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飞溅出来的水珠宛若一道道锋利的冷箭,直直就朝司蕤言面目打去。
只要内力足够雄浑,飞叶伤人不是难事。
但自古以来谁也没见过这等神技,然而此时,有一个人居然以水珠化箭。
司蕤言的鹰眸内闪出点点尖刺,比那真正的利箭还要锋芒,一旦那水珠打中面目。
必死无疑。
银光闪烁飞展而出,一道扇面横在司蕤言面前。
水珠如同被扫断的珠帘,粒粒分明清晰落下,顺着桌沿滴答湿了一地。
扇面水润也在不停滴落着水珠。
“好功夫!”明夫人目中扫过一抹惊喜。
司蕤言反手看了一下自己的扇面,还是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坑洼的痕迹。他的化劲还不够炉火纯青。
“没想到四殿下年纪轻轻竟已有这等造诣,十年之后,江湖中怕是没几人是你的对手了。”明夫人将面纱取下,红唇勾起,笑如花丛中的一朵玫瑰。
这是一张说不出是真是假的脸,但是样貌像极了萧宁。
司蕤言目中紧缩,呼吸突然一滞。
他的胸膛如擂鼓般跳动。
“过奖。”他立即定了定神,走到边上将那扇子上的水抖落,借机背过身去,不让明夫人看到他失控的神色。
“殿下莫见怪,西鹤城中骗子甚众。有些人甚至可以模仿出样貌与口音,以殿下尊贵身份,那些人必会花很大功夫仿造。如果不以这种方式试探,恐难以辨识是不是本尊。”
明夫人站起来微微福了福身,毕恭毕敬地道歉。
司蕤言不发一语,鹰眸冷沉。
“明夫人若真的觉得抱歉,为何还在这屋中埋伏了人手?”他依旧背对着人,毫无防备。
他的背影都荡然而出一抹不可磨灭的威武。
“果然不愧是被大周皇帝点名要做质子的皇子殿下,这等耳力目力,放眼整个江湖也不出百人!”
一个尖锐沙哑嗓音响起,如山洞里发出的阴沉之声。
就在这窄小的单人间,四处黑影从四处窗户闪动而出,如同在野地里不停乱窜的野鼠。
他们各个黑衣蒙面,约莫有十来人。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一个明夫人都已深不可测,再加上这十几人。
司蕤言就是生了三头六臂也难是对手。
“原来江湖义士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特别。”他头也没回,只冷笑一声。
身后众人的神色一变,恍然被打了一记耳光。
埋伏在他人客房之外,还黑衣蒙面带着利器,这分明就是江湖小人的举动。
司蕤言这番暗中点穿了些东西。
“面对不明之人不得不防,若是殿下能证明自己是真正的义士,在下立刻给你三跪九叩,赔礼道歉!”
为首一人站出来,他的眸光闪烁着精光,嗓音沙哑。
司蕤言回身,面具下的鹰眸冰冷深邃,如一把锋利的箭。
他看向明夫人,冷道:“诸位在心里就已认定我是不义之人,我说出来的任何话都是不义之言。然而至今为止,做不义之事的可不是我。”
大家都蒙着面,不以真面目识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但对方人多势众,还早就埋伏在这驿站内。司蕤言虽不知成峰是怎么订下这间两边开窗的房间,但不用说,定是那些黑衣人早就安排好的。
他们早埋伏在此地,等着瓮中捉鳖。
好在他回来的时候多多少少做了些易容,这些黑衣人如果看到他的脸,那也不是自己真正的脸。
之所以在明夫人进门前戴上面具,也是为了骗这些人,让他们误以为那易容后的脸,是自己的真容。
对方的算计他已料到,本想着江湖义士为国为民,不会做那等小人之举,谁知道自己还是防对了。
“几位人多势众,在下只有一个贴身护卫。眼下也已经遣了出去,我手无寸铁,诸位想必也看出来了。”
司蕤言举起双手,甩了甩自己那轻飘飘的袖子。
他除了随身的折扇之外,一无所有。而对方这十几个人不但有着随身的武器,还有不少人在腰间别着暗器。
这哪里是什么江湖义士,说他们是江洋大盗都没错了。
“吴长老,你们且先回避吧。”明夫人站出来说道。
“不行!”那吴长老粗嗓一吼,“此人身份不明,为了谋求私利绝对是不择手段!绝不可信!”
司蕤言眸光凌然,目中深冷如寒潭。
他看了一眼明夫人。
这个女人已知道他是魏国的皇子,但这些黑衣人却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没有暴露他是谁。
“你们起义之事早已被西鹤城太守得知,只要你们行动便会被一网打尽。我若有私心,为何要告知你们此事,你们的生死存亡,难道与我有关?”
吴长老一时哑然。
“原本我们就是同盟,吴长老该明白才是。”司蕤言冷声沉肃,带着一股令人深信不疑的笃定。
他千辛万苦打听到官府的消息,告知这些义士他们的行动已被识破,只要前去便是死路一条。这对于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再造之恩。
起义之事可另行布置,但若命没了,一切就都烟消云散。
此消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命只有一条,谁都赌不起,这个道理傻子都清楚。
敌人即是同一个敌人,那他们就该是朋友。
吴长老眸光略微动容,但转而又是浮起狐疑:“你是怎么知道那狗官已得知我们的计划?”
为了这次造反,他们可是筹谋了整整三年。如果一朝泄露,必然是有内鬼。
但在这三年间,除了谋反大计他们也在捉拿内鬼。真正的行事计划只有他们几个长老跟明夫人得知,如果真泄露了秘密,那内鬼就在他们之中。
只是,吴长老不可能相信司蕤言这个外人,而去怀疑自己人。
“官府眼线遍布全城,吴长老当真觉得只有你们的人才会知道你们的事吗?”司蕤言一语中的。
明夫人的眼神忽而颤动了。
她常去香柳楼,经常会听到一些官府中的事。除了公事之外,还有很多府邸小妾偷人的风流韵事。
起先她只是当做笑话听,但随后那些被传偷人的妾室都被拿了个现行。那些酒客胡乱说的消息里,十条有七八条是真的。
他们只是普通客人,没有在官府里当差的亲戚。能受到这样的消息还四处去说,可见那世上就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起义的事虽然计划周全,费了整整三年,但千里之堤也能毁于蚁穴。几位长老跟她都不能说他们的计划已经天衣无缝,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吴长老,此人早在数月前便已传信告知计划败落。如今期限将至,他才从京都百里奔波至此,如果他是那狗官的人,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明夫人禁不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