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得到冯素贞的允诺,天香原地旋踵转身走到门口,拎起地上那一捆甘蔗扔到冯素贞怀里。
“愣着干嘛?顶上吧!”
冯素贞一把抱住那捆甘蔗,一脸迷惘,就只是这样?
天香仰着小脸,得意洋洋的指挥,“听好咯!头上顶一根,两脚分开分别踩上,对对对,就这样。胳膊给我夹住!”
冯素贞哭笑不得,依着她的要求摆好姿势,站在甘蔗上晃晃悠悠,心里却大大松一口气。
“站稳了!晃什么晃!”天香对她近乎严苛——冯素贞那么好的功夫,会站不稳?傻子才信!
“公子,甘蔗可是圆的……”
“站桩的木桩不也是圆的么,你还不是站得稳稳的!”天香理直气壮地耍无赖。
“……”冯素贞抿紧嘴角眉眼含笑,什么时候自己开始讲不过公主了呢。
天香张牙舞爪挥动着甘蔗,挑着眉毛,反复纠正冯素贞的动作,“不许晃!再晃,小心本公子手里的甘蔗!”
冯素贞依着天香指令,无有不从。
天香翘了脚靠在床头啃着甘蔗,偷眼望着那个努力保持平衡的人,终于稍感愉悦。
冯素贞陪伴在身边的安全感和旅途的劳累一齐袭来,天香上下眼皮不停打架,每次快要陷入沉睡的那一刻,就会被她死命摇头挣扎着清醒过来。
天香就是要盯着冯素贞,不许她作弊!
不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天香的自我挣扎都落入冯素贞的眼中,她眸光里满溢出疼惜之情,若非自己,公主不必承受所爱隔山海的身心煎熬。
终于,天香抱着甘蔗陷入梦境,冯素贞凝视着她纯净无邪的睡颜,唇角勾出一抹无奈笑意,看来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清晨,天香伸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睁开眼环视一周,才反应过来自己人在安定。
扭头看到冯素贞竟然还站在那里,天香一骨碌坐了起来。
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那人长身而立,双目微阖,神情肃穆,头顶一根甘蔗,稳稳当当。
一本正经,却又滑稽可笑。两相对比,更是反差强烈。
天香噗嗤一声笑出来。
“喂,姓冯的,你就这么站了一宿?”
冯素贞看到天香盘着腿坐在塌上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神采依旧,有她的笑容在,安定的天空都比往日更明亮湛蓝。
“公子,你没发话让我下来呀。”冯素贞温和的答道。
昨晚一夜无梦,只要是在冯素贞身边,天香总会比平日睡得沉些。她起身抻了抻胳膊,身体轻盈,心情尚好。
天香走过来绕冯素贞一周,上下打量,姿势动作简直完美,存心找茬恐怕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本公子睡得那么沉,你就不会偷偷休息一会儿?”连动作都没半点走形,说她不是呆子,天香都不信。
“可这是公子的要求。”
冯素贞脉脉目光黏在天香转来转去的身影上,便是昨夜看了一晚,看到灯烛燃尽,看到晨曦初现,也看不够。
“我若做到,公子便不可再生我的气了。”
她话音刚落,天香突然发起袭击,用力拉扯冯素贞肘腋下夹着的甘蔗。
纹丝不动——
果真没松半分力气!
天香伸手拿下她头顶那根甘蔗,随意擦了擦,咔嚓咬下一口,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道,“本公子说话算话,你下来吧。”
“……”
见冯素贞直挺挺站着一动不动,天香歪着头揶揄,“咦?怎么,还站上瘾了?”
“公子,扶我一下。”被罚站了一宿,冯素贞浑身都僵了。
“嘁!”
天香往边上啐了口甘蔗,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扯了下来——哼,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武功高强,这点惩戒哪能受不住。
冯素贞没有半分防备,一个趔趄往旁边摔去。
天香一惊,手上用力把她往怀里一带,拦腰将冯素贞一把抱住,忍不住颇为嫌弃的翻了几个白眼。
“啧!真是……”娇气!
“闻公子,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冯素贞幽怨的叹了口气,“自己的妻子难道不该自己疼吗?”
嘭的一下子,天香的脸胀得通红。
“谁说本公子不懂!”
心有不甘的公主殿下为了证明点什么,硬是连拖带抱把冯素贞扯到床上,把她的腿架在自己膝上,扔下甘蔗低头给她按摩,揉了两下就抬眼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好了没?”
