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顺着墙壁慢慢地滑下去，这时候一道小身影摇晃着跑到她面前。
粉团儿一样的小家伙眨着水汪汪大眼睛看她，一咧嘴露出两颗小牙齿。
心脏猛然的抽痛几乎让纪舒语承受不住，她紧紧按着胸口疼得气都透不过来……
这时候小宝宝的家人过来将她抱走，小家伙还跟她挥挥手。
纪舒语看着，眼眶一阵酸胀。
医生的话像是一座山，重重地压在心上。
她知道自己不该犹豫的，她不该留下这个错误，不能让这个意外存在于她和修远的关系里。
可是……如果她以后不能有宝宝了，该怎么办？
手机里，顾修远发来消息，问她起床了吗，叫她好好吃饭。
他说：我今天会早点回去，爱你。
心脏剧烈的抽搐，泪水瞬间涌出，她忍着心痛艰难地打出一个字：好。
可是，却无法发送出去。
就好像这是她在孩子和他之间的抉择……
……
顾修远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纪舒语正靠在育婴室的玻璃上对着里边的孩子出神。
里边一个个可爱的宝宝，看着那么软、那么小…
…
“修远。”她低低叫着他的名字。
“有乖乖吃饭吗？”那边似乎很忙，她听见他翻文件的声音。
“有。”她忍着心痛笑，“你呢？”
“还没，一会儿周锐会送上来。”顾修远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满满的宠溺，“有没有舒服一点。”
“有。”她笑。
眼里的泪水成行地往外滚，她忽然难受得窒息。
不，我不舒服。
修远，我心里好难过。
她紧紧地捂住小腹，嘴唇都抖。
“小语，怎么了？”顾修远似乎察觉不对，“你在哪？”
“在外面转转。”她偷偷张开嘴巴换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一会儿就回去。”
“小语，没事吧？我去找你。”
“不用，我很快就会回去的。”她笑，极力克制着声音的抖动。“好好工作吧！”
顾修远犹豫了一瞬，“那好，我今天早点回去。
”
“修远。”挂电话前，她叫了一声。
“嗯？”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她的心瞬间更痛，泪水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没事。”她笑，“就是想叫叫你。”
“傻瓜。”顾修远轻笑，“我会早点回去的，你要乖。”
随着电话挂断，纪舒语也没了力气，她靠着墙壁慢慢蹲下去。
顾修远又发来消息，可是她忽然没有打开的勇气。
信息没回复，他说过的那些话却在耳边响起。
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推开他，他说重要的是他们的以后，他们再也不要分开……
受不了这种心痛的折磨，她把脸埋进臂弯，温热的液体打湿衣袖。
她满心痛苦，这时候一道人影停在身边，然后慢慢蹲下来。
贺衍之在她身侧蹲下，看着她哭得轻颤的肩，抬起的手却怎么也不敢落下去。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眼眶忍不住地跟着泛红，他动着唇，好久喉间才艰难吐出两个字：“小语。”
他声音微微抖动，带着浓烈的悔恨和心痛。
听见他的声音纪舒语没有抬头，却往旁边躲了躲。
她的这个举动让贺衍之疼到无法呼吸。
早就知道会这样的，可明明知道没希望，可还是忍不住关注她的动向，哪怕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也不舍错过这个机会。
纪舒语紧紧攥着拳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更不想看见他。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怪他，没资格怪任何人，可是……
“为什么那么对我？”她抬眼看他，忽然红了眼圈。“我们不是朋友吗？”
他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她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他，就算是那天早晨醒来，看见他的第一眼她都是庆幸、是松口气、是安全感，可结果呢？
他跟她说对不起……
看着她质问、受伤的眼神，贺衍之的心狠狠地抖了抖，口腔里弥漫的都是血腥气。
她的痛苦、纠结，像是淬着毒的藤蔓狠狠缠绕在他的心上，缠得密不透风分，痛到无法呼吸。
“我不想看见你。”她起身，却因为蹲坐了太久，一时没能起来。
“小语。”贺衍之看着她，“把孩子生下来吧！
”
什么？！
已经将脸撇到一边的纪舒语倏然看向他。
“我爱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他的声音因为心痛而有一些抖动，“我一定会好好爱你和孩子，我会比他更爱你的。”
纪舒语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说什么？”
她嘲讽的笑意像是利刃，直接刺进心脏，然后穿透他的身体。
冷风呼呼地灌入，凉透他每一滴血液。
“你爱我？嗤……”她仿佛听见笑话一般，身体随着笑声轻颤，眼圈却更红。“你让我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你说你爱我？”
贺衍之的心脏狠狠一阵抽痛。
他知道她因为他的谎言很痛苦，他也知道自己的此时说爱，在她眼中荒唐又可笑。
可是，那个检查结果，却又让他看见一丝希望。
他知道，她舍不得。
上一次的不得已，她所有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她喜欢孩子，这也让他绝望的他又看见一丝曙光。
“小语，我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全部来爱你们。”
贺衍之声音微颤。
“不可能。”纪舒语说着，泪水已经湿了眼圈，“我不会要她们的！”
贺衍之身形一晃。
她真的那么讨厌他吗？
就因为以为他的孩子，所以哪怕这是她最后做母亲的希望，她也不要。
“小语？”贺衍之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夹杂着严以言喻的痛苦。
“贺衍之，如果你真的有一点愧疚，就别出现在我面前。”她站起来，身子微晃。“我真的不想看见你。”
贺衍之想扶她，她踉跄着避开，“别再跟过来，否则我不客气。”
用力蹭掉流出的泪水，她绝然转身。
话说得很绝对，可是心里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手机又一次响起，看着顾修远的来电，又看看妊娠终止的同意书，双手痛苦地抓着发丝，难受得无法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