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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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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不懂得人命的价值的怪物意识到这一点时,它的人性便渐渐苏醒了,它开始衡量世间的一切,开始迷茫。

郁欢如是。

前世的她一直认为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没有任何重量的,所以她坦然的杀人,坦然的把自己看作至高,延续至重生初,她仍是这样觉得。

可她有了在意的人,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于是她开始重新估算定义人命这二字,她不懂得,每一条命的重量都是相同的,她所谓的血债血偿一直都是不平等的。

于是迷茫,连心都开始游离。

此来朝云已过三月,正值夏季三伏天,这里没有须句京炎热,空气中的湿度也不重,只是阴晴不定,在炎夏也有觉得冷的时候。

怀王府。

孤月高悬。

蝉鸣不断,夜幕上没有星星。

郁欢独自饮酒,拿着这些日子里来收集到的情报略是不满,无数的文字映入她眼帘,细看只有三个字不理解,“都是在做什么啊。”

至今时,世家的站队几乎分清了,站在怀王一边的家族寥寥无几,只是那些年轻有为的后辈选择效忠。

皇后独揽大权,国师控制着半个影楼,但这半个相当于整个了,整个京城的守卫都无懈可击,想要和他们斗,在这里太难。

就像想要和在须句京的她斗一样,便是圣上拥有陛下一样多的权,也没办法轻易把她从那个位置拽下来。

她没有能帮助到宣佩玖的地方,她的能力和背景并不能化为实际性的作用,各王爷都是闲散的,无甚野心,怀王唯一特殊的地方便在于和玄甲国有着密不可切的联系。

通过她护犊子的做法,都对怀王敬而远之,不得罪也不簇拥。

屋里,宣佩玖独守空房,都有些被冷落习惯了,两人的睡眠完全不在一个时间段,她是宁愿喝酒到天亮也不要睡觉,有时他醒了去练剑还能撞见醉醺醺的她要指导他的剑术。

长叹一声气,得了,她下午才醒,今晚是不会睡了。

“正值用人之际,正值用人之际。”郁欢摇晃着夜光杯,放下最后一封情报,此时朝廷动荡是为何,意在何为。

她起身往书房走去,点燃油灯,在矮桌前坐下。

未尝不可在这时间把她的人安插进去,没人能料到一个异邦人会选择掌权,那便由她来作那个内应,逼宫啊,旁人做得的,她亦能做。

“何闲,没酒了。”

姑娘唤了一声,信笔书写了一封又一封密报,她能查到旁人的,旁人也能查到她的,所能用之人并不多,天网派了祝封正来负责,足够聪明却太正直,完全不能由着她乱来。

酒很快被提了来。

何闲嘀咕道:“您在书房喝酒,王爷知晓了又要说上一阵。”

郁欢摆摆手,“让他说几句又不会少几斤肉。”

说来,自从谷主施针后她这养不胖的身子竟胖了些,当然她丝毫没想过是自己太过懒散,好吃懒做。

鼓楼的钟声响了又响。

郁欢吹熄油灯,把封好的信交予风华遣她去送,祝封正若要查便说是家书,随即她正欲回房休息,却忽地调转方向往地牢走去。

阴森的腐朽的地牢透着骇人的风声,像是有冤魂在索命。

她提着半壶清酒,打开了熟悉的铁门。

里边饿的前胸贴后背正在挣脱铁链的恶狼顿时安分了下来,像只乖顺的狗狗一样围在来者身边。

“乖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

别说人了,连畜生被关在这么小且不见天日的地方,都会有些疯,倒是有段时间没过来了,吃食送的很少,要不是勒令不能让里边的人死掉,只怕纪青已经饿死了。

姑娘扯过椅子坐好,“我问你,当时南北镇府司的禁军是怎么调动的。”

她握有虎符,天子又在,这群禁军却完全无视,到底是听命于什么,那兵符吗?也不像,总之这支禁军几乎全被清洗,夺权后注入大批新的人。

纪青看着像个老太太,憔悴虚弱,“这世界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所以我来问你,不想给自己找罪受就快说。”郁欢不耐烦道。

