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有县府衙役来乡里张贴告示,乡民们见状好奇,纷纷围拢在一旁。他们大多不识字,便问衙役告示上写着什么。
“奉大司马令,今年户调布税折为米粮。田租照常征收。两者限九月初十前交齐。一匹绢折三石米,一斤绵折两石米……”
还没等衙役说完,乡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布税折这么多米,怎么交得出来?”
“我们自己吃饭怎么办!”
许是忌惮乡民凶悍,这次衙役来了数十人。为首的衙役连连摆手,说是官爷下令,京口每个乡都这样,不单单是南山。乡民们七嘴八舌再问才又得知,谢郎君离开京口之后,大司马府又换了人来。再问其他,衙役们便不耐烦地说一概不知,推推搡搡地离开人群,飞快列队离开了。
叶夕和萧文寿在河边挑水,远远听到乡民议论。她不懂,朝萧氏问道:“户调布税是什么?”
萧文寿叹了口气,“是官府在田租之外另收的人头税,每户若有一个男丁,一年就得交四匹绢,四斤绵。女丁则减半。大家就把田租叫粮税,这个叫布税。以前都得先用粮去换布绢交税。近些年桓大司马常常北伐,军粮紧缺,就把布绢税折成粮米来收了。”
两人用扁担串起水桶,挑在肩上。叶夕边走边算,“像莲嫂家一户,夫妻二人加她公婆,就得交……十二匹绢、十二斤绵,折……六十石米,她家田租好像是三石,那到九月份,她就得交六十三石米?”
萧氏缓缓点头,“勒勒裤带也能勉强挤出来,只是日子要吃紧许多。”
“哪里只是吃紧!”叶夕蹙眉道:“一年忙活到头,六成粮米都得交税!他们自己还要填肚子呢,等阿莲嫂生了,又得多张吃饭的嘴。之前下雨,她家土房垮了一面墙,砸坏好多东西,这下倒好,哪有闲粮去换。”
萧氏摇头,“他们家好歹有田。叶娘子莫忘了,咱们也得交布税。咱们一亩田都没有,拿什么交啊?”
叶夕吁了口气,“希望阿裕在曲阿有进展。”
“叶娘子!叶娘子!”
叶夕抬眸,见田乡正从远处跨步走来。她放下水桶站定,让萧氏先进门。
老人走近,放低声音说道:“之前谢郎君叮嘱我和我儿的话,我可一个字没往外说啊。他叫咱不要管交粮的事,交不上粮也没事。那时我可当真了!现在他人走了,咱们怎么办!他的话还作不作数!”
看老人格外焦急,叶夕忙安慰道:“田乡正,他不是说空话的人。万一……万一你们不放心,咱们还可以按原计划。阿裕去曲阿换粮了,咱们再等等。”
“不是我不放心。你瞧瞧,他不让我们往外说,字据也不立,谁知道他的话管不管用!这些世家子弟整日夸夸其谈,真会管百姓的日子好不好过?要是九月初十交不出粮,官府拿我们是问,你说个准话,谢氏管不管?会不会帮我们兜着!”
谢玄当时说乡民交不出粮也没事,叶夕只当他作为大司马府官员,可以维护南山乡民。如今他回去了,叶夕心里没底,只好答道:“过两天立秋之后,谢郎君要回来一趟,到时我再详细问他如何?”
“哎!”田乡正叉腰摇头,“叶娘子,听你这么说,老夫心里就凉了半截。你一名女子,老夫不为难你,但不能不为乡民着想。乡里不少户都交不出粮,到时你问不出个所以然,趁早告诉我,老夫还得带他们北上投义军去!”老人大臂一挥,转身迈着大步走远。
叶夕叹了口气,重新挑起水桶。
步伐不知不觉就沉重了几分。这段时日,一项项重担压在她肩头。比起来,这两桶水的重量,简直就像鸿毛一般轻盈了。她把水挑进厨房,倒进水缸,睹见角落木盆里,青鱼正自在转悠,心中竟无端生出一丝羡慕。
“师父!师父!”阿邻匆匆进门,扬着手中竹筒,“阿兄传信回来了。”
“拿来。”叶夕迅速收起心思,接过竹筒打开一看,不禁惊呼道:“太好了!曲阿不少大户对咱们的铁器感兴趣。”
阿邻顿时也喜笑颜开,直呼阿兄厉害。
在阿裕动身前,叶夕与他们详细筹划了换粮策略。她想过,若贸然上门提换粮,估计只会吃闭门羹。唯有以利诱之,才能掌握主动。所以她让阿裕先去曲阿,带足样品,以做铁器生意为由,打听当地世家庄园,给管事一一下帖邀宴。
总之,出手要阔,一鸣要惊人。免得阿裕显得太年轻,难以服众。她还专门请田洛五十多岁的阿爷扮成管事,坐在主位上吃饭就好。
阿裕告诉那些人,南山冶将提供比官营冶炼场质量更好、价钱更低的铁器。只供大货,至于零散铁器是用作农器,还是用以售卖,卖价几何,南山冶不管。唯一的要求,就是只能用粮米来买。
如今晋国铁器皆为官营,南山冶是唯一的私营冶炼场。在阿裕拿出尚书台令之后,不少庄园管事果然动心了。
“涉及大宗交易,我们又是新面孔,他们提出要亲自见南山冶当家一面,才能放心。看来我还得去一趟。”叶夕挑眉,把竹筒信收了起来,余光睹见木盆里的鱼,声音柔软下来,喃喃道:“不知立秋前能不能赶回来。”
阿邻挠挠头,“离立秋就两天了啊,师父为何一定要在立秋前回来?”
