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疏将厉鬼的身体放到了床上, 从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濡湿了床单。
厉鬼的身体正在渐渐恢复,首先恢复的是头颅,脸部的五官基本都长回来了, 不再那么狰狞。
相比较之下, 身体部分恢复的速度就有些慢了。
酒疏看了看伤势, 从房间常备着的药箱里拿来了一些药品和绷带,为伤口止血。
虽然知道作用不大, 但他只想让惩戒对象不那么痛。
对酒疏来说, 蛊银和厉鬼无论哪个受伤,都不是一件好事。
厉鬼躺在床上,鼻间嗅到了神父身上才有的清爽味道, 祂挣扎着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床边的神父。
俊美的神父坐在床边,正垂眸整理着手中的绷带,为祂包扎。
厉鬼有些怔愣地看着神父的侧脸。
房间内窗帘未拉开,因此显得有些昏暗,从窗外而来的光穿过窗纱洒落在神父身上, 显得皮肤冷白, 半敛着的眉眼昳丽。
此时的厉鬼仍很虚弱,脸部的皮肤满是撕裂的裂痕,正在缓缓愈合。
意识似乎也不算清醒,就这么看着酒疏,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才清醒过来似的,用干涩的嘴唇发出不成调的声音。
舌头还未修复完,可祂却迫切地想要跟酒疏说话,以至于嘴唇再次被撕裂, 鲜血淋漓。
酒疏动作一顿,放下绷带,用棉球轻轻擦拭厉鬼薄唇上的伤口,手上的动作很轻。
“不用急,我在听。”
酒疏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厉鬼漆黑的瞳仁看着酒疏,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似乎害怕下一秒,眼前这温柔的神父就会再次变得冷漠,让祂空洞的心脏绞痛难忍。
祂的脑海中还不断回放着神父那张死亡后血淋淋的面孔。
真的没有死,神父没有死在祂手中。
厉鬼不想去思考之前看到的神父死亡是幻觉还是什么,在经历过目睹神父死掉的绝望之后,祂只想要对神父道歉。
想要对神父说清楚自己的懊悔,想要得到神父的原谅,也想要说清楚自己的心意。
祂只是太过疯狂,太过愚钝,看不清自己的心。
其实,祂只是想要跟神父更亲近一些。
想要获得从未得到过的幸福。
想说的事情太多,厉鬼用伤痕累累的手指钩住了酒疏的衣袖,动作小心,颤抖,却又难掩焦急的情绪。
“对不起,我对不起……”短暂的停顿后,厉鬼的舌头总算修复完成,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我、我爱你,我爱你。”祂总算说出了心中最想要说的话。
在酒疏之前问话的时候,祂就应该说出来的,可却因为恐惧被拒绝而怯懦退缩。
做过了太多错事,甚至曾想着将神父剥皮抽筋,玩.弄.亵.渎,祂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恶劣狂妄,也因此更加害怕得不到原谅。
事实上,现在的厉鬼同样害怕,只不过现在的祂已经学会了压抑这种恐惧。
祂早已经想通了,比起神父的死亡,只是被冷漠相待已经很好了。
祂更怕的是还未道过歉就永远失去了神父。
只要神父还活着就好,哪怕怨恨着祂也无所谓,祂愿意付出一切赎罪。
“……”
酒疏停下了擦拭鲜血的手,看着厉鬼,与那双盛满了爱意与悲伤的眼睛相对。
片刻后,轻声回答:“我也爱你,所以我会原谅你。”
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回答,厉鬼睁大了眼睛,看着酒疏那双过分漂亮的桃花眼。
苍白的脸上突然滑落了泪痕。
酒疏替祂擦掉了泪痕,手指抚过厉鬼毫无血色的脸庞,却发现眼泪越掉越多。
祂有些难为情地侧过头,觉得这些眼泪过于软弱,试图自己蹭掉这些泪痕,却又不想移开看着神父的视线,目光迟迟未离开酒疏。
之前被酒疏抱在怀中的时候,厉鬼就已经听到了酒疏的那番话,明白在酒疏眼中自己与蛊银同等重要。
祂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所以当真的确认酒疏同样对自己有着感情之后,厉鬼再也忍不住心中汹涌的情绪,控制不住地落泪。
连祂自己都觉得自己犯下的错事不可原谅,神父却原谅了,还说爱祂。
一时间,之前所有的绝望和爱意都难以压抑了,只能通过哭泣显露出来。
手指还依然勾着酒疏的袖口,丝毫不敢松开,害怕这真的是一个美好的幻觉。
