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点点星辰布满了雪域高原的夜空,传说那星海之上便是神的居所,而那漫天繁星则是神手中的棋子,通过星辰变幻,便可预知吉凶。
草场上十几个整装待发的莽骨战士骑在马上,只等正中的少年一声令下。
“博尔忽,酒肉钱和赏钱都给过牧民了吗,这几日多有打扰,多给些也无妨。”
“殿下放心,每户都送过去了。”博尔忽瞟了一眼那顶白色的帐篷,“那些僧人怎么办?”
塔兀真顺着博尔忽的眼神望过去,沉默了许久。
“随他们去吧,帐里留了食物给他们。对了,我的佩刀交给那个叫格桑的大妈了吗,她好像认识伏离前辈,等伏离前辈回来的时候,让她把我的佩刀转交给他,让伏离前辈拿着我的佩刀去大都,父汗一定会帮他找“无涯”神医的。”
“殿下还真是惦记那小子,之前当着他的面属下没明说,他虽然身怀绝技,不过气息支离破碎,怕是身患重症,经此一别,恐再难相见了。”
塔兀真淡定的听完博尔忽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波动,他已然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考虑伏离了,他转过身来,目光望向那一片昏黑的北方,还未可知的前路让这个单薄的少年感到阵阵凉意。
“出发!”
“等等!”
塔兀真一声令下,那些将士刚刚准备策马,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嚷起来。塔兀真转头看去,只见他们的白色帐篷里走出两个人来,两人皆是年轻僧侣。
“珲台吉殿下,请等一等。”
两个年轻的僧人从他们拴在门口的马匹中牵出两匹,骑上马一路小跑着过来。
“珲台吉殿下,下午尊者多有得罪,请您恕罪!”两个僧人低着头向塔兀真行礼。“尊者刚刚经历浩劫,神志未清,小僧二人愿随殿下一同前往逻些。”
塔兀真坐在马上拱手回礼。
“此去凶多吉少,我们也无把握救出达赖班禅,二位还是不必随行了。”
塔兀真说完便调转马头,准备出发。
“殿下!就算不与您一道,我们也会回到普陀罗宫的,我们的职责是守卫班禅尔德尼,佛家舍生忘死,岂能忍辱苟活。请您带上我们一道吧,山高路远,逻些此时又有都厥重兵驻守,我们可以做您的向导。”
塔兀真没有回头,他直接策马而去,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把那两个僧人晾在原地。那两个僧人只能一脸哀求的看着还没走的博尔忽。
“博尔忽将军,殿下他……”
“哈哈哈哈,”博尔忽忽然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们两个小鬼还挺有种,跟上来吧,我同意了。”
说罢,众人策马扬鞭,掀起滚滚沙尘,向着夜幕中的逻些进发了……
从他们所在的草场到逻些大约有一天的路程,但是快马加鞭,应该可以在日出之前到达,所幸高原的夜晚并不黑暗,月光照耀下的冰雪世界,熠熠生辉。
十几人的马队在雪域高原上奔驰,除了塔兀真,统统是身材健硕的汉子,但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年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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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丝毫没有惧色,他顶着凌冽的风雪,奔袭在马队的最前面,博尔忽跟在他身后,他有些心疼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但是他并不知道此刻在他身前颠簸的,是许多年后,一个伟大帝王的背影……
在遥远的东方变成鱼肚白的时候,马队到达了逻些城下,刚刚勒住缰绳,马队最前面的少年便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殿下!”
身后的将士齐声惊呼,他们统统立刻翻身下马,冲到那个少年身旁。
这一夜的长途奔袭对于这个虚弱的孩子而言,实在过于辛苦了。
“乌尼尔,殿下情况怎么样。”
一行人找了一块避风的岩石,马围在外面,人围在里面。此时一位年纪稍大的莽骨人正仔细检查着陷入昏迷的塔兀真,博尔忽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将军不要担心,珲台吉殿下只是长途劳累,加上不适高原气候,旧伤复发晕厥过去,只要服下药,稍作休息,便能醒来。”
说话的这位长者名叫乌尼尔,是跟随塔兀真前往逻些队伍里的军医,他从随身携带的皮箱里取出一个铜瓶,从中倒出几粒黑红色的小药丸,塞进塔兀真嘴里,随后灌入一口清水,托起塔兀真的下巴,轻轻拍了拍他的咽喉,那药丸便被吞了下去。
为了等待塔兀真醒来,一行人暂时驻扎在乌都日山上的“帕邦喀寺”中,帕邦喀在图伯特语里是巨石宫的意思,这座用巨石修建的宫殿已有百年历史,由于离逻些主城较远,此时还未被都厥人占领,在那两名随行的卫教军僧人游说下,主持喇嘛同意莽骨将士进驻寺中。
将塔兀真安顿好,博尔忽带着两个战士从帕邦喀寺后面的小道上到乌都日山上,站在山腰上,他身下便是逻些圣城,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跃出东方,将金红的朝阳洒落在逻些圣城之上。而在逻些圣城的另一边,与帕邦喀寺遥相呼应的便是北疆信仰的圣地,传说中的“普陀罗宫”!
