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骑部队行动时不比战马声势浩荡,但行动迅速,凛冽的杀气足矣让人闻风丧胆。
巨石宫所在的乌都日山就在逻些城外,那些狼骑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围了上来,博尔忽领着莽骨战士站在巨石宫外,静静等待着那些都厥狼骑的到来。高大威武的将军提着腰间的弯刀,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一副凛然不惧的模样好不威风!
从山腰看去,一头头比战马还高大的白狼此时已将半山腰的巨石宫包围。身穿银灰色甲胄的都厥士兵,头戴铁盔,和头盔连成一体的护面下露出一双双幽蓝的眼睛。领头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将军,只见他一挥手,那些都厥狼骑便似乎没有再继续前进的意思,那将军挑了十余骑与他一同进入巨石宫。
都厥人的身材不如莽骨人高大,但骑在巨大的白狼身上居高临下。
“呼噜……”巨大的白狼留着口水,狼顾四周,隔着老远都可以闻到浓烈的狼sao味。
“呵呵,博尔忽。原来是你啊,探子说逻些城外来了一队莽骨人,我还以为是你领着莽骨铁骑来了,没想到就这几个人啊。”领头的将军居然认识博尔忽,他一边用讥讽的语气说着,一边掀起脸上的护面。
护面下是一张冷峻的面庞,同样是中年人,样貌和莽骨人倒有几分相似,他留着棕色的胡须,眉毛和头发也是棕褐色,眼窝深陷,整张脸棱角分明,唯一与莽骨人不同的地方是肤色白皙,苍白如雪的皮肤,配上那对淡蓝色的眸子,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寒冷肃杀的感觉。
“胡禄屋·鲁伦……”来人摘下护面的刹那,博尔忽不由得握紧了弯刀,他咬着牙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眼中仿佛燃着一团火,这个人曾与他在北部草原交手多次,他曾经亲手杀了这个人的战狼,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种场合重逢。
虽然敌人众多,但博尔忽丝毫不露怯色,他反而戏谑的回击道。
“在下莽骨族将军博尔忽,奉巴塔赤汗之命前往逻些拜谒达赖班禅,不知都厥狼骑为何光临此地,难道也是来朝圣的吗?”
虽说此行是塔兀真的自作主张,但博尔忽还是搬出了巴塔赤汗的名号,希望可以震慑一下对手。
“拜谒?朝圣?呵呵。”都厥将军冷笑道,“博尔忽,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妨敞开了说罢,你们此行目的也是来带走达赖班禅吧,谁不想做北疆之王?但是巴塔赤汗也太小看我们都厥人了,阿史那汗早就知道你们的野心,于是派我先你们一步进入天之原,对了,那个和你们一起来的病恹恹的少年呢,想必是大名鼎鼎的莽骨珲台吉吧,把他叫出来吧,没什么可藏的。”
听到那人说起塔兀真,博尔忽的脸色更难看了。
“别痴心妄想了,都厥人就好好在你们的狼窝里待着,珲台吉殿下不会见你这狗崽子,带我们去见阿史那汗。”
“哈哈哈哈,阿史那汗?恐怕你是见不到了。”都厥将军的眼中忽然露出一丝杀气,他的目光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北部草原,多年的恩怨终于能在此刻了解,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恩惠。
“十几年了,今天就用你的血来祭奠银牙!”都厥将军目露凶光,他抬手一挥,一声令下。
“把这些莽骨人撕碎!去巨石宫里把那少年带出来,注意别伤了他的性命,那是献给阿史那汗的珍宝。”
博尔忽可不是待宰的羔羊,只听他一声怒吼,浑身暗红色的血纹此时猛地变成炽烈的大红色,整个人如浴血一般狰狞。
面对莽兽之血疯狂燃烧的博尔忽,那群刚刚逼近的白狼居然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杀!”
十几个莽骨战士齐声怒吼,每个人都迸发出摄人心魄的杀气,他们早已有了必死的觉悟,此时也都统统点燃了莽兽之血。
杀声震天,那些看似凶猛无比的白狼居然没有听从主人的命令,在一步一步的缓缓后退。
“就这几个莽骨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白狼的反应让都厥将军有些尴尬,但更加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话音未落,十几个莽骨战士居然朝他们飞扑过来。在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这些莽骨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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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先发动了进攻。
那是一群燃烧着莽兽之血的狂兽!
