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冯素贞从未与天香讨论过这样沉重的话题,今天冯少卿问出口,由不得她不多思多想。
簪花状元郎本非寻常女子,也曾妄想过以驸马身份陪伴公主一生一世,那没有子嗣自是意料之中。
如今一问,她第一反应便是自亲族里过继一个即可,总不能为了绵延子嗣,就屈服了去嫁人。
可血脉一事,如若介意,那过继来的便与亲生骨血大为不同。
冯素贞思虑良多,自己不介意,可天香会不会介意呢?
她拿起茶盏低头抿过一口,却掩饰不住眉间流露的淡淡忧虑,“过继亲族子弟过来,应是不成问题,爹想抱外孙,总还是有办法的。”
还未等冯少卿有什么反应,天香突然插话道,“岂有此理,冯素贞尚且能死而复生,本公主就不信,这遍天下,找不出法门破解此题。”
噗、咳咳……
因这句惊世骇俗的话,冯素贞刚喝进嘴里的茶毫无征兆的喷了出来。
冯少卿一脸的震惊讶异,公主的这个念头,与始皇帝寻仙问道,硬要求个长生不老并无差别。
冯素贞拭去嘴角残留的茶水,心有余悸道,“天香,这种事情,你不懂就先不要插话。”
“你!本公主哪里不懂,你倒是讲明白呀!”她自是知道,自古男婚女嫁方可绵延子嗣,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法门解决此道,只是这法门必是前无古人、石破天惊。
冯素贞为难的皱了眉。
看两人之间互动,冯少卿心下方才明了,是了,殿下原是嫁了自己乔装改扮的女儿冯素贞啊,二人之间恐怕至今仍是规规矩矩、清清白白。
他清了清嗓子,假作好心与她解释起来,“殿下至纯至洁,难得啊……可到了年纪也该知道,在这人世间,女子与女子之间是无法生儿育女的。这就是亘古不变的天道啊,人怎么能违背天道而生存呢。”
天香闻言心里堵得慌,木然咬了口甘蔗。什么正道?什么天道?冠冕堂皇的说辞,无非是不同意她与冯素贞之情。
“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怎见,违背此天道而行之处,比比皆是?”
冯素贞抬起眼眸直望着父亲,问出她心底疑惑,这是她离开京畿,一路见证了百姓万民的艰难困苦后,发自内心的疑问。
“这……”冯少卿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若他接了下句,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便是自打嘴巴。
冯素贞淡淡道,“公主于我,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亦为阴阳。望父亲成全。”
“素儿……唉!”冯少卿心痛不已。
一个是权势熏天的高贵公主,自由不羁;一个是独立自主的绝世佳人,执着笃定。
他人微言轻,就算不同意有什么用?自己女儿是怎样一个死脑筋倔脾气,冯少卿再清楚不过。
——总不能再把她逼死一次吧。
无可奈何,冯少卿哀叹一声,转向天香,拱了拱手,凄然道,“殿下,素儿对人向来一心一意,生死相随,我老头儿不期待别的,只希望她日后不要落得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下场啊。”
天香喜出望外,听这话的意思,只要她认真表了态,冯少卿就打算让步了。她如何不懂冯少卿的苦心,这作父亲的还不是怕自己依仗权势,对冯素贞做出始乱终弃的事情。
天香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冯老爹放心,这一世,我这心里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冯少卿赶紧扶她起身,“殿下为人坦荡率直,你说的话,我老头儿信,素儿性子固执冷硬,还望殿下多担待些。”
“好说好说,嘻嘻,原来你也深受其害。”天香心头大石卸下,神态立刻轻松愉悦起来,这件事能顺利解决,她还真有些春风得意。
冯素贞听这二人对话,先是唇角含笑,后面又不由得轻蹙了眉,什么是深受其害?
冯少卿转头又对冯素贞道,“素儿,你总得告诉我,倘若张太夫人问起,你许给哪家的公子,我该如何作答吧。”
冯素贞想了想,叹道,“实在不行,就还说是李兆廷吧。”
“不行,你当着张太夫人面可是明说了没嫁给乌鸦嘴的呀。”天香差点急得跳起来,这李兆廷怎么阴魂不散的,真是太把他当回事儿了。
冯素贞此刻方回忆起庙里的一幕。
“其实不必与无关人等言明此事,只说我将远嫁西域即可。”冯素贞凝视了天香片刻,叹息一声,继续道,“说到西域,我打算近期就回安定去,今日来,正好与爹爹辞行。”
天香的甘蔗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滚了几滚,停在了冯素贞脚边。
公主茫然无措的样子都被冯少卿看在眼里,素儿事先没和她商量过吗?公主守陵期限未满,怕是不能随她去吧。
冯少卿突然意识到,这两人分隔两地,岂不也是好处?
