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掀开被子，鞋也不穿奔到了桌椅前。
定睛一看，只见其中一张椅子的圆弧已飘散在外，其余的没有任何移动。
萧宁瞳孔震颤，呼吸都慢了一拍。
如果说桌椅全动过，那还没什么可疑。只动过一张，显然是有人来过并且在这椅子上坐过了。
日记上写着，她已叮嘱过巧环不要碰到桌椅。一日三餐她也都在厅里用的，自己也没碰过桌椅。
有人来，并且入了屋。
她伸手探了探水壶。
温的。
每次醒来的时候，这水壶里的水都是温热的。巧环就是再细心也不可能次次都将热水给备下，且她已经跟巧环说过，她喜欢喝凉水，没事不用给她热水壶。
巧环也明确答应了。
萧宁唇角轻勾，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忽而，她哎哟一声，秀眉紧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早不疼晚不疼，偏偏等到丫头走了才犯病。这头疾究竟什么时候能好，真是难受死人了。”萧宁有意无意地抬高了嗓音，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床榻边。
就在盖着被褥要睡时，她提起笔又是记下，桌椅已变。
看着那四字清晰印在纸上，萧宁这才安心下来。现在她的记忆消退得很快，前一刻发生的事，后一刻可能就会忘记。但这病又说不上来的古怪，一天前的某些事记得，但临近些的事又会忘记。
就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可以随时从她的记忆力抽去走一部分。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就像抽着积木的木条一样随意。
她缓缓合眼，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服药过后她的困意就会上来，但是此时此刻她不能睡着。
一个时辰后，屋内寂静无比。萧宁已是有些装不下去了，这样下去她真要睡过去不可。
司蕤言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么有耐心啊。
“哎哟。”萧宁低呼一声，身子猛然抽搐了几下。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似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她双眸紧闭，一双秀眉已是拧成了一座小山，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就是在饱受着极大的折磨。
半响后，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似是重物落地的响动。
随后便是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萧宁胸膛一跳，呼吸越发紧蹙。
再高明的轻功，走路的时候都会发出些许东西。除非像猫儿一样，才能做到落地无声。
萧宁极力控制着自己，被褥下的手已是紧紧握住。
可是，那脚步声在门口之处忽而停住了。
寂静无声，屋内安静得萧宁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她心中焦急无比，微微睁眼，看见那门帘之下透着两道竖直的影子，分明就是有人在。
“啊！”萧宁从嗓子里挤出一阵呻吟，听起来极其痛苦。
就在这尖声刚起之时，门帘几乎同时响起，一道白色的身影如离弦的箭，眨眼间就到了床边。
下一刻，那白色的影子就被一双柔弱细柳的纤臂圈住了。
“果然是你。”萧宁双眸澄澈，闪动着点点晶莹。
瞳孔中，倒映出了俊俏硬朗，神色略微担忧的一张脸。在她话音刚落时，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担忧还有诧异。
“你！”司蕤言见萧宁目中清明，丝毫没有痛苦之色，恍然间也是错愕。
“我没事，只不过诈病而已。”萧宁嘴角已是忍不住上扬，眉梢淡淡浮出喜悦。
司蕤言喉头一梗，彻底愣了。
“你早回来了，为什么不见我？”萧宁将手臂收紧，逼得司蕤言与她四目相对。
二人之间距离不过咫尺，鼻尖都快碰到一起了。
司蕤言嗅着萧宁身上的药味，还有他熟悉的那一丝女儿香，忽而胸膛如擂鼓。
也不知是被逼问得心虚，还是因为别的一些原因。
“我在问你，这个时候可别装沉默寡言！”萧宁语声尖锐了些，身子前倾，只要司蕤言敢离开一步，她就会从床上翻下去。
要么司蕤言跟她说实话，要么一走了之对她不管不顾。
只要不是真诚的解释，任何言语都搪塞不了她。
司蕤言定了定神，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过萧宁的肩头：“小心着凉。”一句温声细语，萧宁便是觉得眼中激起了热流。
“躺下，我慢慢给你说。”司蕤言叹息，略有些无奈。
既然已经中计，那再隐瞒下去只会让萧宁气愤。这动怒便气血翻涌，对她的心脉就是雪上加霜。
萧宁见他答应，也是缓缓放开了手。
“不是我不想见你，实在是外面的眼线多得很。无处不在，我每一次来也都是冒了极大风险。”司蕤言轻然低语，警惕朝着门帘外又是瞟了一眼。
听到这话，原本躺下去的萧宁又是坐了起来，抬手捶打了一下司蕤言的肩头这一下没什么力气，但这是她第一次对司蕤言动手。
“你这是？”司蕤言对这举动也是愣了，以前萧宁就是再对他不满都不会多靠近他。
这次怎么忽然动气手了？
“既然有风险，你不也来了几次吗！”萧宁眉头轻敛，“来过已是冒险，难道就差见一面不成！”
司蕤言见她激动，连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实在是我来的时候你都服药了正在休息。”
语声越来越小。
他不是不想见萧宁，是实在不知见了面有什么可说的。
是告诉她，他们在山道上遇到了刺客，她中了暗器昏迷不醒。还是告诉她，在她昏迷不醒事，萧尚书没有报官，她那亲姐妹，堂姐妹都在盼着她死。
还是告诉她，谋害她的人有可能是她的叔父。
每一桩每一件对她而言都是剜在心上的刀，被亲人漠视的痛苦，他比谁都动司蕤言眉头微蹙，“你不想见我也就罢了，我在水壶底下留了字，你为何也不回应！对我，你连说谎都不想说了吗！”萧宁听他那苍白的解释，不由得冷笑出声。
司蕤言垂眸不语，微微别过脸。
水壶底下的字条他是看见了，但他不知作何回应。既然见不了面，那又何必留什么话让她徒增念想。
与其知他在而不得见，倒不如直接断了她的念头，让她认为自己确实失踪了“亏我每日都念着你是否安然，盘算着如何动用江湖势力护佑你，甚至不惜冷待秦甫枫，让他彻底明白是他误会了你。没想到，我做的这一切，竟是连你一面都不配见！”萧宁肩膀颤动，泣音已在压抑。
司蕤言恍然觉得心中似是被什么东西钳制了，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些日子萧宁所做的一切，他又何尝不知。只是他只能旁观，不能做出任何回应。那幕后黑手隐藏得太深了，若让那些人知道他还活着，定会再次对萧宁下手。
萧宁，早已成了他的软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