冯素贞抿嘴笑道,“好多了。”真是毛毛躁躁的性子。
天香手上一边用力,一边凶巴巴道,“哼!本公子宽宏大量,这次就先饶过你。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萧七娘现在仍是旁人眼中冯绍民的小娇妻,就算冯素贞没有任何逾矩之处,天香仍然会接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伤害,比如昨天吴二哥的“无心之言”,更何况,还有她十分在意的李兆廷。
“喂,听到没?”天香见她半天没反应,手上攥了拳用力锤了一下她的腿。
冯素贞回神点头,将手抚上她紧握的拳,凝视着她青春洋溢的容颜,缓缓郑重道,“公子须谨记,你我之情,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我心里,只得公子一人,也只愿与公子一人共赴白首之约。”
天香蓦地羞红了脸,慢慢扬起唇角,弯了眉眼,反手牵紧了她,“记下了。”
“那,我们该会一会杨大人了。”公主的金钗,还在他手里。
天香直视冯素贞不设防的眼底,那里只有清澈坦然的磊落。李兆廷人在牢里,久拖不决难免夜长梦多——冯素贞果真就是个操心劳碌命。
“好啊,”天香挺了挺背脊,不就是个卫所从三品,“本公子去给你撑腰。”
冯素贞忍俊不禁,闻臭大侠的所谓撑腰,也就在她那根甘蔗上吧。
天香芳馨盈怀袖,冯素贞依恋地倚在她肩头,柔顺地低语道,“公子,谢谢你。”
果然,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冯素贞光风霁月,天香坦坦荡荡,正是一双璧人,佳偶天成。
…………
副指挥使官邸门口来了两位男子,通过卫兵给杨宁城递了名帖上去。
等了许久,方有人带他们进去。
副指挥使杨大人正襟危坐于厅堂之上,听到二人脚步声反而端起茶盏,慢慢喝起茶来。
好个官僚做派。
冯素贞稍欠身,拱手道,“见过杨大人。”
天香却是侧身站着没有行礼。
等了半晌,杨宁城喝过茶水,才打着官腔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冯素贞受他怠慢,却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草民冯绍民,因夙安楼税金一案及拙荆萧七娘之事,特来拜见。”
“哦?”杨宁城睁大眼睛,似乎提起了兴趣,他放下茶盏,目不转睛盯了冯素贞片刻,又皱眉打量了天香一阵。
只见厅下站立之人,俊逸非常,一身布衣长衫,却举止有度,不卑不亢。而另一人眉清目秀,不拘礼节,一派潇洒之气,任侠之风。
杨宁城心下纳罕,此二人自称草民,见到他却不跪不拜,绝非等闲之辈。
“我不去找你麻烦,怎么你反而有胆来见我?”
冯素贞听他如此直白,反到微笑回道,“杨大人不是一直在等着在下吗?”
杨宁城捋了捋下颌的胡须,“你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本官吗?”
冯素贞知他所指为和离书,摇头道,“没有。”
他面色沉了下来,冷声道,“那你来做什么?”
“来劝谏杨大人。”
冯素贞面上保持着一以贯之的笑容,言语上却是咄咄逼人。
杨宁城眉心深拧,这人口气倒是不小,可见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本官忙的很,没时间闲聊,送客。”
冯素贞扬一扬眉,反而一撩袍自行在椅子上坐了。天香更是离谱,一拧身坐在了另一侧桌子上,一脚踩了椅子,挑衅地看着他。
“你们?大胆!”
杨宁城气得拍了茶案,正要叫人,却见冯素贞抬手止住他。
“杨大人,听完再赶人不迟。”冯素贞并不等他回应,单刀直入问道,“邸报上写明,近几月皇上清查各级官员借支账目,要求三月内必须清偿,否则以贪腐论处。此事不知对大人可有影响?这笔钱,现在可有出处?”
这句话已然预设了前提,便是杨宁城确实借支挪用了公款。
“大胆刁民,竟敢妄议朝廷!”
“朝廷颁布法令如此,何来妄议?”冯素贞冷笑着拱一拱手,“大人许久未再露面,想必这笔钱已经有了出处,既然燃眉之急已解,望大人对萧七娘及李兆廷高抬贵手。”
杨宁城脸色突变,腾的一下站起来,锃的一声,腰间长剑已经出鞘寸余——那天潜入之人已然来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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