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儿子没有应声,季礼胜眸子微敛,心里泛起苦涩。
兴许是想起过往的缘故,他心绪激动呼吸变得急促,大口的呼吸起氧气面罩里的空气。
他知道大儿子怨他。
“爸你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
见父亲张口喘气,呼吸急促困难的模样,季有余心里惊惧交加。
“雪儿~她们呢~”季礼胜眼睛转动,看着四周却没发现孙儿们的身影。
“她们在家呢,爸你想见她们么,我马上让邦国去接她们。”季有余带着浓浓的哭腔立马回答着。
“不用了,我要走了,还是别让她们看到。”
想着孙儿们,季礼胜嘴角泛起笑意。
儿孙满堂,够了。
“爸,你别胡说,你会好的。会好的~”
这话着,季有余自己都没底气,她是在安慰父亲,却更是在安慰自己。
“你们出去吧,我要跟你们妈说说话。”季礼胜摇摇头,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我不要~”季有余拼命的摇头,像个小孩子硬要赖着父亲买糖一样。
“乖,出去吧。”简邦国弯腰将妻子扶起来,在她耳旁轻声说着。
“你们出去吧,我跟你们爸说说话。”蔡云芝终于开了口。
听见母亲发话,再不甘愿他们也只有出去。
季有余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看着病床上的老父亲。
蔡云芝将孩子们送到门外,将门虚掩着便转身走到床边。
见老妻走到床边,季礼胜目光温情的看着她,缓缓开口:
“云芝,你这辈子辛苦了,以后我不能照顾你了。”说着,季礼胜热泪滑出眼眶。
“老季~”蔡云芝轻唤一声,便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别哭。你这样,我走不安心。”季礼胜此时抿嘴微微笑着,仿佛像当初第一次见到蔡云芝那样。
他眼前逐渐模糊起来,直到再也看不清蔡云芝的脸。
“嗯~”蔡云芝抹了把鼻泪,强忍住心底的悲伤,握住季礼胜的手,点了点头。
那形如枯槁的手冰凉,蔡云芝用自己温热的手给他捂着,想给他捂暖和。
可惜,季礼胜已经感受不到那手的温度了。
“我想听你说我们年轻时候的事情~”
他淡笑着,说完这句话便保持着这样的笑容,没有再吱声。
“好~”蔡云芝握着那手,点点头咽了咽口水,滋润哭得干涩的喉咙。
她轻轻的说起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季礼胜此时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他只是侧耳听着。
最后,他挂着满足安详的笑容,停止了呼吸。
心电监护传来滴滴滴的警报声,它仿佛在宣告着床上的人已经离去。
听着那滴滴滴的警报声,蔡云芝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她看着床上那人,闭眼悲伤的默泪。
在隔间等待的姜文,听到心电监护发出的警报声,立马带着护士和另外两个实习医生,疾步的走出来。
姜文走到床上,带上听诊器放到季礼胜胸前,另一个实习医生翻来季礼胜的眼睑,用小电筒照射他的瞳孔。
确认呼吸心跳停止,瞳孔已经散大失去生命体征。
正当他们准备抢救的时候,蔡云芝僵硬的转过头,淡淡的开口说到:“不用抢救了,让他去吧~”
姜文听到蔡云芝的话,暗暗的叹了口气说到:“记录死亡时间。”
蔡云芝转身,呆愣得走出病房。
临终关怀病房外面,季有余依偎在简邦国怀中,李良婉安抚着季贵,季富靠在墙上陷入沉思。
看着门打开,蔡云芝走出来,她轻轻将门带上,像是怕打扰了里面安睡的人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
季有余立马挣出老公的怀抱,上前拉住母亲的手急切地问到:“爸~他还好吧~”
“他走了,很安详。”蔡云芝嘴角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眼中满是哀伤。
她抬手将女儿散乱在脸颊的头发按到耳后,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爸~”
那一瞬间,巨大的悲伤冲上季有余的心头。
她呆愣得轻唤了一声,泪水去断了线的串珠一般,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季贵浑身发软,失神的靠在座椅上,他双唇颤抖喉头更咽,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那靠着墙的季富,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病房的门。
仿佛要将那房门看出个洞来,窥探病房里的情况。
那门突然有了动静,他心里莫名的有了一种期待,期待着下一刻他爸会从推开门,从里面走出来。
门开了,是姜文带着两个实习医生。
只听见他表情肃穆沉重的说到:
“节哀顺变。”
说完这句话,姜文便准备离开。
此时季富却突然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准走,我爸他还没死!”季富激动的看着姜文大吼到。
那气势吓得姜文皱紧眉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先生,节哀顺变。”
姜文轻声说着。
听到这句话,季富像是被刺激了一般,上前揪住姜文的领口,目眦欲裂怒吼到:
“你放屁!我爸他没死!”
“老大!”
“大哥!”
季富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蔡云芝和季贵两兄妹惊声叫着他。
“先生,我理解你的失去亲人的哀痛,逝者已去,请节哀。”
姜文临危不惧,并没因为季富这副模样而吓到,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淡然的开口。
“老大,放开医生。你爸已经死了!”蔡云芝墙上,拉开季富。
季富听见母亲的话,呆愣得放开手中揪着的衣领,他失魂落魄的后退了两步。
见季富放开姜文,蔡云芝歉意的看着他,拉着老脸道歉:“对不起姜医生,我儿子他脾气不好。”
“没事~”姜文摇摇头。又开口说到:“我还有事要处理,恕不能奉陪了,节哀。”
说完,姜文便走了。
跟着的两个实习医生才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对着蔡云芝和季贵他们轻声说了句:“节哀。”
说完,便疾步跟上姜文的步伐。
一时间,整个病房外都安静了下来。
季富显得格外安静,他愣愣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什么也没想。
他只知道,那个人他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