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甪情绪宣泄完，回到座位上，整个人竟感觉轻飘飘的，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了。她和程牧面对面坐着，程牧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定定的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洛小甪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程牧颇为无奈的叹气摇头道：“没见过你这样酒量这么差还这么贪杯的人。桃花酿不送你了。”
“不行，说好送我的，怎么可以反悔！”
“那我不在的时候，你再喝成这个傻样怎么办？哭了谁借你肩膀？”
这话，洛小甪完全接不上，只能瞪着红眼睛盯着他看。
程牧没抵挡一会儿就举手投降：“送送送，送货上门，无限期售后服务行不行？”
“哼！”
“不过感谢我姐，感谢桃花酿，如果没有喝酒，估计你是不会唱歌给我听的吧。唱的真好听。没想到职场女强人还有民谣歌手的范儿。”
洛小甪白眼道：“谁说是唱给你听的，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可我是唱给你听的啊，你不公平。”
洛小甪想起他那首缠绵悱恻的《偏偏喜欢你》，登时红了脸，借着灯光昏黄，假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接话。
程牧也没在意，看了看手机，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洛小甪点点头，又是喝酒又是唱歌又是哭又是笑的，着实累了。
回去没有再骑机车，两人打车回了小区。程牧拎着四瓶桃花酿，送洛小甪到萧晴晴家门口。
洛小甪进门后转身，轻轻地道了声晚安。程牧凝视了她片刻，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说了声“好好休息”，转身离开了。
洛小甪以为自己会失眠的。毕竟经过了这一晚，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对自己和程牧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视而不见了。他唱歌时炙热的眼神，摸头时满脸的宠溺，让洛小甪无法装不懂。她以为自己会慌，会乱，会抗拒，可是并不。没有慌没有乱更没有抗拒，只是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里，很难描述，有点懵，有点莫名的新奇和兴奋，还有点甜。
上帝啊，洛小甪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傻子了。一把年纪了竟被个弟弟撩的粉红泡泡乱冒。疯了吧。
脑子里很纷乱，却没想到这一晚洛小甪睡的特别香甜，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睡这么好了。
第二天到公司的时候，洛小甪走过小会议室的时候，悄悄地撇了一眼，程牧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飞快打字。
他还真的在坤德长期驻场了？
酒精散去的洛小甪，理智开始回笼。再怎么暧昧，又能怎样呢？洛小甪没有游戏人间的天分，玩不来走肾不走心的把戏。虽然她对下一段感情的对象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并没有清晰的设定，但肯定不是程牧这样的。
不是程牧不好，而是他太好了。帅气、阳光、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很有趣，这样的程牧，怎么能折在一个拖家带口的小姐姐手里呢。
既然如此，就保持距离吧。
洛小甪不再去管程牧蹲在哪里，专心的投入到工作里去。相比较这虚无缥缈的暧昧，工作多实在，每天都能涨见识，每个月都能带来人民币，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买一套自己的房子，也许过几年公司发展好了，自己还能一夜暴富呢！所以，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帮吴赟和老费把坤德做好，公司好了，就能多发奖金多赚钱，争取在团团3岁之前给她买好学区房！
这样一想，洛小甪心情豁然开朗起来，突然觉得干劲十足。