“一个势力,必须有一个完全为自己所有的存在,那就不能单单听令于天子,不能出于天家,那里所养的全是私家军,表面上听命于兵符,实际还有另一道令牌,他们只是隶属于禁军的死士,为得就是自保,如若当时是你,有那般权势又有此军,一举夺下顾氏江山只在一夕间。”纪青娓娓道。

这是林氏最后的底牌。

“这些个臣子啊,当真有趣。”郁欢不禁感慨,全都在为自己筹谋后路,数百年的基业累积下来,衰落的皇权终有一日会被颠覆,“欲望啊,总叫人肖想不该肖想的位置,这满天下到底还是只有我一个忠臣。”

“呵,忠,确实,郁掣没有给郁氏留下任何保障,一个繁荣至极的世家怎会在十年间便没落,燕氏一门有燕家军,上柱国一门却什么都没有,因为全都改了姓,都在广文座下。”纪青知道这些全是林弈孚告知的。

世界上光照不到的地方是肮脏至极的。

“如此,有些不曾注意的地方倒也想通了。”郁欢晃了晃空空的酒壶,满意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若是有朝一日这里又多了一个人,我便放你出去,不再与你计较。”

国师还是死了好,但要是能用尽千方百计折磨他到生不如死的地步,倒也不错。

纪青眼睛亮了亮,“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只可惜你不得我信任,不然倒也是个不错的棋子。”郁欢微笑,望了眼一直没有声音的小房间,这个男人的幼稚让他现在已经崩溃了。

纪青虽蠢,但如果能听话些,以他们之间的恩怨,安插在国师身边再合适不过,只可惜这个女人并不听话。

她转身离开。

纪青挣扎着,“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什么都听你的,郁欢,郁欢,我求你,放我出去吧。”

生不如死便是现在这样的日子。

回应她的只有愈来愈远的脚步声,隔壁自前几日抓了个凶恶的人,每到白天都有人动刑,动静不小,那男子脾气还大着,没人的时候隔空辱骂着呜呜叫的饿狼。

忽地,脚步声复返,郁欢停在那个牢房前,“陆指挥使?”

锦衣卫的首领陆邴,情报里显示已经死了,因为顶撞圣上的罪,直接被赐死,很可笑的罪名。

“怀王妃,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被架在刑台的男人神色如常,血都臭了,连脸上都被烙下铁印。

郁欢歪头,“王府没有我不能来的地方。”

她一脚踹开铁索,脚底疼...脑子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堂堂锦衣卫当家人被这么个罪名赐死,看来世家的势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厉害啊。”

陆邴眼神晦暗,“你什么都不懂。”

没有人会傻到和这个女人打架从而逃出去,就算她没有脑子,可那武力值是响当当的。

“我放你出去吧。”郁欢把干净的巾帕丢在他身上。

“你没这么好心。”隔壁的谈话听不清楚,但那女人歇斯底里的求饶声还有夜夜和狼逃窜的声音都让人心里骇然,眼前人并不善,“你也做不了主。”

“顾指挥使可是国师座下第一人,备受宠信,柳大人却一句话都不帮你说,啧啧,传言果真不可信。”郁欢倚靠在门边,俨然没有半点戒备,“我怎么不能做主呢。”

陆邴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油盐不进的模样。

“你们的这场游戏我也想参与,不可以吗?”郁欢笑着,“这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适合扮演一个坏人吗?比如劫了你那失踪的女儿。”

陆邴都反水了,也难怪皇后坐不住了,杀鸡儆猴。

关在这里,总需要一个理由放出去,这一身伤看起来重,却只在表面,人的气息还很平稳呢。

“你,你疯了!”陆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愧为玄甲第一权臣,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手里寒芒初现。

顺着脖颈,斜着划了一个大口,“这才像是我的手笔,这一身伤分明是锦衣卫的手笔,能瞒过谁呢?陆指挥使,合作愉快。”

