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晨光微亮,叶夕睁开眼,将近在咫尺的男人看清。他有张俊逸的侧脸,有漂亮的肌肉线条,可惜臂膀和胸前的伤留下了长长的疤。她看得不忍,用指尖抚过那些刀剑的痕迹。
“心疼了么?”耳旁传来他的声音。
叶夕抬眸,见他眼带笑意望来。她身上酸痛不止,他倒好,还笑……她一下一下戳他,撅嘴道:“你让我写南山冶月报,我过几日写好了给谁看?”
谢玄把她揽进怀里,“留给我看。”
她轻哼一声,“要留多久?”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间,想了想,“等会儿告诉你。”
“哦。”她声音又低落一分。
“我知道三叔找过你。”他突然说。
叶夕脊背一紧,想起昨日答应谢安的话。她明明选择趁早散了,也告诉了谢玄,后来怎就……变成一起睡了?这走向真糟糕。
“等过段时间,我们补上婚仪。”他说。
她噗嗤一笑,“你每次让我等的口气,好像那种骗人的负心郎啊。”
谢玄长叹一口气,“对不起。”
叶夕不怀疑他会失言。这婚仪不经历一次吧,怪遗憾的,但在谢府办完,她还得回南山冶,他们的问题仍然没解决,一想又没意思……她推开他,起身披衫,忍住身上不适,风淡云轻地说:“从简吧,有没有都行。”
他侧身撑头,挑眉看她,“怎能没有,我都没感受过。”
她惊讶得回身望他,“你不都结了两回,以前……”她咽下后话。桓谢联姻时她知道,谢玄在京口受伤没回去。可之前,刘牢之明明告诉她,在谢玄成婚时见面,发现他性格大变了呀。
“听起来荒唐,但是真的。”谢玄苦笑,“那时师尊救醒我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我活不了几年。”
叶夕眼神倏尔柔软下来。她听孙无终说过,十多年前谢将军亡故,谢玄也大病一场,这场变故让他彻底变了一个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那段往事的细节。
十二年前,谢玄去追父亲时遇到水匪,被刘建救起送回会稽,昏迷了三个月,谢安请来杜仙师,花了大功夫才把他救醒。
“落水让我患上肺疾,迟迟不好就罢了,又引出心疾复发,差点让我直接送命。”谢玄起身坐起,继续说道。
“三叔请师尊把我带回钱塘,住在观里调养。没人觉得我能活下来,不怪他们,那时我体虚至极,整日咳嗽,路都没力气走,只能躺在榻上喝药。族人私下说,应该让我赶紧娶妻,百年后才不至于沦落成孤魂野鬼。”
眼泪忽然滚落下来,她挪上前抱住他,将头默然靠在他肩上。
“叔叔婶婶做主,寻到一位泰山羊氏女儿,论门庭品貌,他们觉得是良配,只是她也身患重疾。我和她都没法出席婚礼,就由家里操办下来。我在观里住了六年,羊氏没等到我回去。”
“你怎么好起来的?”叶夕柔声问。
“我不想死。”谢玄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笃定而锐利,“浑浑噩噩躺着时,拼命想清醒过来。等清醒了些,便想就算一步步挪着走,也不能再躺下去。能走路了,就想一定要恢复武艺,便重新拿起了剑。”
“幸亏你有个精通医术的师尊。”叶夕知道,他的淡然语气背后,是凭着怎样坚韧的心志,咬牙付出了怎样的辛苦,才能慢慢活下来。她突然一阵后怕,“还好你从没放弃。”
“是啊,我不信父亲的死因,却什么都做不了。稍有好转时,豫州刺史已经是袁真了。我便以成婚没请刘建父子为由,把他们请来钱塘一趟。刘将军跟我说了当年询问军士的结果,那件事便再无后话了。师尊说,幸亏我从小练武底子好,经得起折腾,也是神仙显灵,放我多活几年,得珍惜着点,别再折腾没了。”谢玄无奈笑着。
叶夕却难过得喘不过气来,眼泪再也忍不住,淌在他肩上。
谢玄轻轻拍着她的头,“除了咳症留到现在,其它都好多了,真的。”
过往细节映在脑海里,她突然更明白了。
他不甘心躺一辈子,所以拼命让自己变回正常人。
他的心疾还会反复发作,因为痼疾难以根除。
他说人生不过三四十年,是知道自己寿命不长。
他说逍遥是想做甚就作甚,是觉得人生太短,尽兴才不留遗憾。
而她留在南山,他还得浪费大把时间在相聚的路上,这样下去,他们能见几次面?所以谢安要她搬去谢府后院没有错,为了他,她是应该去。
可南山冶怎么办,灌钢怎么办,建康城都找不到能建水排和铸炼房的地方。青溪边都是世家宅院,小江边商铺林立。更莫说其它合适些的地方,也早被官冶占了。
她曾以为他们最大的问题,是世家与流民的门庭之别,其实不是。
是他的时间太短,她却不能时时相陪。
叶夕挂在他身上哭出声来,惹得谢玄不明所以,忙拍着她哄:“怎么了?”她不吱声,他又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怕以后早早当寡妇,又不好意思开口甩掉我,只好委屈得哭了?”
