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东坦然接受洛北甯的责骂。
“我对不起你姐姐,也对不起程愿的姐姐。”
“我对你很失望,姐夫。”
“对不起,北甯。”
林长东让人气愤的地方就在于,他坦然面对自己犯下的过错,接受一切的责骂,甚至还能一脸温和的要求知情者向他的妻女隐瞒这段被人所不齿的婚外情。
没有低声下气,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和以往的无数个普通日子一样,一派斯文和气,好像在和他们讨论今晚夜色真美一样稀松平常。
直到林长东告辞离去,程愿还处于不可思议的状态里。
“姐夫的心理素质太强大了。”
“他是笃定我们不会把这层窗户纸给捅出去。”洛北甯看穿林长东的想法,“我是低估他了。”
林长东料定洛北甯心里亲情至上,决计不会破坏洛南玉的家庭,而程愿一直以来都是个守约的人。
至于林长东为什么那么自信,大概是他看到了病房门口那篮静静放着的水果吧。
程愿始终不明白一件事。
“你姐姐那么好,他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姐姐?”
“我姐是一道家常菜,程恕是摆放在高处的山珍海味,他就是不吃,也会多看几眼。”
这世上,男人的秉性都一样。
热烈如火、骄傲自负的程恕,貌美如花,又有一身音乐才华,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自然会引起林长东的注意。
但是林长东对洛南玉的感情如何,洛北甯又坚信,林长东一直是爱洛南玉的。
只是有时候,爱和出轨是两码事。
*
洛南玉到底还是不知道林长东的那档子桃色私情,第二天,打了个电话与洛北甯和程愿告别,欢天喜地地和林长东上了回泽州的飞机。
程恕仍然在榆中县人民医院休养。
下午,程愿又去看望了程恕。
程父和程母又都不在。
病房里静悄悄着,窗户打开着,阳光暖洋洋地铺射进来,一半光影折落在程恕的病床上。
程恕坐在床上,气色好了很多,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手机,正聚精会神翻看着什么。
程愿推门进来,程恕头都没抬。
“姐。”程愿唤了一声。
程恕没应声,注意力依旧在自己的手机上。
程愿看向一旁的床头柜,上面的花瓶里插着那束向日葵花束,此刻正向阳生长着,势头很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
花束的旁边,是那篮子水果,动都没动过。
程恕刷完手机,抬起头来,见程愿盯着那个水果篮,淡淡地说:“你买的吧,昨天晚上留在了门外,是林长东拿进来的。”
程愿看向程恕,程恕琉璃色的眼睛里一片坦然。
程愿一时间竟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了一会儿,她只是很平淡地问了一句:“你身体怎么样了?”
“别装了,你都知道了吧。”程恕一惯直言直语,不跟她拐弯抹角,“是啊,我和林长东的关系就是见不得光的,我爱他。”
程愿看着她美丽动人的脸,忽然间,她觉得她很可怜。
“飞蛾扑火也甘愿?”
“你有资格说我吗?你千里迢迢追随洛北甯,不也是在飞蛾扑火?”
“起码我的感情坦坦荡荡,我们没有触碰道德底线。”
“我输就输在这里。”
“因为姐夫,所以你这样对我和阿宁?”程愿问出心头最想问的一句话。
程恕冷冷一笑,“姐夫?你这个称呼,可真讽刺!”
程愿口口声声喊着的“姐夫”,却是别人的丈夫。
“你早就知道阿宁是洛南玉的弟弟,是吗?”程愿继续问,“所以你才这么愤怒。”
“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程恕的动机,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程愿笑了,半分无奈,半分嘲弄,“你跟我们置气有什么用?林长东始终是一个有妇之夫,你插足他们,你就是一个被世人所不齿的第三者。”
程恕何尝不知道这个不堪的事实。
多少个深夜,她被噩梦惊醒,她自己都唾弃自己的行为。
见不得光的爱,压抑着,随后就爱上了向日葵。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没有说出口的爱。
“所以我喜欢向日葵。”她目光转向床头柜上开得正盛的淡雅向日葵。
“可是向日葵的另一重意思是忠诚。”程愿怜悯地看着她,“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你对林长东有着无法说出口的爱意,可林长东却始终选择忠于自己的家庭。”
程恕一愣,随即暴怒,“你懂什么?!”
她一下挪到床边,挥手就打翻了床头柜上的那束向日葵,玻璃的花瓶被一同挥扫到了地上,“砰”一声脆响,玻璃渣子四溅,向日葵残败落于地面。
瓶子里的水溅到了程愿的脚上。
她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皱起眉头,“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用得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程恕双手狠狠拍了两下被面,“你以为为什么林长东能守着他的家庭平安到今日?你以为为什么这么多年洛南玉对他的出轨一点察觉都没有?!”
程恕一瞬间红了眼,满脸都是悲痛。
程愿不理解她的思维。
“为什么?”
程恕忽又仰天大笑,笑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笑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进鬓发里。
程愿不再言语,她盯着如此癫狂失态的程恕,再一次觉得她很悲悯。
也许,跋扈骄傲如女王般的程恕,也有自己不敢回顾的伤疤。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待到笑够了,程恕才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
“算了,你走吧。”
这时候,程母从外面走进来,她一见到病房地板上的花束狼藉,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阿恕,怎么了?你们吵架了?”程母看看程恕,又瞧瞧程愿,“阿愿,怎么回事?”
程恕摇摇头,“我要休息了,你们都出去吧。”
她径自拉过被子,躺了下去。
窗外的风吹进来,很暖。
程母却怕她着凉,将窗子关了,随后又拿来扫把扫干净了地面,那几支向日葵被程母扔进了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程母才对程愿说:“阿愿,我们明天办理出院,我和你爸决定带阿恕回泽州休养。”
“明天?”程愿讶然,“这么快?姐姐的身体吃得消吗?”
“医生说没关系。”
“那……”程愿犹豫。
程母看着她,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一放寒假,你马上回泽州,听到没有?”
程愿抿了抿嘴唇,不语。
程母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要再做一个坏丫头了,知趣点。”
说罢,便不再管程愿,回身去关心程恕了。
第二天下午,程父程母就给程恕办理了退院手续,带着她离开了g省。
一场家庭闹剧短暂地落了幕,程愿心里也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