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霄办公, 岑芯就坐在一边随意的看书,研究琴谱,面前摆了厚厚的书, 她一页一页翻着, 偶尔抬头看他两眼, 看他的侧脸,在阳光下, 棱角分明,沉着冷静。
她拿出铅笔和素描纸, 把一摞书抱到自己的左边, 遮挡住自己面前的纸, 弯着唇角, 仔细在纸上勾勒他的模样,近乎虔诚的把深刻在自己脑海里的样子,画在纸上。
她的外公外婆都是著名的书画家, 她从小耳濡目染, 画画的也很好,她认真的欣赏自己的画作, 郑霄的头发,乌黑浓密, 饱满的额头,一双深情的桃花眼, 英挺的鼻梁, 微微上翘的唇角。
这和郑霄平时冷峻的形象不太相符,画上的他温暖和煦, 像是镀了一层暗金色的光。
他修长的手指握住电脑鼠标, 低垂着眼帘, 声音飘到岑芯的耳朵里。
“好看吗?”
她从自己的画上抬起头,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心潮澎湃的点头,“好看。”
她把自己的画竖起来给郑霄看,“看我画的像不像?”
郑霄瞥了眼画上的自己,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刚刚一直在画我。”
“对啊。”岑芯脸有点红,阳光从窗□□进来,斑驳的光影漂浮着,眼角的余光能瞥见院子里的代代桔树,岑芯脑海里牢牢记得老爷子种这颗树的意义。
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郑霄突然笑了起来,唇角微扬,夸奖道:“小朋友,你很厉害呀。”
他的口吻像个慈爱的父亲,于是岑芯不高兴了。
她要的是一个喜欢自己的男朋友,而不是溺爱自己的父亲。
听秦景曜他们说,他在外面做事淡薄的不近人情,她没见过那样的郑霄,除了刚见面时的客气疏离,他对她一直都很好。
仗着他的纵容,岑芯直接甩了脸色,收拾画稿琴谱起身要走。
郑霄没生气,他起身,高大的身形挡在岑芯面前。
“不高兴?”
岑芯一口气堵在喉咙里,闷闷的说:“没有,你忙你的吧。”
他垂着头,目光紧紧的凝着她,没动。
岑芯瞥了瞥嘴,突然大着胆子说:“难道你没发现,我长大了吗?”
岑芯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她到底是怎么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的,她低着头,恨不得钻地底下面,不过说都说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岑芯抬起头,期期艾艾的说:“我......我的意思是,我马上就要到二十岁生日了。”
岑芯福至心灵,眼眸一亮,转移话题,“我生日快要到了,你有没有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她脸上潮红未褪,郑霄看着她的样子,喉间闷笑一声,意味不明的说:“嗯,是长大了。”
岑芯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好在郑霄并未取笑她。
晚上岑芯躺在床上,背靠着床头,想到白天的事,突然又有些后悔了,她每次都这样,鼓起勇气暗示他,话说一半又怂了,今天就该趁势跟他表白的。
可是万一他对自己真的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可怎么吗?他要是拒绝了自己,以后不让自己去郑家了怎么办。
岑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郑霄。
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再等一等,看看自己生日的时候他会送自己什么礼物,说不定他就是等着自己生日的时候向自己表白呢,毕竟这是一件大事,要挑个好日子。
如果二十岁生日那天,他还不向她表白,那她就喝酒,装醉,然后向他吐漏心声。
她睡不着觉,爬起来,翻出自己的日记本,握着笔,在最新的空白页上写道。
“期待你,你一定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我感觉的到。”
明亮的白炽灯下,她看着自己写下的字,心想,我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这种话都写的出。
但她还是没舍得把这段话划掉,带着她美好的愿望,心里默念,“千万不要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关爱喜欢呀。”
那天之后,郑霄突然忙了起来,周六周日基本不沾家,岑芯平时要上课,加之她和郑霄之间并未确定关系,她只有周六周日才能光明正大的到郑家练琴,这样一来,一连数日,岑芯基本上都见不到郑霄。
她心里犯着嘀咕,该不会是故意躲着自己的吧,难道是自己那天的暗示太过明显,把他吓着了?
岑芯几次摸出手机想给郑霄打电话,又担心他真有事在忙,嫌弃自己烦。
她盯着手机通讯录上郑霄的名字叹气,自己这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之前还好好的,他经常带自己出去玩,秦景曜几个开玩笑说她是他的未婚妻,他都没有反驳,怎么突然之间就生疏了。
她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主动给郑霄打了电话。
电话一通,便传来郑霄的声音,依旧是天气晴好的云淡风轻,“小朋友。”
他吐字从容,没有半点在忙的样子,她心口就酸了起来,她其实并不知道要跟郑霄说些什么,她就是许久没见他,想他了。
但他似乎过得很好。
她眼睛酸酸的,吸了下鼻子,郑霄听到她略带鼻音的呼吸声,心口一窒,问道:“芯芯,怎么了?”
