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杨宁城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此人断定他拿了钱,且用于填补亏空,岂非咄咄怪事。
冯素贞面色如常,眼睛里平静无波,对副指挥使的恫吓无动于衷。
“你倒是好胆色。”他悻悻地收回兵刃,复又坐了回去。
“杨大人谬赞,我们只是想平静过日子的庶民百姓而已。”
什么庶民百姓见武官亮了白刃会如此冷静?
朝廷邸报又岂是庶民百姓能随便阅览的?
再侧目看几眼那随心所欲将甘蔗啐的到处都是的人,杨宁城心底冷哼一声,恐怕二人是与官府勾连甚深的江湖人士。
官场中人最会察言观色,他虽不知对方底细深浅,可这二人显然从容自如,分毫无惧,导致他的心态就此发生扭转。
又想起那只镂金的凤凰发钗,副指挥使难免更是忌惮,御用的饰物会随便流入民间么?
“杨大人,因朝廷要员对加征商业税大力反对,皇上近期已经暂停了商税征缴,夙安楼之案可否从速裁决?毕竟,已然拖了三个月之久。”
“夙安楼一案,发生于征税尚未取消之前,须得按照当时律令惩处,以示公正。”杨宁城打着官腔推托。
“杨大人,在下也读过几年书,据我所知,本朝法律不溯及既往,所指乃是已判决之案。目前该案尚未裁决,以从轻之原则,理当依从新律。如此,夙安楼及李兆廷属无罪,应即刻开释。”
冯素贞毕竟有备而来,直指关节所在,倘若再不依律断案,她可是有足够的缘由去击那登闻鼓,鸣冤直诉。
副指挥使知道多说无益,只得一句话撇清自己关系,“断案乃是本卫指挥使大人的权责,本官亦无权置喙。”
冯素贞看出此人言辞间甚为克制收敛,如此心态岂能不充分利用。
“断案虽非大人权责,可什么时候提堂、什么时候送审,您的权力却大的很。皇上承继大统不久,尚未立威,大人这段时期还是谨慎为上。”
她说的倒是事实,皇上性子颇有些优柔寡断,这么久了,都没砍下几颗用来树立威信的人头。
杨宁城心中一动,这人对朝政好生熟悉。
他正犹豫到底该不该对这明显的威胁吹胡子瞪眼,却见冯素贞又拱手道,“还有一事,杨大人手中有一件我喜欢的物件,可在下平白拿去又不合情理,不如请大人设庄,与我对赌一局,若我赌赢了,大人便将那物件送给在下。”
杨宁城一怔,莫菲他想要回那支金钗?看来刺客确凿是这个人了。
“哦?什么物件?”
“大人若是不知,那边罢了。”冯素贞没有片刻犹疑,起身准备告辞。
“等等。”
杨宁城忍耐了许久的赌瘾开始蠢蠢欲动,左右不过一只金钗,还是他不敢僭越使用的东西——没有代价的赌约,让他如何不动心。
“倘若你赌输了呢?”
“在下身家性命,大人可随意处置。”冯素贞勾了勾唇角,眼底没有笑意,“赌局当日,请大人拿出赌注与我过目,如若不是我喜欢的那件,这赌局便不作数。”
“好,可本官还要萧七娘。”杨宁城贼心不死,在赌注上讨价还价。
冯素贞犹豫一下,终究觉得自己不会输,顿了一顿方道,“她是独立的一个人,不过,若大人真的赢了,在下拟一份休书当无妨。”
“成交!”