酒疏并未阻止厉鬼哭泣,而是安静地陪在祂身边,继续替祂处理伤口。
让祂能更顺利地恢复身体。
经此一遭,厉鬼变得好说话多了,比起最初那副疯狂失去理智,肆无忌惮的样子,现在的厉鬼温顺如绵羊一般,酒疏自然也不会对其过多冷漠。
他的目的一直都是让惩戒对象不再分裂,而不是真的无法原谅厉鬼之前的所作所为。
当然,酒疏最初确实有几分介意,毕竟没人能够完全不在意另一半对自己态度恶劣。
只是酒疏并非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他知道厉鬼的狂妄肆意只是被死后的怨气折磨得失去了理智,过度憎恨活人导致的罢了,并非出自本心。
加之目睹了厉鬼这般凄惨的境况,那几分在意早已消散。
现在更多的是对二者融合的顾虑。
酒疏垂眸,给厉鬼的伤口缠绕又一层绷带。
因为几乎被蛊银削成了人棍的缘故,厉鬼的伤口剖面特别大,绷带几乎要用完了,还只是包扎了一半,伤口处不断生长的肉芽被包裹在绷带中蠕动。
与酒疏白皙漂亮的手指相比,绷带下的这副身体看上去丑陋且诡异。
厉鬼似乎也如此觉得,身体恢复的速度不知不觉间快了一些,至少将那些丑陋的被劈砍的痕迹抹去了,只剩下苍白完好的皮肤。
只有肢体还依然残缺着,被酒疏轻轻裹上绷带。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酒疏包扎伤口时的沙沙声。
等到绷带用尽了的时候,酒疏身侧递过来新的纱布。
他看向身后的蛊银,道了声谢后便继续动作。
蛊银一直站在酒疏身后。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心爱的神父与另一个自己亲近,现在还主动递来了纱布,似乎真的已经学会了宽容,学会了不再嫉妒。
毕竟刚刚被爱人亲眼目睹了那样残忍的场景,惹得爱人生气,蛊银动作间仍然带着小心翼翼,生怕会再次惹得酒疏不开心。
厉鬼逐渐止住了泪水,祂一直在痴痴看着神父,直到现在才将目光动了动,看向了蛊银。
高大,苍白,正低垂着头安静看着神父。
外表看上去温顺极了,即使是在察觉到厉鬼的目光后也并未抬眼看祂。
厉鬼收回视线,也不再看它。
两个之前还恨不得将彼此分尸的鬼魂此时在酒疏面前都沉默乖巧的过分。
酒疏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开口道:“这次的事到此为止,你们两个都不要再有下次。”
两个惩戒对象你来我往的分尸彼此,已经明显是杀红了眼的程度,酒疏心知肚明二者之间的暗流。
但他不希望这暗流继续下去。
听到酒疏的话,蛊银背在身后的手指颤了颤,刚要开口应是,便被厉鬼虚弱的声音抢了先。
“我明白的,只要酒疏你愿意让我留在身边就足够了,我会很乖的,酒疏。”厉鬼的声音沙哑,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语气却显的很卑微。
对于厉鬼来说确实如此,祂有着比蛊银更加悲惨的经历,经受过更多的苦痛,自然也更加珍惜这从未有过的幸福。
比起生前与死后那漫长几十年的痛苦,现在能够被心爱的人原谅,接受了爱意,还被亲切地握着手,已经是厉鬼从来不敢妄想的幸福了。
尤其是祂在此之前还表现的那么差劲,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活该被分尸的程度,祂最害怕遭到酒疏再一次的厌恶。
表现得也格外殷勤。
所以无所谓内心真正的想法,至少现在的厉鬼表现得无比顺从。
无论是嫉妒还是怨恨都无所谓,只要酒疏不再像之前那样死去,就都无所谓。
“我、我也是,亲爱的,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和祂都是同一个人,所以不会再那么偏激了。”
蛊银的声音迟了一拍,与厉鬼相比,难免有几分艰涩,但也是同样的顺从,表面上看对此毫无抵触。
酒疏不置可否地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看向了两个惩戒对象:“那样最好,不用担心,我这几天会帮你们进行灵魂融合的。”
“你们很快就不会再分裂了,会重新变回一个完整的你。”
过去与未来相融合,是理所当然之事。
其实他们两个记忆早就已经逐渐同步了,说是同一个人并不为过,彻底融合也是一件好事。
蛊银想要笑着如此赞同,却一时间有些勾不起嘴角。
只能眼睁睁看着厉鬼抓着爱人的手,满脸依恋地同意:“好的,我愿意。”
见此,蛊银英俊的面孔上也只能努力露出与往日一样阳光的笑容,不愿显得太不合群:“我也是,早日融合的话,亲爱的一定会开心的吧!”