“噗。”叶夕哭笑不得,掐一把他的腰,“是的!你烦人,说这种话,我嫌弃得要死。”
谢玄想了片刻,捧起她的脸颊,指腹抹去她的眼泪,“等我一会儿。”说罢他迅速起身,穿衣洗脸,开门出去了。
留叶夕瘫坐在榻上,看着狼藉的被单发呆。她的内心陷入了一阵剧烈的撕扯,曾经毫不犹豫的坚持,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要不,他去哪就跟到哪里吧,陪在他身边,管别人怎么说,流民也好,爬床也好,只要日日守着他就好。
可她一抬头,就看见挂在墙上的不语剑,还有榻边的匕首。百炼成钢,价值胜金,若能灌炼而成,省去工匠无数精力与时间,更是无价之宝。现在离灌钢成功或许只剩一步之遥,或许她不如阿爷,一辈子都做不出来。
那是倾叶氏数代人的心血,步步探索的铸炼之术。求索之道没有尽头,她必须坚定心志,义无反顾才行。
可万一……谢玄心疾再发作,赶不回来见她呢?光想一想,她就难受得要死。
要不交待给别人做?那万一……她真能在几年内做出来呢?她会遗憾得要命。
走还是不走,留还是不留。
叶夕蜷起腿,抱着膝盖埋头纠结。
救命!怎么办!
过了好久,谢玄还是没回来。她平静了些,抹了把脸,起身穿衣洗漱,收拾床榻。
南山冶的大家都开始忙活了。经过这段时间磨合,招来的乡民各司其职,逐渐熟悉了自己的活计。大家看到她,都笑呵呵地招呼:“叶娘子早!”
“早。”叶夕笑着回应。
厨房里远远飘来香气,萧娘子应该又做饼了。阿莲嫂总来帮忙,这会儿早饭做完,她就坐在大院树下绣小衣裳。大门外,工人从矿仓里一车车拖来矿石,河边水排日夜轮转,铸炼房升起滚滚浓烟。这番生机勃勃的景象,好不容易才得来,她怎舍得抛下。
唉。
咦?叶夕的目光停在月牙河边一棵树下,谢玄倚着树干,手里拿着……鱼竿?
她满怀诧异地走过去,“你哪来的鱼竿?”
“嘘!”他目不转睛盯着河面,低声说:“找阿裕朝乡民家里借的。”
叶夕无语,也放低声音,“你还有空钓鱼?”
谢玄还未应答,鱼线忽然一动,水面泛起波澜,“来了!”他奋力一扬,水面顿时跃出一条两三尺长的青黑大鱼。他急速往后退步,“快帮忙!”叶夕心领神会,拎起旁边木桶往上一接,鱼儿顺利落进桶里。谢玄把鱼竿一丢,迅速上前按住乱跳的大鱼,拎起木桶就往回走。
“来。”他偏头说。
叶夕一头雾水,小跑跟上,见他径直走进厨房。
萧文寿见他进来,停下手中活计笑道:“这么快,谢郎君可真会钓鱼。来来,我这都准备好了。”她指向角落里一个大木盆,里面已经盛满清水。
“多谢。”谢玄微笑点头。“哗啦”一声,他把大鱼倒进木盆里,鱼儿打了个滚,自在游起来。
“你在作甚?”叶夕终于忍不住问。
谢玄撩水洗净手,拉她蹲在木盆边,指着鱼说道:“这条青鱼年纪不大,鱼肉还嫩。现下天气热,过半个月立秋后,就是做鱼鲊的好时候,春秋季的鱼酢最好吃了。你先帮我养着,等我立秋回来做给你吃。”
人们把吃不完的鲜鱼用盐、醋、酒和各种香料腌起来,便称鱼酢。叶夕在叶坞吃过,南下后更见晋人常吃。她自己是做不来,更没想到谢玄会做。而且……他说立秋回来。憋了半天,她神色复杂地说道:“你还会做这个。”
谢玄笑道:“会钓也要会吃,你郎君本事多着。你且安心好好养它,我回来时要见它活蹦乱跳。”
她又想哭了。
不知何时,萧文寿已经端着给工人们的饼,悄然离开了厨房。
她还是不想哭出来,只好强忍着问:“你做的鱼酢好吃嘛!”
他还挺得意,“我有秘方,从小钻研出来的,橘皮可以提香,必须要用好酒,下次我带乌程酒来。不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等你弄出灌钢鱼钩,灌钢菜刀,以后弄起来更顺手。”
眼泪突然跟不要钱似的落下来,叶夕心里难受,哭嚎一声扑向谢玄,差点把他扑到地上。他搂着她蹙眉道:“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你要不回来给我做鱼鲊,我就抱着这盆鱼追到你面前扔你脑门上。”
“还是这么凶啊。”
她哭得稀里哗啦,“你要是嫌我凶,就去找个温柔贤惠的小妾照顾你吧。不过我会嫉妒,要是能不找,就还是让你家部曲照顾你吧。不行,我太自私了,你一个大男人,谢玄,你还是找吧!我争取不嫉妒!”
门外有来往工人听到哭声,放慢了脚步。
谢玄哭笑不得,抱她艰难站起来,拍着她的背,认真说道:“阿夕,我确实……很想你能时刻在我身边,但我答应过你,要助你实现心愿。你总在等我,我也可以等你。只是你要快些,我怕……我等不了太久。”
她太难受了,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谢玄……你、你……我、我……”
“别喊得跟我欠你钱似的。”
“谢郎……”她松开手,用红肿的眼睛定定看着他说:“等我。”
谢玄的桃花眸灿然笑开。
这天,他们回到屋里,一直呆到下午,叶夕才依依不舍地送谢玄上了牛车。目送谢府牛车消失在山径尽头之后,她忽然又哭了,但很快就忍住,只跑到厨房角落看那条青鱼,直到深夜。
从那之后,叶夕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一天复一天,眼看要到立秋,她心情也越来越好。不过还没等到立秋,阿裕却派人传来一个消息。
曲阿城的庄园主人,定要亲眼见一见南山冶的当家。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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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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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