程牧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姐姐扫到了脑后。他此时也是干劲十足，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无比清晰的设定。他蹲在坤德的会议室里，专心致志地做着和坤德项目毫无关联的事情，原来瓶颈卡住的地方，这时却灵光乍现，思如泉涌……
下午洛小甪突然接到白晓添的电话，他急急地问道：“小甪，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来医院一趟？雷蕾出了点状况，我等下有个手术马上要做临时推不掉了，晴晴不接我电话，可是雷蕾现在需要人陪……”
“到底怎么了？”洛小甪顿时紧张起来，白晓添很少有这样着急地语无伦次的时候，“你不要急，我马上过来，我去打车，路上你跟我说。”
洛小甪说罢拿起包，跟李蔚简单交代了一声，就急匆匆一路小跑地冲向门口。
还没来得及叫车，肩膀上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是程牧。
“怎么了？看你急急忙忙的。”
“我朋友出了点事情，我现在要赶过去。”
“我送你。”
“不用……”
“走吧。”
程牧压根没有给她废话的机会，直接拉着她走向他的车。洛小甪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赶紧地上了车。
路上洛小甪给白晓添回了电话，终于搞清楚了原委。
原来有个叫卫默的富二代最近一直在苦追雷蕾，可是雷蕾一直拒绝，可没想到今天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称卫默未婚妻的女人，到雷蕾门诊室大闹，指控雷蕾当小三，愤怒中还拿起桌上的订书机砸向了雷蕾，雷蕾没有防备，订书机刚好砸在雷蕾脸颊上，差一点点就要砸到眼睛了，破了很大一个口子……
洛小甪听着白晓添的讲述，气的声音颤抖，眼眶都红了，她知道白晓添为什么这么着急，雷蕾是他们几个当中，性格最安静但最倔强的，自尊心极强，这样被当众莫须有的羞辱，她怎么受得了！
洛小甪和程牧赶到的时候，雷蕾脸上的伤已经做了处理，躺在医生值班休息室的床上，面朝着墙。白晓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声不吭，旁边还坐着一个男人，30出头的样子，从头到脚的精英打扮，也是一声不吭，看样子就是那个叫卫默的男人吧。
洛小甪一到，白晓添仿佛看到了救星。虽然大家都是发小好友，很多的话，白晓添作为男生没法跟雷蕾说。卫默的事儿，雷蕾没有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过，白晓添跟洛小甪描述的情况，还是根据雷蕾和卫默那个未婚妻的对话大致推断出来的，雷蕾这里他压根没敢多问。在等洛小甪过来的时间里，卫默估计是听到了风声赶了过来，把那个女人骂走了，但是雷蕾从头到尾没有搭理他。
白晓添拍了拍雷蕾的肩膀，轻声说道：“蕾蕾，小甪来了，我马上有个手术，就不陪你了。你放心，同事们都清楚你是个怎样的人，不会有人说闲话的，你好好养伤，不用想太多。”转头又对着卫默说道：“卫先生，您还是先走吧，等蕾蕾恢复了再说吧。”
卫默看了一眼雷蕾背影，叹口气说道：“好，那我先走。麻烦你们照顾她了。”
“卫先生是吧，我虽然现在搞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但蕾蕾是我们的姐妹，我们照顾她是应当应分的，轮不到你来麻烦我们。请你现在尽快离开，你想要做什么说什么，一切等蕾蕾恢复之后愿意谈的时候再说。”洛小甪此时看卫默极其不顺眼，说话自然没好气。
白晓添把蕾蕾的药交给洛小甪，然后就起身离开了，经过程牧身边的时候，客气地跟他点了点头。
一直不吭声的程牧此时走到卫默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先走吧。”然后，转头跟洛小甪说：“我也先出去转转，需要的时候你给我电话。”
洛小甪点点头，没再跟这两个男人多说什么。
等人都走光了，她轻轻坐到雷蕾的床边，掰了掰雷蕾的身子，说道：“蕾蕾，他们都走了。蕾蕾，你睡着了吗？”
过了一会儿，雷蕾终于转过身，轻轻地抱住了洛小甪的腰。
她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我没事。”
洛小甪抱了抱雷蕾，然后说道：“晓添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把我给吓坏了。来，给我看看脸上的伤。”
雷蕾抬起头来，右脸脸颊眼睛下方贴着纱布，四周都跟着有点肿起来，看上去确实非常狼狈。
洛小甪气极：“哪里来的疯女人！你的身手怎么还让她给得逞了？”
“我压根不认识她，怎么知道她会突然发疯？压根没有防备啊！”
“这……会不会留疤啊？”