陆邴捂着脖子,像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连忙用那巾帕把伤口缠住,能不能活下来另说,这女人太狠,谁分得清是敌是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的女儿已经死了,就埋在石家庄南方的空心树下,陆邴,永远不要低估人心的险恶,此仇你不报吗?”郁欢垂眸看着他,有些惋惜。

是国师的手笔,才出生的婴儿就被掳去,这出被迫的戏破绽百出,她能看穿的,那老东西也能看穿,还要将计就计,调了包,真正的女儿已经魂归西天。

铤而走险布下这么局棋。

阿瑾啊,你的处境未免太过艰难。

陆邴往后退了几步,“不可能。”

“还要自欺欺人吗?”

“不,不可能。”声泪俱下。

“你就告诉他,我练功走火入魔了,其余全当不知道,问他为何不信你,做人做的糊涂点,反而能有一线生机。”郁欢轻声道。

良久。

陆邴从噩耗中清醒,“我能信你吗?”

郁欢:“世间没有人会比我更恨他更想让他死。”

永生都忘不了红鸢死在眼前的情景,此仇不报她枉为人。

两人对了对口供,郁欢带陆邴逃了出去,连自己的位置都放了出去,一直监视着她的人显然没料到她在今日会有所动作,跟丢了。

到时被国师带走,问什么都说不知道,确实是怀王拐了他的女儿,他不得不那样做,表面应承着背地里却在找女儿的踪迹,好不容易有了音信,然后向求饶,求他救自己的女儿,问这些日子哪里去了,就反问国师难道不是他的手笔吗?关于怎么逃出来的,有人劫狱,然后一定要装傻,问什么都不知道。

含糊其辞就行。

这样看起来,就好像是郁欢得知了他还活着,想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结果她走火入魔了,被他逃了。

以命作赌,赌他想知道郁欢是不是真的身体出了问题。

当然,直接被杀掉的可能性更大。

寅时末。

宣佩玖本欲上朝,却发现郁欢晕倒在院里,身上有些血迹,鞋底也有土壤,他原先还以为她是又醉了,忙宣酌春。

抱着她的时候,她闭着眼低声说了点情况,顿时心领神会。

连早朝都没去。

“主,她已经有些不受控了。”

“...”

于午时悠悠转醒,郁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如既往地玩乐,监视她的人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连半月过去。

倒有些不寻常,穿得衣裳不同了,像是分不清颜色那样,时常那贴身婢女何闲会提醒她一番,故又匆匆换过,对怀王多有隐瞒。

谁也不知道陆邴还活着没有。

是夜。

国师府。

国师探究的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男人,翻看了一番搜到的书籍,眼神有些微妙,“你可知这是什么?”

那可是失传的幽冥血功啊。

难怪这个不知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上来就跟疯狗一样要捡着影楼的高手杀,当真是不怕死的,跟那个丫头一样。

只可惜能练这玩意的人不多,还真挑人,试了几个人,没一会体内的内力便暴走了。

“要杀就杀,废什么话。”化名蔚蓝的酉一唾了一口。

“你从哪得来的?”

“老子凭什么告诉你。”

“有骨气,你可愿在我身边做事?”

“你他娘的疯狗是吧。”

“...”

“...”

愈是牛头不对马嘴,国师愈是满意,他提出了一个让蔚蓝满意的条件,终于留下了这个人才,查过了,按他的说法,只是个运气好的人,原是青州难民,本应死了的。

国师望向身边戴着面具的男子,“将来让他顶替你的位置,你觉得如何?”

