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斌家,对我最好的就是如心姐姐。”
萍剑诗说着笑着,背着手在廊堂之间前进转圈,是不是停下脚步看向眼眶红红的游全得:
“就算是她不在铁石岛上,也会托人给我捎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永远用不上的胭脂,已经枯了很久的花,又是沾着泥巴土的古玩。虽然我不懂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我清楚这个世界除了兵器以外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游全得听不懂她所说的话,只明白自己所爱之人并非永远攻于心计,她有着对世间的贪婪与迷恋,也不止一次想给予自己这些。
萍剑诗明白,明白斌如心在他心中的重要,她也未曾想过用取代来弥补游全得即将到来的心的空虚:
“她有回来过一次,同我比赛铸一件甲。”
“因为只有如心姐姐明白,我听得见兵刃的喜怒哀乐,听不到甲胄的痛苦哀嚎。”
“她说,这件甲要护得住刀枪棍棒,也要防得住人心算计。我那个时候嘴巴上说着不可能,但心里却兴奋的很。请教了伯伯和三爷爷,才把那甲给做完。”
“那是送给你的礼物。”
推开一间尘封的库房,漆黑的铠甲宛若沉默的巨神站立在中央,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光亮,那仿佛是一个行走的监牢,又仿佛是远离尘嚣的桃源。
少年望着铠甲,明白那是可以躲避一切伤害的最终手段。
黄金色的弓,被递到了游全得的面前:
“姐姐托了三爷爷,三爷爷托了我。这弓与甲,都是她要送给你的礼物。”
宽大的手,夺走了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萍剑诗撇过头望向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应该用怎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那是喜悦,又或是悲伤?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读不懂他的话语,却也明白也许是斌如心的铸术不过关吧。
逐日十箭,却只有九招。
父亲说,那第十箭不该存在。
我曾天真地问,问那第十箭该是什么模样。
父亲苦笑,摸着我的头,轻声细语。
说他很幸运,不用去击坠自己内心的烈阳。
这个江湖,这个世界,不值得他去取舍。
可是我呢?
我不知道,我只明白我咆哮着喊着爱人的名字,松开了弓弦。
我这才明白母亲所言,人类的复杂情感。
我这才明白剑诗所言,兵刃的纠葛苦痛。
我不是我,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箭,我只是击落星辰的一箭。
送进爱人心窝的一箭。
剑的烘炉,抵挡不住源源不绝的剑的奔流。
宛若炙热的天河被人挥下,蒸发泯灭着枫门内外的一切。
在南宫箬的眼中,只能看到广场中央产生而出四处飞溅的火花。
可李若麟与韩清看得一清二楚,那飞射出去的带着火的碎片,全是被剑气吹飞燃烧着的尸骸与兵刃。
剑气所形成的漩涡,在无穷无尽的奔袭之下,逐渐失去了傲视一切的能力,慢慢被银色与赤色的浊流淹没。
“老韩,这南宫家的小子快要撑不住了,你要不要出手救一下。”
“龙首,这等灾祸,绝非你我人力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若是南宫家主撑不住,我也只有一成把握救下他。”
“你不是说你自己是天下第三人吗?从岩浆火海里救个人有那么困难吗?”
“李若麟,玩笑适可而止,七剑之事已经掩埋不住,你还是想想要怎么先杀了斌家的女人吧...”