“也许会吧，不过处理的及时，伤口也不是很大，还好扔的是订书机，没有利口。应该还好。”
“唉，气死我了简直，无妄之灾。咱别呆在这里了，跟我回去吧，到晴晴家住几天。”
“嗯，也好。”
雷蕾和白晓添一样，平时都是和同医院的医生在医院附近合租房子住，因为医生的职业特殊，经常要值班，还常常会有突发情况紧急召集，所以谁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路上。他们几个的父母家都在茸城偏西南的区域，而工作都在市中心，茸城的交通又非常拥堵，所以大学毕业之后，除了洛小甪结婚早，萧晴晴亲妈早早给买了房子，其他几个都是自己在工作地附近租房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雷蕾暂时不想面对医院里的人，所以去晴晴家住几天，那里有阿姨还有小团团，估计身心都会恢复得快一些。
洛小甪探头到值班室外面，果然看到程牧没有走远，不过他竟然和卫默在一起抽烟聊天。洛小甪看到卫默就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跟程牧说话也没好气了：“程牧，你在这儿干什么？”
程牧赶紧掐灭了烟头，回道：“要走了吗？”
“嗯。”
“好。”
从头到尾洛小甪都没有看卫默一眼，程牧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跟着洛小甪走了。
程牧把洛小甪和雷蕾送到晴晴家之后，就先离开了。
过了半小时，萧晴晴急匆匆的回来了。她蹬蹬蹬冲进房间，却见雷蕾正在和团团玩耍，雷蕾当病人，团团当小医生，小医生正在给病人吃药。
萧晴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痛心疾首地说道：“大姐，我看到晓添信息的时候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你这……哎哟，让我先喝口水。”
洛小甪从一边的卧室走出来，换了家居服，说道：“先吃晚饭吧，吃完再说。”
吃完饭，萧晴晴的状态已经完全从担忧转成了八卦。她迫不及待地把蕾蕾和洛小甪拉到自己房间。
不等萧晴晴开口，蕾蕾就已经先开了口：“好，我说。”
萧晴晴撇了撇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洛小甪看了看她，一脸的“这还用问”。
萧晴晴于是破罐破摔，催促道：“快说快说。”
蕾蕾想了想，突然感觉兴味索然，淡淡说道：“其实也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卫默有天晚上喝醉了酒，酒精中毒那种，到我们急诊，我刚好在急诊室值班，就接手了他的急救。然后他就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隔三差五到医院来找我。我虽然全科轮值，但是我主业是妇产科啊，他竟然能挂妇产科的门诊的来找我。”
萧晴晴被戳中笑点，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接着问道：“那他找你说什么了？表白了？小甪小甪，你看到那个卫默了是吧，长得怎么样？”
洛小甪摊摊手：“当时那种情况，你觉得我有兴趣去研究卫默长什么样？大概，也就是个大叔吧。”
“啊，大叔啊，嗯，那得看什么样的大叔了，有挑战，有难度。”萧晴晴喃喃自语道。
雷蕾一巴掌拍在萧晴晴脑袋上：“挑战什么挑战。我压根也不可能答应他。”
“为什么？听说这个卫默还是个富二代？我刚回来路上还百度了一下哎，还真来头不小啊。”
“首先我不喜欢他。其次，正因为他来头不小，我就更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洛小甪点点头，萧晴晴却不同意道：“为什么？富二代不好吗？你不会还有门户观念吧？”
“门户观念有什么不对吗？我就是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他那个圈层，不是我这种小老百姓可以融进去的，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雷蕾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爸妈的婚姻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典型产物，我亲眼看着我妈谨小慎微了一辈子，虽然我爸对我妈很好，但是我妈就是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这也许跟我妈的性格有关，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门户差异。而我，是绝对不要选择这样的婚姻的。”