普陀罗宫以雪山和蓝天为背景,耸立在红色的山峰之上,分为红宫和白宫,在朝阳映照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辉,神圣庄严如同神的居所。
博尔忽望着沐浴在万丈霞光之中的普陀罗宫有些出神,他是少数一派不信教的人,但这一刻,他似乎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佛存在,他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虔诚的目光。
“那些该死的狗崽子,在这里都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sao味。”
博尔忽把视线从那神圣的宫殿上移开,他目所能及之处,普陀罗宫里,逻些圣城里,驻扎着数不清的白狼……
博尔忽回到巨石宫的时候塔兀真已经醒了。
“殿下,您身体好些了吗,”博尔忽一脸关切的问道,塔兀真点了点头。自从博尔忽晕倒之后,他便一直愁眉不展,“殿下,我刚出去打探了一番,那些狗崽子现在还驻扎在逻些城和普陀罗宫里,他们不会久留,估计不日就将带着达赖班禅回到极北白海阿史德窟。”
“博尔忽,这个给你……”塔兀真朝博尔忽招了招手,把他叫到床边,
递给他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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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刚刚写的,你先放在身上。”
博尔忽有些不解,刚想开口,塔兀真继续说道。
“博尔忽将军,此行多亏有你照顾,都怪我一意孤行害大家身处险境,你必须将这封信送达我父王手里,情况我已经在信中阐明,他不会降罪于你的。”
博尔忽听着,脸上的表情似乎被冻结了,只有紧皱的眉头在止不住的颤抖。
“殿下!您这是……?”博尔忽想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出口。“送信的事,谁做都可以,我博尔忽不会离开您半步!”
“呵呵,将军放心,我自有打算,这是我的军令,还请将军莫再推辞。”塔兀真在苦笑,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其实他心里完全没有把握,他幼稚的想法能否实现还是个未知数,他不想让一位骁勇善战的莽骨将军命丧于此……
“殿下!其实我是奉了巴塔赤汗的密令保护你的!!您来逻些的事,他都知道了!既然大家都到这里了,谁都没有打算活着回到额儿古草原。我们愿与您战至最后一刻!”
在一番挣扎之后,博尔忽猛地单膝跪地,他说出了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周围的战士也通通跪下,他们也都奉了巴塔赤汗的密令!只有塔兀真一人以为,自己是私自行动的……
博尔忽的话让塔兀真浑身一震,眼中不自觉的竟有泪光闪动,仿佛回到了那天他和父亲争执的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可汗将他的建议彻底否定,他多么想在那些男人面前证明自己,可那个男人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你们啊……”塔兀真摇了摇头,他并不责怪将军和战士们的隐瞒,相反他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为了他急切想要证明自己的私心,居然让大家身处如此险境。“谢谢你们,可我们就这几个人,拿什么拼命,我是去和都厥人谈判的,你们没必要陪我一起冒险。”
塔兀真满眼泪光,他正说着,一名负责警卫的战士从门外跑进来,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就知道出事了……
“报告殿下,逻些城里有一队狼骑正朝这里奔袭而来!”
博尔忽立马问道。
“来了多少人?”
“大约三百骑。”
“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吗……逻些城外肯定有这些狗崽子的探子,三百骑,怕是冲着我们来的……你和乌尼尔保护殿下!剩下的人跟我来!”
博尔忽的身上霎时爆发出惊人的气场,一条条深红色的经络在他身上迸显出来,眼中的杀气如烈焰腾腾,他点燃了莽兽之血……
“将军!不要鲁莽,咳咳……”博尔忽被战士从床上扶起,剧烈的咳嗽后,他苍白的双唇微微颤抖,“让他们的将领来见我,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博尔忽没有回应塔兀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保护好殿下!”
随后便带着战士们走出了巨石宫,虽然经过长期的训练,莽骨战士可以在点燃莽兽之血的时候保持自己的意志,但那强烈的杀戮欲望依然会将他们吞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