酒疏看着两人,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啊。”很开心。
但不希望你们那么不开心。
处理完了伤口,酒疏便提起了婚礼的事情。
原本是准备中午举行婚礼的,可是经过了刚才的混乱情况,早已错过了婚礼时间。
“没关系的,亲爱的,今天实在是抱歉,都怪我没有预先准备妥当,婚礼的事情延后吧,等到我们融合后再办婚礼也不迟的。”
蛊银半跪下来,露出灿烂的笑容,握着酒疏的手,久久没有放开。
酒疏看着蛊银苍白的大手,缓缓回握了过去。
“嗯。”他弯起了眉眼,对蛊银露出笑容,眼尾潋滟着艳色,一如既往地美丽,让蛊银着迷地凑上前亲了一下。
然后,蛊银温柔地询问酒疏是否饿了。
“我去给亲爱的做午餐吧,甜点还是小蛋糕,对吧。”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蛊银知道酒疏一定饿了,它享受着亲手为爱人奉上餐点的过程,也熟悉爱人的喜好,期待着看到爱人因为自己做的食物而满足的表情。
“对,辛苦你了。”酒疏回吻了过去,对蛊银道谢。
蛊银眼中的爱意愈发深沉,笑呵呵地起身离开了房间,去准备午餐。
关上门后,房间内就只剩下厉鬼和酒疏两人了。
蛊银回头看了眼房门,然后就朝着厨房走去,脸上还带着笑,目光却显得空洞。
期间路过走廊时,有几个疯疯癫癫的镇民跑来跑去。
他们不知道是怎么进入走廊的,虽然已经回到了现实中的封家镇,脑子却依然沉浸在那个遍布血肉的世界里逃不出来。
一个劲儿地喊着救命,有鬼之类的车轱辘话。
“快跑啊呜呜!”
“神父、神父在哪里?”
他们看到不远处走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便想要凑上前去求救,顺便询问神父的位置。
虽然已经意识不清了,但却依然记得神父能够拯救他们,是他们之前没有虔诚的信仰神父才会遭受苦难的,他们现在就要去找神父祈求宽恕。
眼前这个神情温和的年轻男人目光有些失神,直挺挺看着前方,漫无目的地走着。
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于是他们便毫无顾忌地围了上去。
下一秒却发现自己的嘴巴突然莫名闭了起来,似乎有无形的针线缝合了缝隙。
导致他们只能惊恐地闷声尖叫。
不明所以间,抬头看到了那样貌苍白俊美的男人并未看向他们,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走着。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男人低头安静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关节,直至手指骨肉稀烂,露出森白的骨骼都不罢休。
牙齿咬在骨头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
更可怕的是,男人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弧度,似乎开心地笑了。
它已经学会不嫉妒了,它一会儿甚至会连着厉鬼的饭一起做,这样的它一定会比那个只会抢话的厉鬼更讨人喜欢。
蛊银毫不在意身边的嘈杂,它来到厨房。
在略显阴暗冰冷的厨房里,蛊银系上围裙,熟门熟路地做了午餐。
摆盘时,认真得像是在做一件细致的工艺品。
而它做出来的饭菜确实也精致极了,色香味俱全,摆盘也格外讲究,就连盘子边角的雕花都栩栩如生。
即使有着相同的记忆又如何,它的动作一定比厉鬼更加熟练,做出的饭菜也一定比厉鬼更加好吃。
做完了饭菜就该做饭后甜点了。
蛊银知道酒疏最喜欢甜食了,所以便每天变着花样的做蛋糕。
即使都是蛋糕,口味也都是酒疏喜欢的那种,大差不差,每日的样式也都尽量不一样。
力图让爱人每天都有新鲜感,毕竟蛊银一直坚信想要拿下爱人的心就要先拿下爱人的胃。
看着手下精美的蛋糕,蛊银哼着婚礼进行曲的调子将蛋糕装盘打包好。
想象着酒疏品尝食物的样子,它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酒疏的惊喜而满足的表情了。
幻想着那样美好的画面,蛊银兴奋得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只是想起一起吃饭的还有一头厉鬼之后,脸上的红晕又散去了。