陆邴:“我只想知道我女儿的下落。”

“天都助我,她居然要瞎了,哈哈哈哈,那和废人有什么区别。”国师抚掌大笑,饶有兴致地看着残月,功法上有提到副作用,确实不假,“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下去吧。”

闻言。

陆邴退了下去,回到住处,木盒里竟装着人皮面具,天底下也只有这个怪物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了,这些日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破洞百出的谎言竟能骗过他。

又或许都是同类,以致于太了解。

依照吩咐,明日他又可以回到锦衣卫,自己凭本事调查女儿的下落,陆邴已死,世间唯有陆雀。

六月二十。

满城风雨。

耳听得悲声惨如捣。

郁欢沉醉于酒精中,这场博弈终于正式开始,棋子已就位,这权利她要争,势在必得,“柳影,准备好迎接你的末日吧。”

藏着掖着的名字都被翻了出来。

影子,一直都是见不得光的。

宣佩玖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又迎来夏浪。”

“皇后寿辰在即,我真是不知送些什么好。”郁欢抬手斟满酒,帝后不合,皇后握有此等权势,祸乱宫闱的大不韪之事也做得出来。

真是瞌睡了便送枕头。

宣佩玖叹了声气,“常月想见你。”

以洛十一正妻的身份生下的孩子,已经快满月了,还没有取名,一直十一十一的叫着,常家家主并不知内情。

郁欢饮下酒,“那个孩子不配叫十一。”

毕竟是明媒正娶,若是不承认,红鸢死了都要被诟病,说被带了好大顶绿帽,只能表面承认了,但终归都是外人。

“你始终是明面上的姑姑。”

“呵。”

郁欢没再搭话,只是一杯又一杯的饮着,想把自己灌醉,才不会发觉自己对哥的承诺一个都没兑现。

没能让他享福,没能让他娶个好媳妇。

宣佩玖望了她一眼,他也想他们之间能有个孩子,彼此间的羁绊更深,但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而且她的身体...提出来反而让她伤心。

他又叹了声气,“你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一个女人家成日里抛头露面算什么。”郁欢笑了声,“阿瑾,你怀疑有我的手笔的那些事,不用怀疑,确实是我的手笔。”

比如定远侯府和宰相府成为亲家。

孟畔和宰辅嫡子傅绶定亲,一直都是她在暗里牵头搭线,两人自以为是天赐的缘分都是有意为之,心意相通也难说,只能生米煮成熟饭。

宣佩玖敛眸,“该报的仇都会报的,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

“傅绶算得庸才,孟畔有心,我才推波助澜。”郁欢放下酒杯,偏头直视着他,“你不信我吗?”

“我只信你,任何事我都站在你身边。”宣佩玖握住她的手。

错,一错再错,又有何妨。

此生,就没打算做个正确的人。

...

翌日。

于正厅和常月见面。

她的穿着打扮一点都不符合她的身份,孩子被带到偏院,只因为王妃不待见,她行了礼,“怀王妃。”

郁欢有些不耐烦,“你明知我不喜那孩子。”

“我知道,可有一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我怕说出来连这孩子都保不住,可一直瞒着您好像也是错。”常月攥着衣角。

死去的人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隔阂。

郁欢勾起嘲讽的嘴角,“你不会想说那是义兄的儿子吧,常小姐,我对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是他的孩子。”

常月抬眸,“他说过他想要个孩子,以此让您不要太挂念他,我刚有喜的时候正是他...此话绝非虚言,只是我看着他的枉死,我自知像你们这样的人背景太过复杂,我不敢说,我怕十一又步他的后尘。可是,我听您唤十一野种,又那般不待见他...我知你待他的深情,看此场面我更是觉得不该隐瞒。”

那是半个字都不信。

郁欢打翻黑釉盏,“没有人会知道他是野种,收起你的这些心思,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

她都不肯唤她洛常氏,打心里就没承认过是她的嫂嫂。

更别提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了。

于男人而言是耻辱的存在,在她心里亦然,哥若活着,她自随他喜好,可他逝去了,那这些人都不再受她庇佑。

常月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何必呢,我图谋什么呢?他要的是爹爹,又不是姑姑,兄长也很宠爱他,常氏可保他一生无忧,我嫁得是洛十一不是郁氏子弟,从一开始便说好了的,今时我又何必这样呢。”

“是非曲直,全凭一张嘴。”郁欢起身,抬脚离去,“此生,都不要再见面了。”

