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疮痍的战场,尸骸遍野,宛如人间炼狱的景色,齐鄢峥的魂魄飘荡在战场上木然的看着一切,仿佛这一场战与他无关,他的生死也不重要,他并不是漫无目的游荡,他的魂魄被束在他的配刀烛九阴之上,就像是被牵着风筝线的风筝般。
他跟着配刀被羌鲜使臣回了北晋,回了邺阳,进入了皇宫,他想去见桃桃,却被束缚在烛九阴的周边,不能远离,他不知桃桃过的好不好,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桃桃了,从他出征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他曾目送着她成为北晋的皇后,更曾看着她嫁给还是肃王的十九皇子,如今的宗元帝。
他看着冷漠的帝王,他不明白,桃桃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算了,只要桃桃幸福就足够了,他这样想着,突然间看到,郦灼华冲入了议政殿,她一身的华衣也掩盖不了身上的憔悴,她,过的似乎并不好。
他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脸颊,却被她从身上穿了过去,此时他才有了失落感,才有了对死亡的切实体会,他已经碰触不到桃桃了。
他回身看着她,看到她从羌鲜使臣手中抢过他的配刀烛九阴。
“他在哪?齐鄢峥在哪?”她声音颤抖。
“梓童,不得无礼。”宗元帝冷面呵斥她。
她如没有听到宗元帝的话,“我问你齐鄢峥在哪!你说话啊!”她抱着刀对羌鲜使臣吼,没有了那端庄,没有了那份清高。
羌鲜使臣垂着眼,“齐将军已经死了,死无全尸,我羌鲜送回配刀,也算得是……”他话没说完,郦灼华突然拔刀出鞘,双手握刀自上往下的劈了下去,顿时羌鲜使臣鲜血涌出,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倒了下去,喷涌而出的鲜血染了她一身,将她的眼都染的通红。
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于不敢相信,往日温和的皇后会突然拔刀杀人,杀的还是羌鲜使臣!
“梓童!你疯了!”宗元帝怒呵,“还不把皇后拿下!”
郦灼华一手执刀,一手拾起地上的刀鞘,刀归鞘,她冷眼扫了众禁军一眼,那一眼如炼狱修罗,好似她被大将军齐鄢峥附身般,杀气四起,让禁军都下意识的后退。
‘我在,谁敢动她!’
齐鄢峥嵘魂魄飘在她的身前,血煞之气浓重的连活人都能察觉,他的目光直视宗元帝,他心中有怒火,他的桃桃过的并不好,他棒在手心,放在心尖上的桃桃,对方却不珍稀!
宗元帝感觉到了,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盯得他不舒服,但他不相信鬼神,或者说,他自认天命真龙,就算鬼神又能奈他何!
“梓童,你为了一个外人,闹这么大?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皇后的样子,你这个样子,朕很是不喜欢。”往日宗元帝这么说,无论是什么事,郦灼华定会认错受罚,然而,今日……
郦灼华的唇动了动,轻声说了句,他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她抬着腥红的眼看着他,“峥哥不是外人,你为什么不派兵?”
他心下一惊,她怎么会知道,他是故意不派援兵,他就是要让齐鄢峥死!让那个功高盖主,手握兵权的齐大将军死!为此他不乎赔上多少条人命,没有了齐鄢峥这个威胁,他才能安心。
她突然笑了,笑的如三月桃花开,美艳无双,让宗元帝看得一时出神,“陛下,你喜欢过我吗?”宗元帝愣愣的看着她,张口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笑容依旧艳丽,眼却冷如寒冬,“你没有,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宗元帝的心漏了一拍,这样的郦灼华无比的陌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齐鄢峥想去抚去她脸上的血,手却无法碰触到她,沮丧的垂下了手,他能确定她的动怒是因为他,那是不是,是不是意味着,她是在乎他的?
“陛下。”郦灼华抱着刀,往外走去,“杀忠臣,妒良将,非明君所为,出身卑贱,是原罪,妒杀忠良,是真恶。”
她此话一出,殿中禁军宦官全都跪下,自宗元帝登基以来,再也没有敢拿他出身说事,郦灼华说这样的话,无疑是彻底激怒了他。
齐鄢峥从她的眼中只看到了平静无波,他突然心中惊恐,她从小是在他的背上长大的,这世间他敢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死意,她是在求死!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想求死?
他看着她的一只手无意的护在小腹上,他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了另一股的生气,她有了孩子,但她却在求死?为什么?在他不在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
夜,羽坤殿。
“青黛,你现在就出宫,拿着太皇太后留下的最后手谕,离开这里,外面已经安排好了,户籍也安排了,没有人能找到你。”郦灼华把太皇太后故去前留给她的保命手谕递给青黛。
“小姐?”青黛惊愕,不敢接,“要走也要一起走!”
“不。”她摇头,“你在外面有人在等你,那个人三翻五次的求娶,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他能保你余生安稳。”她手抚在小腹上,眼睛垂下,“而我,已经没有人在等我了。”
“怎么会没有?虽然,虽然大将军不在,但,少爷还在,少爷一定会凯旋归朝,小姐就算是为了少爷,也要……”青黛跪在她腿边,话没说完,她手轻放在青黛的唇上,让青黛话止住了,见她轻摇头,青黛声音变的颤抖,“小姐,你,知道了?”
