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她只觉自己冰冷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而后眼前便是一片黑暗深邃。
大雨滂沱如断线的珠子,将天地全然笼罩。
密密麻麻的雨线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所有一切,只觉眼睛被蒙上了一层灰。噼啪。
火光闪烁伴随着一阵火星飞散而出,微微青烟飘散而出,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温热。
萧宁缓缓开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冷峻的脸。
“醒了?”司蕤言冷声低语,随手提起一个折叠成方形的荷叶杯,“喝水吗?”
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萧宁还真觉得嗓子干哑无比,想要开口应一声都做不到,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清露入口,五脏六腑都觉得一阵冰凉舒爽。
“那些刺客呢?”萧宁缓过神来,身子不由得又是一紧。
四周都是冷硬暗黑的岩石,她的双眸又是不自觉颤动。
“不用怕,这里是一处山洞,我们现在很安全。”司蕤言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动,“那些刺客已经都被我杀了。”
萧宁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幕,满地的尸骸,七零八落。
她眸光轻动,瞳孔里尽是司蕤言冷峻的面容。这时,她的鼻息之间才恍然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我本该早点救你的。”司蕤言目中浮出几分愧疚,“但是我必须将他们通通灭口,不然我的身手就会暴露。”
一直以来,他这个四皇子都是文不成武不就,丟在京都子弟中都不算出彩。虽然每日都有练剑,但在外人看来那就是花拳绣腿,根本不值一提。
这样的名声在公子之中都是丟人的,但即使这样刺杀后妃的事,李爵公尚且怀疑他。
如果他身手了得的消息传出去,李爵公等人又会趁机生事。
“没关系,我现在不也没事吗。”萧宁蹙了蹙眉,肩头传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雨势过大,只能先给你暂时包扎止血,你且忍着点。”司蕤言目中一动,语声也柔和了许多,“等雨势小些,我便出去为你先寻些草药。”
细腻温润的嗓音如三月泉水,缓缓沁入人心。
昏黄的火光映耀在司蕤言的脸上,将他那冷峻的面容也勾勒出几分温润。
这么近的距离看他,萧宁还是第一次。
“马车上有很多伤药,你最近练剑很勤快,受伤在所难免。本来想着是为你准备的,没想到竟是一件都没用上。”
司蕤言眉头微动,目色渐渐染上温和。
“不过还好,我身上倒是还备着一瓶药。”萧宁勉强抖了抖袖子,感觉到里面略微有些东西在坠着晃动。
“老宋怕我磕着碰着,出门前给我另包了一帖药。虽然不多,但应该足够用了。”
出门前,萧宁还想老宋像个老婆子一样喋喋不休。还好她只是嘴上厌烦,还是收下了这药。
因为肩头受伤,她没办法动另一只手,只能抬头祈求地看了看司蕤言。
这女子袖内乃是不能碰的地方,世间也只有一人能碰,那就是她的夫婿。
“你不是说雨势小了要帮我采药,这上药你也得看着我的肩头。怎的,你看就敢,碰一下袖子就不敢了?”萧宁见他犹豫之中带着几分窘迫,不由得想笑。
在这个时代,女子出门都得蒙面。但是在她的时代,穿着短袖短裙的女孩子不知有多少。
露个肩膀什么的,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司蕤言一个堂堂皇子居然会对此羞涩。
“忍着点。”听到那一声轻笑,司蕤言也是蹙了蹙眉,赌气般将那包着药的纸片取出来。
这一下,他的手指微微碰到了一阵温软的肌肤。
司蕤言目光震颤,如被火烫了一般将手抽出。
或许是动作过大,牵扯到了袖子也触动了司蕤言的肩上,激得她又是咬牙颤抖。
“对不起。”司蕤言见她蹙眉忍痛,心中忽而似被什么东西揪了揪,滋味难以形容。
但见萧宁那一张惨白无华的面容,唇色都已变得发白。除了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知道对不起,上药的时候就温柔些。”萧宁没好气说道,这人真是,取个药跟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司蕤言默然不语,只轻轻将她扶起来,解开了包扎在她肩头的一块帕子。
血已完全将帕子浸透,淡红中还透着一点紫黑。
“这些人下手当真狠辣,居然还在剑头上抹了毒。”司蕤言眼光忽而沉紧,脸色冷峻。
那些刺客并不知道他身手过人,在以多打少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没必要再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交战当中,那些刺客都纷纷往萧宁的车厢去,显然他们要下手的目标是她。
幕后凶手就是冲着要萧宁的命来的。
买凶杀人到如此地步,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还好,他只是刺伤了你的腠理,并没有深入肌骨,那毒素也只在表皮。你流血的时候已经很多毒素排出,只要回去将余毒清了就不会有大碍。”
司蕤言将那已经裂开的肩袖撕开一点,药粉轻撒。
清凉之感在伤口上渐渐蔓延开来,萧宁瞬间觉得肩头有一块大石头被搬走了宋家的伤药果然还是深不可测。
轰隆一声雷鸣,雨势变得更加大了。
上完药后,萧宁只觉得眼皮子很重,窝在温暖的胸怀里,这对她而言无疑就是一个完美的沉睡之地。
几个呼吸之间,她已沉沉睡去。
容颜如雪,在受伤后更显得如一朵娇嫩的纯白莲花。
微微一声叹息,司蕤言心绪复杂。
“妈。”一声梦呓传来,伴随着嘴唇轻轻翕动。
这怪异的字眼让司蕤言蹙起了眉头,他侧耳过去,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
然而就在这侧耳低头之事,一双温软纤细的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轻轻掠过。
“妈妈,我好想你。”萧宁低声呢喃,像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一点一点往司蕤言的脖颈处钻去。
那个地方让她觉得十分温暖。
妈妈是谁?
司蕤言心头不禁泛起一阵狐疑,听这个叠字的称呼似是女子。
为何她要在梦里呼唤一个女子的名字?
听着叠字的称呼,司蕤言一时也猜不出那被呼唤的女子是谁。
只是在他的了解里,萧宁自出世以后身边就没有多少女子。除了乳娘跟伺候的丫鬟之外,她所认识的女人也就是萧绾瑛等人。
怀中的人越钻越近,吹弹可破的肌肤紧紧贴在司蕤言的胸膛上,嘴唇翕动着,还在低声呓语。
轰隆……一声巨响,洞顶碎石头伴随着粉尘阵阵落下。
萧宁从梦中惊醒,双目怔然还在恍惚之间。
“别动!”司蕤言抬手护着萧宁,身子前倾将那些落下的碎石粉尘尽数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