厨房吊顶上的灯光滋滋作响,忽明忽暗。
蛊银沉默着,低头看着料理台上的蛋糕,苍白的脸庞被打上一层阴影,看不清表情。
好一会儿才重新扯开嘴角,露出习惯性的笑容。
亲爱的喜欢看到它笑起来。
与爱人相比,那个厉鬼不重要,就当做是透明的就好。
整理好心情,蛊银带着食物,哼着歌走向酒疏的房间。
教堂外的天空似乎都因此变得晴朗了一些。
蛊银知道,酒疏一定会因为它的不辞辛劳而给出一个亲密的深吻。
它与爱人的关系,终究不是厉鬼可以随意取代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直到蛊银打开门,看到里面的情况时,脸上都还是矜持而又暗自期待的微笑。
门内,厉鬼正亲昵地枕在神父的膝头,迷恋不已地用几条新长出来的手臂圈着神父的腰肢。
神父坐在床边,纵容着这个体型壮硕的厉鬼。
蛊银一向都知道爱人的腰肢纤细,薄薄一层腹部肌肉更是带来了极为舒服的柔韧手感,让它每每爱不释手。
只是爱人的腰部有些敏.感,自诩为负责任丈夫的它很体贴地不经常触碰,却没想到会被厉鬼如此肆无忌惮地搂住。
自己的爱人被他人如此亲密地搂抱着,自己还只能眼睁睁看着。
甚至因为比自己多了几条手臂,抱得更加亲密。
这一幕的冲击直接让蛊银脸上的笑容僵硬。
强装出来的好心情立刻就有土崩瓦解的风险,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掌青筋暴起,手指骨节用力到几乎要从皮肤下凸出来似的。
只是为了不让爱人发觉,它将手收回,藏到了身后,面上依旧笑吟吟地说着饭菜做好了。
“亲爱的等久了吧,快点吃吧,我做了三人份的,每个人都有份。”
蛊银笑容和善,一副大度的正宫做派。
它将饭菜都摆放在房间桌子上,一边招呼酒疏快点来用餐,一边还不忘将属于厉鬼的那一份放到床头柜上。
表现得体贴周到。
“辛苦了。”酒疏原本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听到蛊银的声音后便睁开了眼,对蛊银露出了笑容。
这柔软动人的笑容抚平了心中的躁动,蛊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甚至主动提出想给厉鬼喂饭。
这样可以让酒疏轻松一点。
也能显示出它的善解人意。
毕竟同步了彼此记忆的蛊银知道,厉鬼也跟自己一样厌恶着彼此,它不会同意自己喂饭的。
那样就会显得厉鬼很无理取闹。
对比之下,酒疏便会觉得只有自己才是最能体贴爱人的。
不过巧合的是,蛊银和厉鬼想到一起了。
“好啊,我正好有些饿了。”厉鬼表情如常,并没有跟蛊银想象中那样拒绝。
样子沉默且顺从,与蛊银阳光灿烂的笑容相比,似乎更惹人怜爱一些。
蛊银见此,背在身后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酒疏看着他们两个,片刻后垂下眼睑,温声同意。
“嗯,随你们。”酒疏起身让开位置,自己去桌边吃饭。
然后看着蛊银坐到床边给厉鬼喂饭。
其实按理说厉鬼是不需要吃饭的,毕竟早已是鬼魂了,但两个惩戒对象似乎都钟爱假装正常人的感觉,酒疏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厉鬼现在已经修复好了手臂,其实也是没必要喂饭的。
但看它们两个却都很乐意的样子,酒疏便从善如流,坐在桌边看着它们。
蛊银和厉鬼感受着身后酒疏平静的目光注视,一时间双方表情都有些僵硬。
却都不肯率先示弱,两张同样苍白俊美的脸上带着相似的微笑。
许久,才有了动作。
“来,吃饭吧。”蛊银笑容爽朗地拿起勺子。
“……嗯。”厉鬼也扯着嘴角应是。
在蛊银强装镇定给厉鬼喂了一勺热粥之后,双方都沉默下来。
“……”
一个坐在床边,一个靠在床头,目光都低垂着,没人再开口说话,也没人再动弹一下。
明明已经是鬼魂了,明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却有种难以自控的想要呕吐的冲动。
尤其是厉鬼,连被分尸时都没这么难受过,头晕眼花,反胃恶心。
要不是酒疏还在看着,只怕当场就要把胃给吐出来。
而哪怕酒疏还在身后,双方也都有种马上要吐出来的感觉,不敢张嘴说话,害怕一张嘴就真的吐了。
虽然作为鬼魂的它们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就是了。
另一边的酒疏倒是心态很好地用完了餐,开始吃甜点了。
“很好吃呢,你们不尝尝吗?”