岑芯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啪嗒啪嗒的砸在书桌上,她擦了下眼泪,吸着鼻子,控制自己的哽咽,“没事,就是很久没看见你了,你最近怎么样呀,是不是很忙?”
郑霄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随着手机那端人的抽泣声碎了,他揉了揉眉心,低头看着助理呈上来的让他焦头烂额的单子,对着岑芯说:“这几天在忙公司的事情,明天中午回家吃饭。”
明天是周六,这是在暗示岑芯明天去郑家见面。
“郑霄,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
“好,那我们明天见。”
挂了电话,岑芯抱着手机躺在床上,心情因为这通电话又雀跃了起来,她安慰自己应该多心了,郑霄本来工作就是很忙的。
郑霄语气温和的同岑芯交谈完,结束通话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往地上摔,晶莹剔透的白釉茶杯碎成数瓣,办公室里站着的几个下属吓得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们还是头一回见郑霄发这么大的火,这位先生一向不露声色,仿佛天塌下来,他都能顶住一样,也是这份沉稳的性子,才能年纪轻轻的压住场。
上一任郑董刚去世的时候,他匆匆回国接手公司的时候,公司被郑晋炳等人搞得乌烟瘴气,人人都想多分一杯羹,处处打压初到公司的郑霄,欺负他年轻,那时候他见到郑晋炳还能挤出个笑脸,喊一声堂叔,众人就知道,这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要不是郑董走的早,该交代的没交代清楚,公司根本就没郑晋炳这位堂叔什么事。
这次是真发火了,那位缺德的堂叔最近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谁也没想到他会那么狠,人都走了,拼的鱼死网破在公司里给郑霄埋了祸根,或者说,这个祸根,是老郑董还在的时候就埋下了。
郑霄发泄完,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对着窦光远说:“这事你继续盯着。”
窦光远为难的张嘴,“郑总。”
郑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天没塌,日子还要过。”
他迈着两条长腿,优雅的走出办公室,像无事发生一样。
窦光远拿着文件夹,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被吃了颗定心丸,郑总昨天还让他买了几桶刷琴的漆,这还有心情刷漆呢,应该是没什么事。
翌日,岑芯一大早就收拾好,打了辆车往郑家去。
司机把她放在郑家门口,她抬腿正要往大门走,旁边突然冲出一辆车向她撞过来,她吓了一跳,踉跄着往旁边躲,脚下绊了块石头,摔出好远。
她嘶了口气,撑着手臂,坐起来,抬起胳膊检查,胳膊肘处蹭破了一块皮,腿上也有点疼,她没拉开裤子看,不过肯定要比车撞到好许多。
她蹙着眉,看向罪魁祸首。
黑色的车门拉开,里面走出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样貌倒是仪表堂堂,就是看向她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自在,岑芯本能的排斥他。
他手里还捏着手机,像是刚刚还在与谁通话,弯身过来要扶岑芯,“小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你放心,我的车撞了你,我会负责的。”
他态度还算好,没有推卸责任,岑芯捂着胳膊说:“没事,你的车没撞到我,只是摔了一跤。”
“如果不是因为我差点撞到你,你也不会摔到,我还是送你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了。”她没那么娇气,只是摔了一跤而已,好容易有机会见郑霄,都到家门口了,想到要见郑霄,自己摔成了这个样子,裤子膝盖处都摔了个洞,岑芯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她抬头看着害她摔跤的男人,道:“开车不能玩手机,叔叔以后小心些吧。”
男人并未因为被一个小姑娘生气,举着手机说:“不好意思,我看到了家门口了,就给我侄子打个电话,没注意有人在这里,差点撞到你。”
岑芯一眼就瞥到了他手机屏幕上的郑霄两个字,愣了一下,问道:“叔叔,郑霄是您的?”
男人表情也有些诧异,“你也认识郑霄?”
岑芯点头。
男人说:“他是我侄子,既然认识,那我打个电话,让他出来接你,顺便看看你的伤势,你要紧吗?”
岑芯一听他是因为和郑霄打电话才差点撞到自己的,瞬间就原谅了他,摆手说:“不要紧。”
郑晋炳扶着她起身,她把胳膊从郑晋炳的手中抽出来,客气的说:“我自己走就好了。”
郑晋炳低头在手机上点了一下,岑芯看他是在给郑霄打电话,不过通话很快就结束了,没打通。
郑晋炳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干什么,岑芯想着他是郑霄叔叔,自己这么先进去了也不好,就站在门口等他。
郑晋炳一直不走,岑芯有点着急了,她还想早点见到郑霄呢。
她扭头,正好看见郑霄阔步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小跑着的刘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