南宫箬用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两个人的争辩,随后快步向着广场的方向走去。
两人尚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却见一道流星划过天际,划破苍穹。
划开了一条冲天的火路,熄灭了神的光芒。
刺目的光芒消失了,作为神之王座的羽翼凋零了。
一个女人,无力地松开了手,任由尘世的规矩将她拉回地面。
游全得最后见到的是,一具燃烧的尸骸。
那火不知道为什么烧得那么烈,烧地让人看不清她原来的模样。
奔晷就那样立在地面之上,可其上那恩赐万物的能力已然消失。
作为奔晷的剑意,在那超越俗世的一击后全然消失,此刻此剑不过是一件空荡的法器,需要主人为其注入新的业力。
是杀戮,是救赎,无从得知。
那不知道为何屹立不倒的兵主塑像之上,如今只有散发着香味的血肉粘粘其上。除了有手段抵挡这毁天灭地一击的人以外,其余地面全是一片刚刚烧出的纯洁琉璃。
光洁的镜面之上,是消散的地狱景象。
残兵掉落,却插入不进,只能随性地由着大自然摆放堆叠着,给已无尸首的众人做着墓碑。
游全得低着头,不愿去看见这场无意义的杀戮。
没有结局,没有成果,不过是牺牲了爱人,却得不到任何的警醒。
一个温柔的拥抱,却比那道剑意还要真实。
他扭头看去,只看到一地的狼藉。
是谁?是谁给了绝望的自己一个绝望的回答?
游全得这才明白,明白铁石心肠之人真正的绝杀会是什么模样。
他惶恐地抬起了头,望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天空之中黑色的星。
亘古之星终有陨落湮灭之时,其所带来不过是一刹那的坍缩。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黑色的星在苍穹之上不停旋转吸纳,将整片山谷向天上牵引。
在极致的光芒之后,所有的光线都无法从黑星的吸引之中逃逸。
黑夜不合时宜地降临,向在场尚且存活的诸位告知着即将的灭亡。
南宫亦握不住长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向天空,看向那黑色的球体不断胀大。他见过,无白子的那一剑,就是那个模样。
可是无白子是神仙,这绝美的虚空他随手一剑就可以造出,随手一剑就可以散灭。可斌如心这一死,直接捅开了一个通往虚空的大洞。
八荒烘炉,自己终究是第一次使用。真要说有多么玄奇,感觉上也不过如此。
救不了任何人。
他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柳和歌的身子上,也不管昏迷的他是否会听到:
“和歌,我们终于完蛋了。”
“不过能死在一起,也算不错呢。”
南宫亦看了眼金百川,看着跪在地上的他抱着失去双臂的龙辟明。
南宫亦看了眼香如意,看着慢慢爬起的她带着笑容向他们两人走来。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自己荒唐的一生。
他缓缓合上眼,缓缓说道:
“至少这次,我们没有把箬儿牵扯进来。”
脚步声,却让他猛然睁眼。
他看见了,看见了手持长情的南宫箬。
咆哮,却发不出声。
“这一次,就拜托你了。”
南宫箬温柔地对自己说道,
随后向天抛出了清晖玉钩:
“好的。”
柳和歌感觉胸口一阵暖意流过,睁开了眼。
在天空飞舞的清晖与玉钩,闪烁着不知何处照来的银光。
在地面沉眠的奔晷刹那之间发出咆哮,燃烧着赤色的火光。
窥探着未来与过去的寒暑易节兴奋地低吟,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不在预测之中的可能。
残缺的佛剑束之高阁,却在残剑的缺口之上流淌出一滴晶莹的血珠。
囚禁在剑坟的五芽,在那钢铁的囚笼之中绽放出了新芽。
握在钟无怒手中的忠怒,巧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剑痕,干净利落。
青铜所铸的长情,在高歌,高歌着自己终于遇上值得的对手。
那束缚在剑中无数前人的执念,宛若一条条丝线,串起了这武林故事的点点要素。
此刻,长情不会斩断对南宫家的诅咒,因为献上的祭品还不够鲜美。
但仅仅是凡人对武道的拙劣演绎,不过是它一剑就可以了结的轻而易举。
少女并没有抬头向天,却只是将剑指向毁灭的黑星:
“八荒烘炉。”
她睁开眼,是一片虚无。
斌如心依着虚空,歪着头看着自己问道:
“我这才发现,南宫小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南宫箬没有开口,因为当自己开口时那女人已经同虚无融为了一体:
“你不会是下个我,也不会是下个斌从流。
你将会是南宫箬,独一无二的,
无情无义的南宫箬。
恭喜你!”