“嗯。”郦灼华轻点头,“毕竟是我亲弟,那样的战役,峥哥都抗不下来,他更加不可能。”她看着窗外的明月,“我郦家已经没人了,我当初救不下紫黛,你随我进宫这些年,受了很多苦,我不想最后连你也救不下,你就替我去看看这外面的千山万水。”
“小姐。”青黛头磕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去吧。”郦灼华轻言,青黛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红了,颤抖着双手接过手谕,退出羽坤殿。
郦灼华在殿中一直坐到天亮,她慢步走到殿门前,看着乌沉沉的天,“要下雪了。”
那一日,她照例去给太后请安,故意露出有孕的迹象,回宫时,故意与颜妃发生冲突,颜妃知道郦灼华可能有孕后,假意中毒,直指郦灼华,本就在怒头上的宗元帝赐下毒酒一杯,郦灼华遣散宫人,饮下毒酒,封闭殿门。
齐鄢峥心痛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看着她扯掉头上代表着皇后身份的凤凰金钗宝簪,随意的丢在地上,长发披散而下,隐约中已经看到了一些华发,他看着她抹去脸上的浓妆,露出年轻娇好却已不灵动的面容,他看着她脱出华丽的宫装,一身淡蓝,脱掉精致的宫靴,赤着脚走在冰冷的殿中。
她拿起出嫁至今都未开封的女儿红,打开封泥,举坛仰头饮酒,任由酒水顺碰上她的脖子留下,湿了衣裙,她将喝了半坛的酒猛的摔出,砸在墙,酒水四溅,她一坛坛的边喝边摔,很快浓烈的酒香浸满殿中。
她一手拿着烛九阴,一手拿着点燃的烛台,她靠坐在门边,似是在等谁,又像是只是找个地方坐下,烛九阴出鞘抹在她的左腕上,鲜血涌出,烛九阴被她放在一边。
齐鄢峥看她割腕去拦她,依旧碰触不到她,他不停的劝解她,她却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焦急的在她四周徘徊,注意全在她的身上,听不到宗元帝来后在门外的呼唤,听不到那些她故意说出的辛秘,更没有发现,她的血全都汇聚于烛九阴,将它淬满。
烛台推倒,火光四起,她眼神空洞,有那么一刹那与齐鄢峥的目光对上了,他心疼的想闭上眼时……
“哥,我后悔了……”
他猛的看向她,她却永远的闭上了眼,她的悔恨,愧疚让他感同身受,与他的愤怒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怨,她的身体侧倒,他下意识的伸出手,竟然能抱住她的身体,一具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体,他痛苦的发出悲鸣。
冬雷震震,响彻天空,鹅毛大雪落下。
眼泪从齐鄢峥眼中划过,他睁开眼,看到床帐底,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这可怎么办?少将军怎么还不醒?”
“再这样下去,郦世卿真把人砍了!”
“羌鲜那武将也是,那么大的个,被郦世卿追的满殿跑,郦世卿一弱女子,有什么可怕的?”
“你不怕,你去拦,众武将那个敢上手的,就郦世卿那跟发狂的母兽似的,谁拦她砍谁,议政殿中谁不躲?”
听到议政殿三个字时,齐鄢峥脑海中有什么闪过,梦中的场景迅速退去,心底就一个想法,桃桃不能有事!
他挣扎的从床上坐起,小宦官们一见他醒了,如见救星,立刻上前为他穿靴,按他说的,扶着他往议政殿。
议政殿中一片混乱,郦灼华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身凶狠煞气十足,手双握着烛九阴追着伤了齐鄢峥的羌鲜武将砍,早被缴了兵刃的羌鲜武将只能躲,他到想还手,北晋人还没拦他家使臣格多先拦他了。
“这位万万不能伤,这可是郦国公府的世卿!郦国公府咱可招惹不起!”使臣格多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躲了。
齐鄢峥被扶着走入议政殿,他挥开小宦官们,弯腰拾起地上烛九阴的刀鞘,慢步走向郦灼华,在她出刀刺出时,将刀鞘对准刀,收刀入鞘,齐鄢峥手一握她手腕,将烛九阴从她手中拿了过来,人落入他的怀,他随手将刀扔给郝式,郝式接稳刀。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没事了,桃桃不怕。”齐鄢峥抱着郦灼华,手轻抚着她的头,别人只看到她的怨,只有他知道她在害怕。
她看到他出现时还是怔的,落在他的怀中时,还是懵的,当他手抚着她的头,让她别怕时,她的眼泪立刻落了下来,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什么里子面子,此刻都不要了。
“不哭了,不哭了,告诉哥,谁欺负我家桃桃了,哥替你揍……”他话没说完,衣领突然被揪住,逼得他不得不低头,温软唇恶狠狠的贴在他的唇上,他瞳孔惊的放大,在她要撤离时,他手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分开。
她揪着他的衣服,喘息着,抬头瞪着他,“不准有下次了!”她说的是被暗算的事。
他手抚在她的脸上,为她擦去眼泪,“让你担心了。”目光缱绻的看着她。
“咳!”丰尧帝轻咳声,打断了他们的对望,“这么多人呢,你们俩注意点。”
两人目光一扫,所有人本来都是盯着他们看,看他们看过来都是尴尬的错开眼。
郦灼华一点也不害羞,扶着齐鄢峥坐下后,拿过大总管送上的热手巾擦了把脸,把手巾丢回托盘中,几步走到郝式面前,对方乖乖的把烛九阴还给她,他身后一众暗中踹他,你把这刀给她干嘛!
郝式心里也冤,特想喊,换你们,你们敢不给吗?
郦灼华到没拔刀,把刀交到齐鄢峥手里,她走上前几步对着丰尧帝道,“陛下,这事您不给臣个说法?”她一副,你不给个说法,我就闹了的架式,愣是让一众臣子不知怎么开口。
丰尧帝心里大喊,你还要说法?这满大殿的砍人!你怎么不给朕个说法啊!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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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陆捌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