酒疏眉眼弯弯的,笑容依然温和自然。
“好的,亲爱的,我这就尝尝。”
“好的我会尝尝的。”
两个惩戒对象异口同声,争先恐后,轮到实际要吃的时候却都愈发沉默起来。
蛊银尝了一口自己的那份,压抑着喉咙口的抽搐,食不知味地咽下去。
然后就跟要上酷刑一样,给厉鬼递上了祂的那份。
厉鬼接过甜点,刚要一口吞下去,就听到酒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困惑:“不喂了吗?”
“……”
“……”
闻言,蛊银背对着酒疏的脊背僵直,厉鬼也僵硬地低着头不说话了。
酒疏默默地看着它们。
蛊银希望厉鬼能够拒绝。
厉鬼却只是垂着头,用漆黑的瞳孔盯着身.下的床单看,明显是想要蛊银先开口拒绝。
作为两个都犯过错误的人,没人想在心爱的神父面前继续犯错。
最后便只能是蛊银强笑着,向酒疏解释:“喂,当然要喂的。”
然后伸出略带颤抖的手,挖了一勺蛋糕给厉鬼。
厉鬼沉默着吃了,连不小心咬掉了勺子都没察觉,一口便咽了下去。
绷带下的伤口似乎都因为忍耐而崩裂,渗出的鲜血染湿了绷带。
蛊银表情麻木地收回手,换了个勺子继续机械地重复动作。
房间内一时沉默异常,只剩下勺子颤抖接触碗碟的声音。
等好不容易喂完了蛋糕,在酒疏问好不好吃时,蛊银和厉鬼都努力露出最自然好看的微笑。
“好吃,很好吃。”
“味道很好。”
表面看去,房间内气氛融洽极了。
酒疏也露出微笑看着它们,似乎觉得很有趣,漂亮的眉眼间笑意久久不散。
*
另一边,
周元满身疲惫地倒在教堂的角落里,好一会儿才能爬起来。
为了躲避直面鬼王带来的正面鬼域冲击,他可谓耗尽手段,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平常在鬼域中行走都需要万分小心,更不论是直面鬼王了。
刚才发疯的鬼王穿过空间裂缝时,也将那个血肉构成的鬼域带了过来,面对碾压而来的鬼域力量,他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勉强护住身周。
好在不知道为什么,鬼王的鬼域没有无限制扩.张,并未彻底将两个空间融合在一起,他才得以活命。
周元现在的状况还算好的。
他身旁的阿b现在正满脸惊惶地四处张望,劫后余生的他显然已经如惊弓之鸟,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吓得够呛。
精神状况堪忧。
再这样下去哪怕之后能逃出封家镇鬼域,只怕余生也只能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了。
周元暂时没空安抚阿b,他拿出能看透迷障的镜片状法器,警惕地观察四周。
鬼王蛊银之前分明已经降临到了封家镇的外层空间,可现在却感受不到那股疯狂可怖的气息了。
这比之前还要恐怖。
因为他根本找不到鬼王的蛛丝马迹,也就意味着敌在暗处他在明处,稍不留神就要出问题。
好在这次进入封家镇,安全局方面给出的强力道具不少,他还不至于对此感到绝望。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通过镜片观察环境,避开可能存在的危险去寻找神父。
周元思考着,看到眼前的教堂处在一种两个鬼域交错的状态,并非融合,却也没有太明显的排斥反应。
雾气飘荡在走廊内,走廊角落处则蔓延着血肉的痕迹。
这种状态其实有点像是两个规则互相制衡的鬼域僵持着,谁都奈何不了谁。
在这种情况下,其中的杀人规则自然也都互相牵制。
对行走其中的活人来说是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即使你触犯了其中一个鬼域的规则,那个规则也无法生效,几乎等同于被封印了。
只是状态不稳定,有突然生效的风险,不算是彻底封印而已。
周元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觉得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他本以为两个鬼域接触会带来不可控的可怕后果,没想到这竟然能变相的达成他最想要得到的效果。
正思考着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能达到利益的最大化,周元突然发现眼前的鬼域又有了新的变化。
雾气翻滚,连血肉都跟着躁动不安,两个鬼域都变得怪异扭曲起来。
难道是规则有变动,两个鬼域要开始互相吞噬了吗?