义兄死了,是谁的孩子全凭常月说。

她不信的。

“郁欢。”

常月追了上去,“礼义廉耻都不会叫一个定亲的女子和外人纠缠,你自己算算时间,若那时怀上十一,我见你时应该显怀了。”

“之前之后,有什么区别吗?”郁欢抬手拔下发簪掷向地面,止住了她追过来的脚步,“当初我断不该同意他娶你。”

便是红鸢的孩子,她现在也不能认,是啊,她所牵涉的太复杂,保证不了这孩子会不会步红鸢的后尘。

更何况,她压根不信那是义兄的孩子。

水性杨花的女人,不配红鸢。

常月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孩子爹最在意的人都不肯认这个孩子,是红鸢的延续,又何尝不是郁欢的延续呢。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去接了十一离开。

始终没注意到角落里有个人在窥视。

“哥,不要怪我。”

自身厌恶常月是一回事,还有便是常氏是暴露在外和红鸢关系最紧密的,稍不注意便是万丈深渊,只有疏离,才能保证不受牵连。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

后背被冷汗浸湿,连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曾发觉,只是耳边一直停绕着小孩子的闹声,全是在问爹爹在哪里。

“大人。”何闲转了一圈回来,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说:“新买的酒到了。”

在她身边那么久,怎会不懂得察言观色,只是说什么都不对,那个孩子眉眼间很像洛少爷的。

便当是常氏贪求郁氏的富贵,想用这个孩子吊住郁氏的一杯羹,这样想,心里会好受许多。

把旁人都想得怀揣恶意,这样会好过活许多。

“知道了,这天真热啊。”郁欢恢复常态,抬脚往主屋走去,酒不醉人人自醉,真正离开了的人连梦都不会梦见。

何闲点头附和,“是啊,墨老板财大气粗,买一送一。”

“我差她那点银子吗?”郁欢随口应着。

何闲微笑,“不差不差,不过奴婢最近看墨老板满脸暧昧,有些不寻常,朝管事的打听,说是百花楼有个常客,每回来只点酒,一坐就是一整天。”

郁欢挑眉,“她是个姑娘家,不可在背后说人闲话。”

“是,奴婢失言,自己掌嘴二十。”

“掌嘴就免了,下不为例。”

“多谢大人。”

“不过是哪家的公子啊,姓甚名谁。”

何闲八卦道:“卫清尘,看起来不像是京都人士,其余的奴婢也不知道了,要不您去打听打听?”

郁欢颔首,“想那凡夫俗子也配不上她,我倒想看看这卫清尘是何方人士,青雨现在可在花楼?”

何闲忙点头,“在的在的。”

“备车。”

“好嘞。”

一直闲在王府抱恙不出且不见客的怀王妃终于出门了,引得人群一阵唏嘘,观望的许多人忙回去禀告自家主子。

百花楼。

这个时间生意一般,优伶在台上吱呀呀的唱着。

郁欢寻了个好位置落座,经何闲手指打量着那个坐在大厅的男子,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和名字不符,也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模样算不得多俊俏,但是英气十足,没有少年感,一看就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颇有铁骨绕指柔的感觉。

她摆摆手,何闲心领神会,忙去请那人过来喝一杯。

墨青雨从厢房下来,半露香肩若隐若现,摇曳生姿,“见过怀王妃,阔别许久,你变得八卦了些。”

郁欢无辜地摊手,“何以得见?”

“那王爷若是得知您邀外男一起饮酒,不知心里得气成什么样。”墨青雨望着她,确实许久不见,那一年的苦战还有惊心动魄的宫变叫她好生担心。

郁欢眨眨眼,“阿瑾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殊不知这话落在刚到来的王爷耳里别有深意,此王爷非彼王爷,而是文王宣熙,此番闻声而动,“郁大人。”

郁欢点头回礼,“文王爷。”

顾疏桐的夫君不知来此所为何事,若是没记错,他是国师党的吧。

墨青雨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有些话有些事听不得,一声郁大人显得颇为不同,明显有事相商。

只有何闲傻傻地领着卫清尘过来,她没见过文王不代表不知道,她可是把那些人的画像记得一清二楚,忙行礼。

卫清尘也不例外,只是他的自称有些意思。

郁欢示意他坐,随后问道:“文王还有什么事吗?”撵人的意思毫不遮掩。

文王摇头,打开话茬子,“巧遇,我正苦恼这两块宝石哪个更讨夫人喜欢,不若您帮我瞧瞧?”