雷蕾家是茸城有名的中医世家，她爷爷曾经是茸城中医药协会的会长，爸爸也是这个领域响当当的人物，而雷蕾的妈妈只是个普通工人家的女儿。洛小甪和萧晴晴从初中认识雷蕾开始，经常会听说她爷爷她爸爸的事情，却很少听到关于她妈妈的事情。
雷蕾继续说道：“我妈因为自卑心理，有时候有怨气没处出，就经常把脾气都发在我身上。我小时候只要我爸不在的时候，我妈经常动辄打骂，有时候还会体罚。我小时候不知道不理解，脾气也倔，总是跟我妈顶，跟我妈吵，我爸不知道缘由，嫌烦，经常宁可躲在医院里不回家。后来大了，我妈也不会再打骂了，我也渐渐知道她的心态，也不会再去跟她针锋相对。可是，我跟我妈的关系，却是再也亲热不起来了。自从我知道我妈的心态之后，我就不喜欢这样的婚姻。如果我妈当时也找了个普通工人家的孩子，说不定就不会这样。所以爱情有什么用呢？我爸妈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打破家庭束缚，为了爱情在一起的。后来呢？爱情怎么敌得过天长日久柴米油盐，怎么敌得过家长里短闲言碎语。”
洛小甪和萧晴晴是第一次听雷蕾说起她家里这些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过了一会儿，洛小甪说道：“我其实也同意门当户对的婚姻，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则，总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也不觉得这是绝对的。归根结底是心态和沟通的问题。就比如你爸妈，也许他们所谓的不匹配，并不在于中医世家和工人家庭的家世，而是他们学识、眼界等等精神层面的不匹配，没有办法站在同样的高度去应对这个世界，去共同谱写人生。所以，蕾蕾，你是真的不喜欢卫默吗？还是只是不喜欢他的家庭背景？”
萧晴晴立马接嘴道：“对对对，我觉得小甪说的很有道理，我刚才就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说。而且我觉得父母这一辈可能这种门户之见更强烈些，我们这辈又不一样了吧？”
洛小甪立马摇头道：“这你就幼稚了吧。其实我们父母这一辈的家世差异还不会那么大，毕竟都是无产阶级嘛。到了我们这一代，其实圈层之间差距是越拉越大的。别的不说，就像我们公司那些投资人，他们的财富、资源和生活方式，真的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只不过，我觉得凡事无绝对，精神上的匹配还是更重要。”
萧晴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开始追问雷蕾：“你真的不喜欢这个卫默？”
雷蕾想了想，皱着眉头说：“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算喜欢。像他那样的男人吧，时不时变着花样来哄你，要说完全没感觉，那也不是，可是那是什么感觉呢？也许只是女人的虚荣吧？”
“啊呀蕾蕾，你要不要这么理智啊？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太理智的。这么分析来分析去的，再好的感情也被嚼成渣了。再说了，你都没有接受他，没有正儿八经的恋爱呢，怎么去辨别到底有没有感觉啊。难不成要像我们读书那会儿，看帅哥打篮球脸红心跳那种才算心动？成年人的感情哪能这么幼稚？”萧晴晴一副阅尽千帆的样子分析道，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似的叫道：“话说今天那个疯女人是怎么回事啊？如果卫默真有未婚妻了，那就啥也别说了。”
“卫默说她是他妈逼他相亲的对象，世交家的女儿，见过一次面之后就一直对他死缠烂打，还找了私家侦探查他，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查到我这里来了，大概是因为卫默经常跑到医院来吧。”雷蕾摸了摸脸上的纱布，哀叹道：“我这什么衰运啊，啥也没干的就惹了一身腥。倒霉透了。所以，这种复杂家庭的人就是不能碰的，谁知道埋伏了多少神经病！”
洛小甪问道：“今天的事情会对你工作有影响吗？”
雷蕾摇摇头：“应该不会，她发疯的时候围观的患者比较多，我同事大多没看到，就算看到了，我这点人品还是有的，解释一下也就行了。而且晓添第一时间赶过来，都帮我澄清了。”
“那就好！”洛小甪松口气，“那就先别管这个什么卫默了，出了这样的事情，看看他后续怎么交代吧，如果交代不好，那就直接出局好了。”
三人又陆陆续续聊了一会儿天，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