周元拿出了护身用的【人骨木鱼】法器,紧张起来,却半天都没有看到其他变化。
他见危险性不大,便拿出探测方位用的罗盘,谨慎地继续向前探索。
看到雾气中有几个镇民正面向墙壁,不停地用头撞击。
力度很大,几乎要将头骨撞碎一般。
周元甚至能听到头骨被撞出裂缝的声响。
状态十分诡异。
周元心生警惕,避开他们,却发现一路上遇到的镇民们一个比一个奇怪。
比较之下,撞墙都算是正常的。
还有不停撕扯自己手臂皮肤的。
神情崩溃扭曲,嘴里不停念叨着“洗干净”之类含糊不清的胡话。
还不停做出干呕的动作,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
甚至连墙角的血肉们都变得奇怪起来,不断自残,试图将血肉中畸形的器官挖出来。
有几个几乎要长成人形态的血肉浑身没有骨头,只能像植物一样扎根在血肉里,趴在地上蠕动挣扎,此时却也同样发疯似的自残。
只是这次能看到人形血肉撕扯剜出来的部位似乎是胃部的位置,同样做出了呕吐的动作。
即使没有五官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异常难忍的痛苦。
这些怪异人形们毫无逻辑,不合常理的诡异行为在阴森的教堂走廊里显得愈发骇人。
周元警戒着,分析着这些行为的用意,觉得也许跟鬼域的杀人规则有关,可一时却分析不出来具体规则。
等到好不容易走出了这段活跃的鬼域走廊,周元才拿出了另几件法器,准备一会儿用到神父身上。
他从阿b身上吃一堑长一智,决定速战速决,不能再继续用温和手段了。
跟阿b这家伙沟通太费劲儿,虽然多少得了些线索,却是耗费大量道具换来的,得不偿失。
那个心思缜密可怕的神父想也知道会更难应对,他必须通过法器来操控住他,如此才能彻底了解鬼域的变化。
周元看着几件法器,思索着计划。
【鬼面】带来的变数太大,不能再用了,手头上的另一件名为【鬼皮偶】的道具倒是可以用,能让被使用者言听计从,只是因为是人皮制作的,血腥味太大了,容易引起人警惕。
对活人的伤害也比较大,用上一次就会导致人类皮肤脱落,活生生变成一个血人。
周元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用这个,除非确定神父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
“神父、怎么还不去找神父啊……”
就在周元思考时,身后的阿b又在疯癫地吵闹了。
“磨蹭什么,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找到神父就好了,一切就都好了!都好了啊!”阿b焦躁难安,神神叨叨地快步走在前面,试图寻找神父。
周元面色严肃,不理睬阿b,就让他当个人.肉探测器探路。
这个档案中无辜的受害者简直比鬼域中的阴魂们更让他烦躁。
张口闭口就是神父,问其他内容就是“结婚结婚,神父跟厉鬼结婚了。”
鬼话连篇。
如果那神父真的能跟鬼王结婚就好了,他所持有的一件法器正好可以拿来用。
方法也简单易懂,只需要杀掉神父用他的血来彻底封印鬼域。
所有血腥的法器也不必再顾虑。
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更遑论一个鬼域中不知是人是鬼的阴险神父。
毕竟都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只要能封印鬼域,他的世界就可能得到拯救,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