只见一名莽骨战士迅猛地扑向一头白狼,手中的弯刀直奔白狼的要害,白狼似乎被吓破了胆,只得张开巨口,一扭脖子,用尖牙死死咬住莽骨战士手里的弯刀。
见兵刃被钳制,那莽骨战士的脸上居然浮出一抹狂笑,他不假思索的松开了手里的弯刀,转而一把抱住白狼的脖子,下一秒钟,只听到骨头一阵噼里啪啦碎裂的闷响,巨大的白狼被生生扭断了脖子,瞬间失去了生气,它甚至连哀嚎都未能发出,口中的弯刀“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而那莽骨战士根本不打算去捡兵刃,而是恶狠狠的看着刚刚从白狼身上跳下,此时已经瑟瑟发抖的都厥士兵……
“将……将军就救我!”
面对一步步如死神袭来的莽骨战士,这名都厥狼骑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了,他的求援没有得到回应,而这名“可怜”的士兵也在几秒种后被撕成了碎片……
此时的巨石宫前已经乱成了一团,那名都厥将军根本无暇顾及身旁的部下,因为此刻,他被博尔忽盯上了!
“都给我上!把他给我撕碎!”
都厥将军的脸上并不好看,虽然他带来了三百骑都厥狼骑,但他面对的是这些只知杀戮的狂兽,他早就知道莽骨人的恐怖,但从未见识过绝境中的莽骨人,如果不是数量上绝对的优势,他今天很可能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得到命令,那些围聚在巨石宫前的都厥狼骑一股脑涌入了战场。
莽骨战士一个个宛若杀神,浑身浴血。
那些都厥狼骑一旦从白狼身上落下,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但几百名狼骑如浪潮一般涌来,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一群巨大的白狼,乱战之中,多名莽骨战士也被那些巨狼撕扯成碎块。
“鲁伦!你太小看莽骨人了!”
此时的博尔忽比世上任何一种野兽都要凶猛,魁梧的身材丝毫不影响他迅捷的速度,他像一只猛虎一般从乱军之中直扑都厥将军而去。
“快!快拦住他!”
见到博尔忽朝着自己袭来,那都厥将军一下慌了神,他指挥着两侧的士兵挡在自己身前,可谁能挡住这只燃着莽兽之血的“怪物”。博尔忽轻松的将挡在身前的两个士兵从白狼上扔下,来到了都厥将军的面前。
面对博尔忽,那都厥将军座下的巨狼四条腿都在发抖了,但它毕竟是将军的坐骑,一声嘶嚎之后,朝着博尔忽露出了它满口的尖牙。
巨狼朝着博尔忽猛地一口咬去,没想到博尔忽那魁梧的身躯居然如此灵活,他顺势身子向后一倾,整个人来到白狼的身下,扼住白狼的脖子,双手一较力,竟将那巨狼从头顶扔了过去。
都厥将军也被从巨狼身上扔了下来,他刚刚站起身,就被博尔忽一把扑倒在地,博尔忽目露凶光的看着他,眼中只有血和火!
这位都厥将军本就白皙的脸庞此刻一片惨白,他可能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他为什么要激怒这群野兽……
“呃啊!”
博尔忽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原本他下一秒钟就可以将那都厥将军的头颅拧下。可就在他抬起胳膊的刹那,他的胳膊被身后袭来的巨狼一口咬住,只见那巨狼使出浑身的力气,竟生生博尔忽的胳膊扯了下来!
被咬去一只胳膊的博尔忽因为剧痛刹那间失了神,他身下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都厥将军,仓皇的从他身下挣脱,虽然博尔忽被扯去了一只胳膊,但他下一秒仍然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滚烫的血从断肢处喷溅了都厥将军一脸,他感觉整张脸像被点燃了一样灼热。
“快!快杀了他!快杀了他!”