黑星闪烁湮灭,天地回归正轨,而那浮山自苍穹颓然而落。
“龙首,阁主。莫要让晚辈难做。”
君子堂的重兵已将众人团团围住,可李若麟与韩清同为朝廷重臣有着足够的底气与金百川叫板:
“卸磨杀驴,金大统领这招借刀杀人倒是不错。但很可惜,南宫家这几个小子与当年十美图一事有关,此事现在转交天机阁处理,你搬出谁都不好用,要是有本事请五大派来我这取人。”
金百川抱着龙辟明不好发怒,只是微微一笑,吩咐人提着龙笑笑的头颅便离开了。
但李若麟明白,他看向身后自己所护的孩子们,他深刻地明白:
那名为命运的手,正在无情地把玩着他们的线。
而那些断线的傀儡,无一都是自己亲手剪断了生命。
楚庭城的客栈之中,等着南宫箬更衣的柳和歌在屋外等着。
直到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孩来到自己身前,递给自己一个小小的锦囊:
“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琴魔与第一杀手昙的儿子。”
“以你父母的情况而言,纵使你被红线蛊荼毒多年,你的体质也不至于如此之差。就是什么手法将你搞成这样,我就不得而知了。”
“能帮你的也不过这些,接下来姑娘我也打算四处走走,当个游医算了。”
柳和歌点了点头,问道:
“虚行教呢?你真打算抛弃圣女的职责,南疆的百姓都仰仗着你呢。”
女孩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南宫箬从房间探出脑袋,看到门侧的柳和歌视线一直都是楼梯口,便问道:
“刚刚是谁啊?”
白衣人浅笑了一声,回答说:
“没谁。”
花行云托着腮,坐在花兽之上。
他从头到尾都凭自己的兴趣行事,教主什么的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摆设。
圣女也如此,何况顾明姿已经打算离开。
她冷眼瞪着教主宝座上的妫海长老,直到最后甩头离开。
惺惺作态的篡位者没有任何挽留,却发自内心的感谢道:
“多谢圣女除了右使,换圣教一个清净。”
花宗的主人看得见,看得见女孩眼角的泪光,听得见已经没有用处的狠话:
“那还请妫海教主记住这份恩情,我早晚向你讨回来。”
他总觉这两姐妹像某人,却又想不起来挚友的模样。
也许是自己麻药吸多了吧。
笑面人站在那片琉璃之上,弯下了腰。
他看着掌心晶莹透亮的红色药丸,笑了一声。
十一月,冬至。
位于南宫的楚庭城家家户户喜气洋洋,一来是庆祝节庆,二来是恭迎新的武林盟主上位。
那五老位置的中央之座,是南宫亦接下来的位置。
他望着台下的武林同道,又看向身边自己的舅舅,那闽北大侠的不发一语。
也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交代,但自己这辈子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也许这个虚名,可以成为谈判中微不足道的筹码。
但至少,他们回到自己身边。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与他们分离。
想到这,他傻傻地笑了,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看到同道们在欢呼,箬儿朝着自己挥手,
而柳和歌却逆着人群离开了,仅仅是撇过头给他看见那一抹微笑。
如同暖阳,不知何时西归。
银色马车之中,端坐着它的新主人。
车夫毫无目的地驱使着马匹向前走去,而游全得双目无神坐在其中。
他的手,不小心扣到了某个暗格。
而其中,是一件长衫,一件一针一线细心缝制的长衫。
游全得拿起那长衫,狠狠地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放声大哭。
可当马车到了地,游彻舍看着儿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那不是人,不是妖,而是一柄杀人无情的兵器:
“先生若是有什么计划,可以先开口了。”
“黜武,若是我没记错,你同你女儿一样,不喜欢我这个小小的山洞。”
“八荒烘炉,为什么如心会知道?”
老者扭过头,看着后生晚辈哈哈大笑:
“南宫鸣那小子不通铸术,没人提点怎么可能创的出那样一门奇功。”
“既然是我提点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想做的,不过是终结所有的诅咒而已。”
“叶靖仇的执念也好,南宫乐的忏悔也罢。”
“让我们这群旧时代的残渣,好好地自取灭亡吧。”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新
第 72 章 日月合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