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蕤言目中一动,忽而感觉心头有什么东西被移开了,恍然间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看见老大夫跟成峰回来,他就该知道萧宁已无大碍。但真正听到这具答复的时候,心头还是宽慰了许多。
“算你小子厉害!以后不要让我见到你!”老医者愿赌服输,但输给一个年轻后生还是让他心有不甘。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司蕤言忽而叫住了他。
“老大夫且慢,你有欠着我的没还呢。”
老医者怔然,一双眼睛又是瞪得老大,额头上都挤出了皱纹。
“既然那第一盘棋是你输了,你连自己输了都未曾察觉,还理直气壮与我开了第二局。之后又想饮酒耍赖,这两样加起来,你说是不是还欠着什么?”司蕤言轻声低语,眸中自信。
“你想怎样!”老医者本想耍赖,但先前已赖过一次没成功,再厚脸皮那还不得被后辈小生给笑死。
“我想让老大夫帮我打听一件事。”司蕤言的嗓音忽而冷了些,“西鹤城李太守,近日可有在城中布防?”
此话一出,老医者原本的怒容恍然化为了错愕。
司蕤言目光坚定看着他,丝毫不觉得自己问错了人。
哪怕自己戴着面具,这老大夫都认出了自己。还知道自己被囚禁在这驿站,住在哪间房。可见在他进城第一天,这老大夫就收到了一些消息。
他对西鹤城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绝不是单纯避世的老医者。
明夫人有他们的打听门路,打听到的消息且不说准不准确,无论打听到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然而他不想被蒙在鼓里。
“你是来帮那群反贼的?”老医者嗓音忽而也是沉了下来。
“不完全是。”司蕤言眸光轻动,“一来是不想生灵涂炭,二来也不是不想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老医者忽而蹙了蹙眉,目中似是浮出了一些别样的思绪。
司蕤言抬眸看向他,二人目光交汇。
“原来如此。”老医者摸了摸胡子,翘起二郎腿,眯了眯眼瞬间又是变得有些狡黠。
“没想到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有看走眼的时候,既然你是这等身份,还有这等城府,这棋局我也不算白输了!”
纵横江湖多年的神医,竟对一个年轻后生心服口服。
这要是传出去,在江湖中定要有一番波澜。
“但即使是输了,你也休想对我予取予求!”老医者捻转着自己的胡须,就像一只在跟猫儿谈判的老鼠,“怎么说我都救了你夫人的命,这算是我输你的赌约。你说我耍赖,但这没耍成的赖怎能算作是赖呢。”
一番诡辩虽然没道理,但司蕤言也没有回应,他知道这老大夫接下来还有话说。
“想让我帮你打探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老医者不等司蕤言答应,已是比出一根手指,“每月来陪我下一次棋,不然的话,休想在我这再讨什么便宜!”
成峰在边上捏了一把汗,本以为那老家伙要提出什么过分要求,他已是准备帮主子据理力争,没想到竟是这轻飘飘的条件。
西鹤城距离京都,快的话也就一日路程,一个月抽出两日来,也算不得什么“有劳老大夫。”司蕤言将腰间玉坠解下,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
这便算是约定好了。
老医者瞟了一眼那玉坠,冷哼一声,什么话也没说,拂袖转身大摇大摆出了门。
“这老头的脾气还真是怪,不过给他个信物,又不是施舍他银两,怎的还发起脾气来了?”成峰从窗户见那老头离开,这才彻底敢说出心里的话。
“或许,我的来去他都了若指掌。”司蕤言目色深沉。
想要隐居避世,那就得张罗天下动静,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便可早做准备,逃或是战。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老大夫早年闯荡江湖多年,得罪的人不少,想要退出江湖也不是一句话就行的。想要追杀他的人不计其数,没点打听的门路,怎能安然到现在。
“她真的没事了?”司蕤言轻声问道。
萧宁身上的毒,他相信老大夫能解,但长年积压在体内的那些暗毒不知如何。
“公子放心,在我们回来之前,大小姐已然没了性命之忧。我们的人也都亲自把脉过的,只是这一场复发让她五脏六腑都受了些损伤,还需要慢慢调养。”成峰如实回复。
司蕤言松了口气,没有性命之忧就好。静养并不难,要什么药材他的人也都能有办法可以拿到。
门外忽而闪现出一个人。
“你?”那人正要迈入屋事,看到成峰突然一惊。
成峰将手按在刀柄上,目中已是杀气。
“出去。”司蕤言朝着成峰瞟了一眼,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在自己面前的位置上。
成峰闻言,将手收了,昂首阔步掠过那人就走。
那人紧绷着面,见成峰出去,又见那桌上的茶,坦然也是走过去坐下。
“你认得我是谁?”来人年纪不过三十出头,但却白面无须,看上去只得十八九岁。
“自然认得。”司蕤言回想起几日前的厅中集会,此人便是那天站起来坚持说要起义,替长老报仇的人。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我也便开门见山直接说了。”年轻人抱了抱拳,“在下人称黑山云,在帮中乃是一堂之主。起义之事,我与帮众们都已商量清楚,不知明夫人跟吴长老意下如何?”
司蕤言目光紧凑,心中冷笑不语。
起义军的事他没有插手多少,前些日子出去打探的时候,明夫人跟吴长老也是率先离去。
这人直接到他面前来,问他那两个人的心思,简直荒唐。
只是他既然能做到一堂之主,定不是那等糊涂之人。来问话也不是真想求什么答案,而是来挑衅的。
如果他说不知道不清楚,黑山云必回出手,若是说了明夫人等人的想法,那就是胡诌乱道。那他又会去那边挑拨离间,说些不该说的话。
当然,他也可以模棱两可,说可去找明夫人商议。但这黑山云不依不饶起来,他又有另一番挑事的言辞。
“明夫人一直都叫你公子,长老等人也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来自何处。”黑山云的目中已是浮起了狐疑,“起义之事你仿佛了若指掌,既然知道李太守早有部署,那你也该知道如何攻破!”
利语深沉,如冰锥落在两人之间。
司蕤言轻笑摇头,随意走到窗台边,背负双手悠然自得,也背对着黑山云。
这是一个对他极其不利的位置。
没有人会将自己的背部朝向敌人,便是山林中的野兽都知道要时时刻刻保护好自己的腹背。
“堂主怕是高估在下了,打听消息算不上什么难事。只是你们当中有人过于心切,宁可冒险一试也不想中途放弃罢了。”司蕤言在厅中时,就一看到了许多人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