叶夕轻轻一笑,用竹筒敲了一下徒弟的脑门,“小孩子不懂。”
简单收拾好行装,叶夕便带田洛兄弟出了门,进城去运河码头坐船。白日暑气旺盛,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仍然顶着炎炎阳光赶路。傍晚一到曲阿城,他们就赶紧找到阿裕,一起商议邀庄园管事见面的事宜。
第二日,派人送完拜帖,叶夕又特意去买胭脂和新衣。胭脂铺里的小娘子帮她梳发挽髻,上妆涂脂。叶夕揽镜自照,听小娘子不住夸赞自己样貌俊俏,她淡淡一笑。
从何时起,她就没好好收拾容貌了呢。原来,还是好看的。
宴会定在两日后,立秋。曲阿城最有名的酒楼里。
尽管叶夕做足了应对准备,开宴时,一位宾客还是让她愕然不已。
刚进厢房的女子仔细端详着叶夕,突然笑道:“原来是你。”
“玉娘子?”叶夕一愣,迅速回过神,朝她一礼,“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她才意识到,原来阿裕拟出的宾客名单里,一位叫玉婵的娘子就是行乐舫以前的玉娘子。
叶夕以前去行乐舫,有一次离开相龙房间,刚好遇到玉娘子过来找他。相龙便简单介绍了一番。那时两人点头致意,之后便再没有别的交情了。还有一次她在船上,被服过散的桓济当成玉娘子搂抱,幸亏遇到谢玄阻拦。没想到兜兜转转,她们又在曲阿县见了面。
玉婵掩笑应道:“离上次见面……也不算太久。”
叶夕没细想,叫阿裕引她入座。这时来了别的宾客,她又一一见礼,让田洛兄弟招呼客人。
宴席开场,叶夕提酒说话,落落大方。座上除了她和玉婵,其余六人皆是四五十岁的男子,纷纷表示没想到,南山冶当家竟是女子。叶夕含笑敬谢夸赞,又是一番觥筹交错,不必多说。
近来,这种场面她都习惯了。
好在一切顺利。
趁酒劲,叶夕邀请他们到南山冶亲自看看,以打消疑虑。有几位满口应承下来。她暗自松了口气,这场宴席花费不少,她本心疼极了,幸好有所收获。
而席上表现出最多兴趣的宾客,就是玉婵。她不仅答应会亲自拜访南山冶,还说改日要去叶夕下榻的客栈登门拜访。盛情难却,叶夕应允下来。玉婵很高兴,连连斟酒敬她。
宾主尽欢,宴席散场。
叶夕倚靠着凭几,揉着发晕的额头,见阿裕已经把客人都送走了,便问道:“那个玉娘子……怎会在曲阿?”
阿裕凑过来说道:“前几日我打听过了,都是下人传的,她是桓二公子养在外面的小妾。前段日子,城外新丰湖边的庄园不知怎地归了她。她一接手就赶走了原来的管事,要亲自掌管庄园事务,别说,还打理得井井有条。”
见田洛兄弟俩也凑过来听,阿裕便把之前在行乐舫的见闻说与他们。
一听到新丰湖,叶夕的酒意顿时清醒了大半。谢玄说过,新丰湖边的田地曾被郗融送给了桓熙……既然现下玉婵在管……莫非又到了桓济手里?不管怎样,她必须查清楚。
她咳嗽一声,旁边正聊得起劲的三兄弟顿时安静下来。她让他们确认厢房外空无一人,再关紧房门,让他们围拢过来,低声说道:“之前没到时机,我未跟你们说过。除了换粮,我们来曲阿还有一个目的。”
刘裕,田洛和他的堂弟田泓,个个表情肃然,听得认真。
叶夕一字一句说道:“桓氏兄弟名下无数良田,却不肯交粮。咱们乡里土地贫瘠成那样,乡民们却要交那么多粮!简直没有天理王法了!”
三个年轻人听得义愤填膺,攒紧拳头。
“我们要查清,桓氏兄弟到底隐匿了多少田产。拿到证据,交给谢郎君。他会想办法逼他们交粮,乡民们的负担就不用那般沉重。”叶夕前倾身子,环视一圈,“敢做吗?”
年轻人们互相对视一眼,狠狠点头。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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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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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