郁欢淡淡道:“只要是你送的,王妃都喜欢。”

宣熙摇头,似是铁了心一定要得到个答案,“不不,您还是帮我瞧瞧吧,是这块红的好,还是这块蓝的好?”

蠢笨如猪。

这是郁欢对他的评价,这么明显的试探反倒给她透露一个消息,那便是陆邴还活着,她仔细打量了一阵,定睛看向右边的那红宝石,“这个吧。”

宣熙故作苦恼,“可是我好像记得夫人不喜蓝色。”

郁欢不经意往左边瞥了一眼,淡然道:“那便红的。”

“如此,多谢郁大人的建议,叨扰了,告辞。”宣熙得到自己想知道的讯息,抬脚离开,下意识的动作瞒不过人。

郁欢信手拿起酒壶添酒,“久等了,不知你贵姓?”

妥妥的国师党,这个文王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卫清尘拱手,“在下姓卫名清尘。”

他心里嘀咕着那文王是色盲吗?

传闻中的郁欢近在眼前,不像想象中是个五大三粗魁梧的糙妇人,也没有那么不易近人,不过确实有不怒自威那味。

郁欢余光打量着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到底是哪里配得上青雨呢,“哦,不知是何方人士?”

“淮海人士,家中以捕鱼为生。”卫清尘坦诚道,倒也没因为身份而自卑。

郁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饮着酒,渔夫?一个打鱼的,为什么呢?撒谎?有些不像,也没有必要吧。

头脑风波不断,脑补了无数种可能。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平凡而简单,有些像话本子,只是挺身而出救了失足落水的姑娘,两人相处几日志趣相投,但又苦于身份的差距。

卫清尘理解这时的沉默,是啊,青雨的商人身份或许还能跨越,可她认识的人接触的人,这种阶级的差距宛如天堑。

——怀王妃,丞相,无论是哪一个身份,便是出身名门望族郁氏就已经可以看不起他这种底层人民了。

而且她的漠视人命在民间颇为流传,“在下告...”

话音未全,墨青雨打断了他的话,“只是讨您一杯酒喝,您何必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杯酒钱我不收罢。”

这可不经吓,再吓,人就吓跑了。

“卫先生是淮海人士啊。”郁欢状似后知后觉,反应慢了半拍。

此刻的墨青雨在她眼里俨然是个恨嫁的模样,到底哪里好了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地方,这么护着,看来倒是真心的。

卫清尘点头,“是。”

郁欢问:“怎得忽然入京了呢?”

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还得再试探,怕只怕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特地安排的人,若是这样,休怪她无情了。

卫清尘脸微红,“京都的繁荣令人向往,说来也是惭愧。”瞥了眼墨青雨,又匆匆收回眼神。

墨青雨迈着步子离开。

郁欢疑惑,“看你这样是打算长留顺天了,那你是靠什么在京都为生的呢?”

“是,在镖局找了个活计。”卫清尘的心冷静了下来,这样的他又哪里配得上墨青雨呢,他才勉强过得下去生活。

郁欢啧了一声,“押镖危险未知,卫公子不害怕吗?”

押镖队伍经常遇见山匪,是个高危行业。

卫清尘摇头,“不害怕,行走于天地间不枉此生便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郁欢:“吃住都在镖局吗?”