逃出“魔爪”的都厥将军指挥着周围的都厥狼骑一齐进攻博尔忽,可那些白狼居然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够了!够了!伟大的阿史那汗,伟大的都厥狼骑,莽骨族珲台吉——孛儿只斤?塔兀真在此恳求你们,求求你们饶我莽骨族人性命!”
少年稚嫩的声音忽然在巨石宫前响起,所有人都怔住了,塔兀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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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身边战士的阻扰,还是从巨石宫里跑了出来,他被眼前的杀戮震惊了,他几乎更咽的哀求着,但他并没有哭,作为可汗的儿子,他没有流泪的权利。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巨石宫,少年见到的是一场纯粹野蛮的搏杀。
莽骨人的血,都厥人的血,白狼的血,混在一起将战场浸染。
这是塔兀真第一次置身战场,第一次见到血流成河,第一次见到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
没人可以想象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正在经受怎样的煎熬,仅仅只是因为他的鲁莽,仅仅只是因为他天真的想法,那些忠诚的战士便为之献出了生命……
“殿下!不用向他们求饶,莽骨人从不畏惧死亡!该求饶的是他们!”
博尔忽没有回头看塔兀真,他的眼里只有敌人的头颅,无助的少年令人心痛,但无法阻止敌人的屠刀。此时的博尔忽已经被十几名都厥狼骑包围,他也许还能再杀几个,但他自己也难逃一死。
“住手,博尔忽……”
塔兀真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整个人一下子倒了下去。
“殿下!使不得!”
在身边战士的惊呼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少年跪了下去!
杀红了眼的博尔忽也应声回头,看到这一幕他怔在了原地。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部下吧,伟大的都厥将军……”
塔兀真跪在地上呐喊道,那都厥将军似乎缓过劲来,狼狈的爬上白狼,远远盯着那两个莽骨战士身后跪在地上的少年,淡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逐渐浮现出一抹狂妄的笑容。
“哈哈哈哈,你们看呐,莽骨族珲台吉给我们下跪了,”
所有浴血奋战的莽骨战士,全都愣在了原地,他们无法想象这一跪意味着什么,莽骨人视荣誉为生命,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活,是他们从小就信奉的人生信条,而他们的领袖此刻居然向帝国的一个小将军下跪……
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千百年的莽骨荣光,可能就在这一跪中毁于一旦。
塔兀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同胞们死去,比起残酷的尊严,他选择了卑微的活下去,该死的人是他,而不是那群忠肝义胆的战士。
“殿下!”
博尔忽满身鲜血,浑身颤抖着,对他而言,塔兀真跪下的刹那,比失去一只胳膊更加疼痛。
“别说话,博尔忽。乌尼尔,去把那些受伤的将士带回来……”此刻的塔兀真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在双膝跪地的刹那,那无助的眼神从少年的眼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毅。
虽然双膝跪地,但此刻的塔兀真绝不是一个懦弱求饶的少年……
“不知将军如何称呼,可否放我莽骨族人一条生路。”
那都厥将军骑在白狼上,扫视了一眼惨不忍睹的战场,巨大的白狼尸体堆积成山,大部分都是他们都厥人的尸体,仅仅一会儿的缠斗,他的狼骑部队就损失了几十人,而莽骨战士才损失不到十人而已……
都厥将军没有说话,他咬着牙看着博尔忽,刚刚那一瞬间让他心有余悸,本来想借此机会了结私仇,没想到吃亏的竟是他们自己,他越想越气,但还是默许了塔兀真的哀求。
因为没什么比塔兀真这一跪更珍贵了,这是莽骨领袖第一次向都厥人屈服。
“哈哈哈哈,孛儿只斤?塔兀真,你可知道你这一跪代表了什么?”都厥将军居高临下的冷笑着,“既然你求我,那我自然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但是你必须乖乖跟我回到极北白海,敢耍半点花样,你这些同伴一个都活不了。”
塔兀真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那都厥将军……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征服欲,他从未想要凌驾苍生,掌握权柄。在跪下的那一刹那,塔兀真忽然明白了,自己一直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他拼命的想要证明自己,追赶那个人的背影,但沿着他走过的方向,他永远也追不上那个人……
只有自己站在顶点,才能改变这个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