日换星移,世事无常,假如素儿在边塞还能与哪个男子相处了,日久生情也未可知啊。
可见,冯少卿的屈服也只是形势所迫,一旦有所机会,小算盘便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素儿,安定路途遥远,你可要注意安全,落了脚要记得写信报个平安啊。”
老父亲声音颤颤巍巍,到底还是舍不得离开儿女千里之外。
“爹爹放心。”
“那今晚留下吃饭吧,你我父女好好唠唠,唉!又要许久见不到素儿喽。”
“好。”冯素贞心生伤感,点头应了下来,转而又对天香道,“如果公主不着急回皇陵的话。”
“呵呵,天大的事都自己拿了主意,这点小事还需问本公主吗?”天香冷笑一声,“伪善!”
冯素贞苦笑,天香说她伪善,何其准确的形容……
她低了头避开天香冷冰冰的目光,一字一句慢慢道,“回安定这件事,本已与公主言明的,总不能,无限期拖延下去。”
毫无波澜的声音,微垂淡漠的眼眸,深深刺伤了天香。
“冯素贞,你好狠的心呵,乌鸦嘴真是没说错……”
天香面如冰封,她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天香……”冯素贞上前挽住她的手。
“放开。”
“昭告天下的事,公主无论如何要信守承诺,天下人都看着呢。”冯素贞急急解释道。
“那安定有什么事、有什么人,一定要你回去呢?”
天香转过头死死盯着她,既然自己不能走,她为何不能留?就算她不能久留,为何非要现在就走?
二人心意相通不久,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无论如何,也不应不经商议就自作主张。
冯素贞心下歉疚,只得柔声低语,“塞外匪患严重,阻塞商路,匹夫之责,不能坐视不管。”
“塞外匪患,自有塞外势力来管,哪里轮得到你!?况且,无兵无权,你拿什么管!本公主手里的权力,你怎么不用?!”
天香竟是不信她。
冯素贞苦涩的意识到,天香对她的信任,早在自己身份被拆穿的时候,已被她亲手粉碎。想再被天香全心全意的信赖,恐怕仍需许多考验。
天香想到的,却比冯素贞所能猜测的更加复杂难言——
她会不会是再也受不了与自己虚与委蛇,忍无可忍才要离开?
毕竟,冯素贞对天香深情表白的回应是那样的模糊不清——事事只是如公主所愿,什么才是她自己真实的意愿呢。
难道远远的离开公主身边,就是她的愿望?
所以冯素贞疏离克制,连亲近她一下都不愿意……
今天来冯府是为了什么?拿公主做个挡箭牌,不要让冯少卿把她随意嫁出去吗?
思及此处,天香为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哀,她摇头苦笑一声。
“冯素贞,如你所愿吧……”无法再面对那双看似无辜关切的眼睛,天香甩开冯素贞的手,拂袖而去。
她一个人登上马车,一刻不愿停留,“出发!回皇陵!”
杏儿跟着她钻入马车,惊奇道,“公主,冯小姐还没出来呢。”
“她要留下来用晚饭,不必等她,出发!”
马车缓缓起步,越走越快。
天香心存侥幸,她掀起帘布一角,向冯家那虚掩着的大门张望。
一袭月白襦裙——此刻,她多么希望可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公主,你也不必急着回去呀,怎么不与冯小姐一起留下呢?”
天香并未回话,只目不转睛看向帘外,直到那一道乌黑的门缝消失在视野。
“留不留下,都无关紧要了。”一语双关。
见公主神情恍惚,杏儿张了张嘴,没敢出声——这两人又闹了什么矛盾?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啊……
冯素贞俯身捡起甘蔗,轻轻擦去上面沾惹的灰尘。
“素儿,公主这就走了?”
“嗯,不妨事。”
“还是,不要得罪官家,素儿不去安定也可以吧。”冯少卿面色发白,软弱暴露无遗。
“别担心,她会回来的。”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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