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开厚重的朱漆宫门,迎面疾步行来两人,定睛一瞧;正是上回被子知遣回去的那两个侍婢。
“见过公主!”
二人行至我跟前恭敬齐齐弯腰一拜。
我微微点头,询问:
“尊后此番可在宫中?”
“回公主,宫里近来进了一批新人,尊后此刻正位主殿亲力为其设岗。”
其一个低头揖手恭敬回道。
身旁另一个脸色欣红无比,透亮犹如樱桃的果皮一般,望着我双目流动,将喜悦迸发在嘴角;
“这么些年,公主可算是踏足舒韵宫了!尊后时常将您挂于嘴边,对您尤为上心,您每日的吃穿用度皆亲自上手再遣人送至沐韵宫,可公主却极少主动踏入舒韵宫来瞧瞧……”
她语气虽是恭敬,可我却莫名听出了几丝愤愤指责味道。
得见其身侧低头的那位神色一凝,微微抬首,焦急扯了她袖子一下,制止了她的发言后再次伏地重重一拜;
“妹妹年岁尚小,在此失言乃无心之过,恳请公主恕罪,小婢愿代其受罚!”
“不不不!话是我说的,与姐姐无关,要罚就罚我!”
惊觉失言的小侍婢,亦急赤白脸的尾随姐姐伏地重重一拜。
我则面不改色瞟着地上的二人,默默诽腹紫云宫里的人也太过谨小慎微。
其实我想听小侍婢继续说下去,但瞧这二人慌不择路的模样,便颇善解人意的未再追问。
转首望了望身后一众沐韵宫带来的侍婢灵侍,他们面色各异;有好奇,有幸灾乐祸,还有诧异,皆持着看戏的姿态。
我故意低首轻咳了两声,平日貌似对这些家伙过于宽纵了些!!!
收起思绪,我回首朝地上二人半调笑半严肃道:
“起来吧!!既是无心脱口,若以此将你二人一顿罚,那岂不是显得本公主是非不分,混淆黑白??!”
二人皆先一怔,稍瞬忙齐齐道:
“多谢公主!”
起身后那‘失言’的小侍婢舵红了张脸,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瞻仰崇敬就快溢出眼眶了。
如此神态眼神叫我着实受用,心情亦难免愉悦,遂往带来的礼品里随意挑了两件赐予她们。
二人大惊失色,受宠若惊,连连道谢,小侍婢眼中的钦慕更甚。
我不禁弯了弯嘴角,
“还请二位姑娘在前面领路至主殿。”
待抵得主殿外时,眼尖的我一眼便瞅见殿内檀木椅上正襟危坐的紫云。
得见她执了一支白玉兔尾毫,于面前的宣纸上细致灵疾落笔,紫眸目不斜视,秀眉微蹙,浑身上下甚至发丝都好似透着一丝不苟。
前面带路的那两个侍婢领着一堆人风风火火的进了大殿,即便如此,紫云依旧全神贯注,忙得认真,连头都未抬一下,小侍婢见状,喉清琅琅道:
“启禀尊后,公主来探望您了。”
此言一出,殿内静寂片刹。
檀木椅上正襟危坐的身形顿厄,疾书的白玉兔尾毫戛然一滞,毫尖墨汁滴落,将儒白的宣纸渗透渲染。
抬首瞧见我后,神情五分诧异,五分恍惚。
将手中的白玉兔尾毫放置于笔搁上后,她难得温和朝我微微笑了笑。
我怔了怔,亦回之一笑;
“今日得了闲暇,特过来瞧瞧你,方才殿前的小侍婢说舒韵宫近日有些繁忙,千万保重身子!累了便歇上一歇。”
“还有,上回替我疗伤劳你费心费力了。”
说完我挥挥手,知会身后的子知张罗着将带来的访礼一一奉上。
“难得见你如此有心一回,倒实属难能可贵,吾心甚慰。既是你一番心意,东西吾便收下了。”
语罢,她再度冲我弯了弯嘴角,瞧得出心情极好。
她好像脸上一直都爱挂笑,对父尊的笑含着浓浓爱意和温情抑制,哪怕父尊多瞧上她一眼,满足和愉悦就会往其一双紫眸不自觉溢出来。
对其余人等皆是言语含笑得体,面色温和大方。
其实她欣怡时,笑得很是好看,如温柔和煦的风,又如云一般轻盈。
只是她对所有人笑,却唯独不爱对我笑。
她见我时,严肃居多,剩下的除了正容亢色,便是不苟言笑。
或许这便是我与其疏远生分的缘由之一吧!
思绪正开小差中,她突然唤我到其身旁坐下,又吩咐人上了几碟点心。
我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慢些,又没人同你抢,这性子还真是随了……”
她笑颜一滞,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想说的定是我这性子像极了我那已逝的母尊。
自记事那日,此类言语便一直伴我至今。
我与生母‘霜辞韵’唯一的联系,便是于她诞辰之日,前往其灵冢祭拜。
夫子是这样评价她的:
生性豁达,傲骨铮铮,敏而好学。
在我面前,所有人都对她闭口不谈,就连一向嘴快的阔言长老提到她时都异常安静。
没有人愿意告知我她因何而死,我只能旁敲侧击地从众人口中套话为主,再从多载收集到的各类消息版本为辅,终于叫我推测出她的死因;
乃是被人连累至死的,其余的便无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