那怎么天天都在百花楼点杯酒坐一整天。

她当然不懂底层生活是个什么样,也不懂得金钱的概念。

卫清尘:“是。”

面对这盘问,让他有些无地自容,就像被剥光了衣裳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骨子里藏不住的那点自卑被无限放大。

是他高攀了。

“不若来我身边当差吧,自从阿虚离世后护卫的位置一直空着,月俸五十两,如何?”郁欢随意道。

何闲汗颜,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五十两对普通人来讲要挣很久的,怎么也要卖上千条鱼才能赚到。

卫清尘一惊,“这怎么使得?”

郁欢歪头,“如何不行,你挺合我眼缘。不过我身边并不安全,危险不比押镖少。”

她丝毫不懂她都开口了这些人是不能拒绝的。

卫清尘很快打起精神,“在下不怕危险,在下谢过怀王妃。”

光明正大挣得钱有什么值得羞愧的,他会减去原有的工钱,把多出来的那部分存着,如果有一天要离开顺天了,就把这笔钱还给墨青雨。

毕竟也是因她的缘故才能在那里当差。

郁欢颔首,目光落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这个天气这个时间出街的人并不多,看那一辆辆经过的停留的马车,“走吧。”

她放下酒杯,起身离开。

卫清尘也不知何时上任,但现在是要去府上登记的,显然他并不知道她的护卫是全年无休的,也是清闲的,前有阿虚后有洛十一,每天的日子就是一个字闲,除了偶尔会有些差事,余善是护院不算。

怀王府。

宣佩玖听闻她回来了忙去迎接,转眼看见一个陌生男子,颇有些疑惑,“许久不出门,今日感觉如何。”

郁欢轻捻指尖,“遇见个蠢货,收获颇丰,何闲,带卫护卫去登记。”

知道了陆邴还活着,酉一那里的进展也蛮顺利的,没有见尸体便算是成功了。

宣佩玖拉住她的手,边往里走边说:“你看起来心情不错,怎得招了个护卫带回来。”

郁欢轻笑,“墨老板的心上人,我考察考察咯。”

目前看来没有说谎的迹象,过会关于这个人的生平就会送到她桌上,若是无害,那便帮她养着呗。

“别人的事没必要掺和过深。”宣佩玖提了一嘴,在这方面她更像个初学者,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最好。

郁欢往他肩膀一靠,满不在乎道:“知道了。”

她是发现了,他真的婆婆妈妈的,这也要说那也要说,正事不关心,尽关心一些生活上的鸡毛蒜皮。

连她昼夜颠倒都要叨叨好半天,不过好在不会强迫她改正,但愈是这样委曲求全愈让她感觉自己做的过分啊。

天克。

聊了会家长里短便去用膳了,而后各忙各的。

卫清尘换了护卫的服饰在主院里站岗了许久,等到夜色降临才等来招他来的姑娘,何闲也不知哪里去了,他这护卫的工作和别的护卫的好像不一样,只管负责王妃身边,也不用随着巡逻什么的,管家交代得并不多。

郁欢疑惑得看着他,“你在这杵着干嘛?”

卫清尘站得笔直,“不知道。”保护院子是他的职责所在吧,那应该就是在这里站着守着,不让奇怪的人进去打扰。

何闲满脑黑线,适才想起来自己一点都没有叮嘱什么,又是特招进来的循规蹈矩的普通人,肯定哪里都不懂,“大人,奴婢带他下去。”

得了姑娘点头,她忙把人扯了下去,往住处带的时候,她说:“平日里有两位一直守着院子,倒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只需要等大人吩咐,但大人一般不会有什么吩咐......最重要的一点,要叫大人。”

卫清尘头点得似小鸡啄米,“属下明白了。”

他心里颇惊,刚在院里站了那么久,他并未察觉还有两个人在啊。

“行了,大抵就是这些了,你暂时就负责煎药一事,之前相府的那些人也都过来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去问他们,直接说你是顶替阿虚先前的职位的就行,行了,先休息吧。”何闲交待完抬脚离开。

徒留卫清尘在原地发呆,似乎和想象中不同,在故乡时身边也有在地主老爷家当差的,都很忙,劈柴的烧火的,要站岗还要换班巡逻。

随遇而安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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