“大人,别忘了尽速处理积案,”冯素贞笑得人畜无害,她客客气气拱手朗声道,“在下等着你的好消息,告辞。”
天香跳下桌子,随性的转了下甘蔗,冲他眨眨眼睛,神态轻松的笑着学舌,“杨大人,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两人转身离去,副指挥使神使鬼差的起身,险些抬步亲自送客。
不出一周,夙安楼的封条悄然揭下,低调恢复经营。
李兆廷则因对朝廷官员口出狂言,被冠以不敬之罪,打了五十大板后放了出来。
三个月监-禁生涯,时间过得极慢,没有人提审,甚至没有人过问,好似被遗忘一般,任由李兆廷在监牢里腐烂。
除了努力活着,思念冯素贞本可以是他唯一的慰籍,但每每想到她移情之人,便只有无尽的痛苦与不甘。
此刻重见天日,他对这顿板子毫无怨言。
两个衙役拖着李兆廷,将他扔在地上。
李兆廷形容枯槁,捂着屁股哀嚎不已。
刘长赢扶他半倚在自己身上,见他如此破落凄惨,裤子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哽咽道,“兆廷兄,你受苦了。”
李兆廷对刘长赢的关心置若罔闻,他看到冯素贞一脸关切,俯下身来探他脉象,他的眼里便只有她了。
“素、素贞!”李兆廷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冯素贞反手接住他,托住他手臂,一把将他带着站起来,无可避免承受着他半个身子的重量。
看他如此模样,冯素贞心下凄然,温言安慰道,“兆廷兄,尘埃落定,已经没事了,先回去休养身体吧。”
李兆廷滂沱涕下,他点一点头,再说不出话来。
萧七娘守在马车旁,见李兆廷被两人架着走出来,更见他紧紧攥着冯素贞的手,便皱了眉上前。
“绍民,兆廷是因我才吃了这些苦,理应由我来照顾他。”
冯素贞如见了救星一般,急切得想把李兆廷身边的位子让给她,偏偏他手上不松劲,硬是扯了几次都没能脱身。
天香坐在马车上,两脚离地来回晃悠,歪头冷眼看着。
活该!非要亲自来接这个乌鸦嘴,被占了便宜怪谁?
萧七娘斜一眼天香,讥道,“闻公子,你倒是心大。”
天香被她这么一呛,差点儿被甘蔗噎住,咳了几声,方缓过气来。
李兆廷抬头看见天香,心头一震,不知公主为何竟在安定。
淘气公主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李兆廷未来得及多想,双腿一软,纳头就拜,“参见公……”
天香一急,手里甘蔗往前送去,硬邦邦杵到李兆廷唇上,堵上了他的嘴。
李兆廷本就行走不便,那一跪,倒是没引起旁人注意。
“哎,乌鸦嘴,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呀!真没出息。我闻大侠,走南闯北,刀尖舔血,什么风浪没见过,就你这点儿皮肉伤,躺两天就好。”
天香跳下马车笑眯眯走过来,捏了李兆廷臂上穴位,用力一撑一提,“你腿上不着力,小心再伤了膝盖,来,本公子扶你上车。”
“多谢公、呃…闻、公子。”
李兆廷手上一麻,不由得松了力道,天香把他扶起来,不着痕迹的把冯素贞拨到一旁。
“客气什么,你以后谢七姑娘的地方更多。”
天香说着把李兆廷往七娘身上一送,自己后撤一步成功换岗,随后还嫌弃的拍拍手,笑嘻嘻对七娘道,“乌鸦嘴的伤虽然不重,但起居多有不便,你不妨照料他几日,毕竟他也是因你受伤的嘛。”
“……”萧七娘眉心微蹙,觉得闻臭居心并不单纯,她转瞬明白过来,心下冷笑。
“我理当给兆廷熬些汤药,做些饭食补补身子。不过男女授受不亲,给他换药的事嘛……只能劳烦闻公子你啦。”
“什……什么?!”天香不期搬起石头砸的是自己的脚,赶忙摆手摇头道,“那怎么行,我也是……”
“换药的事,我来做就好。”冯素贞怕她自暴身份,忙岔开天香的话,又强行找个借口,“毕竟,只有我懂医术。”
“不行!”
“休想!”
对上两双含怒的眼睛,冯素贞微微一怔,转念想到七娘对李兆廷的情意。
何况,顾忌到天香的心情,她更不该再对李兆廷释出过多善意关怀。
“也罢,那就找个郎中吧。”
冯素贞见他们上了马车,便侧身让开道路,又对着刘长赢拱手道,“长赢兄,兆廷兄就多劳你费心了。”
置身事外的刘长赢哪里知道周遭几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认真回道,“放心,兆廷兄这边有我。”
李兆廷在马车里听到这番对话,挣扎着爬起来,掀开车帘望过去。
两个亲昵的身影低声交谈着,冯素贞温柔的目光,天香扬起的笑脸,深深刺伤了他的眼睛。
千山万壑绝非等闲,公主殿下如何来了安定?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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