人,绝不会因为厌恶一个人就使出阴谋手段。
“你这女人,当真奇怪。”司蕤言轻笑,轻轻将萧宁收在怀中,感受着这一丝温软。
他从来没有将女人拥入怀中。
在作为质子入京都的那一天,皇上就命人给他送来了十个美姬,说是作为下人来伺候他。
但是那些美姬的手白晳如雪,一点干活的痕迹都没有,哪里是给他做下人,分明就是想引诱他沉溺于美色。
那些女子貌若天仙,任何男人看了想必都会心动。但在司蕤言眼里,她们不过就是一把把锋利的刮骨刀,一旦他碰上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大周皇上见他不为美色所动,这才给他跟萧宁赐了婚。
得知对方是尚书之女,心性傲慢,不可一世。他也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位帝王是在惩罚他。
给他温柔如水的美人他不要,那就给他一朵带刺的蔷薇,折磨他一辈子。
婚后也确实如大周皇上所期待的那样,萧宁不满这桩婚事,屡屡跟他提过和离。皇上能掌控他们的婚事,但不能让他们不和离。
但司蕤言并不想和离,因为他知道没了萧宁,还会有其他的女人。下一次可能许的不是尚书之女,而是罪臣之女。
与其任人玩弄,倒不如维持现状,按兵不动。萧宁不喜欢他,二人也都是分房而住,平日里互不干涉就是。
其实他心里知道,萧宁不是刻意打压他,不让他出席别府家宴。而是作为赘婿的自己,还是敌国质子,出席那些宴会只能是白白让人笑话。
还有那被典当出去的宝剑,司蕤言也已经拿回来了。当铺掌柜说那剑没有换任何一点银子,不过就是萧宁暂时寄放在那里而已。
萧宁只是一个被莫名指婚,还是指婚给质子的一个可怜少女而已。她身为柔弱女流,无法为抗争,只能是在他这陌生人身上出出气,说起来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