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田在张氏往外走时赧笑道:“真是抱歉,我不知她是沈小姐的舅母,只以为她是伺候沈夫人的嬷嬷。既是沈家亲戚那也算半个主子,我让她帮忙端水实在太失礼了。”
如此说来,眼前的沈夫人果真是她舅舅孙道常的妹妹。
那她这副身体岂不也是沈夫人所出?
沈夫人神色不愉道:“什么半个主子,一个乡下的远房亲戚罢了,自打我兄长去后两家便极少联系。此次她在村里跟人闹了矛盾,伤痕累累的跑来,养好伤再避风头一阵子也就回去了。”
按说沈夫人该唤张氏一声嫂子。
可自打孙道常去了后,所有联系都是张氏上赶着巴结讨好沈家。
张氏走到门口时仍听到她们的交谈,气得脸色铁青。
一想到孟秋玉说沈落田下了决心要毒死她以报了这些年被奴役的仇,她就浑身忐忑不安。
孟家村是她的根,她绝不能让沈落田回村!
人走了,沈夫人和程夫人都着等沈落田饮水后再给沈香葵缓解不适,便又聊开了。
沈落田多看了沈夫人两眼,对于这层关系实在接受无能。
不过,原主对生身父母从未有半点希冀,若说有感情,那便是怨恨之情。
故此,沈落田对各方关系只当心中有数,并不无意跟沈家再有更深的牵扯。
哪怕是眼前这位沈小姐身子抱恙,她也不大想理会。
同样是沈家的女儿,沈香葵千金贵体,原主十数年来却过着农奴一般的生活。
她既占了原主的身子,可不能逮着个病患就发善心。
左右沈香葵的身子痛痛也就过去了,只要她不再吃那方子制成的药丸就不碍事。
须臾,张氏端水上来了,小心翼翼的把一碗水放在矮几上,之后谦卑的道了一句:“贵人请用水。”
说完就退到沈夫人身边站着,本本分分伺候人的姿态倒是像模像样。
沈夫人也道:“沈大夫,您请。”
沈落田看张氏一眼,只见她神色隐约透着一股“左右这是最后一次”的隐忍和兴奋。
她端起水,撩开帷帽闻了闻。
很好!
当着程夫人和沈夫人的面居然敢下毒。
把碗放下后,她取出银针包。
沈夫人见状,问道:“沈大夫为何又不喝?”
沈落田道:“这水是拿来给银针做清洁用,清洁完再消毒即可为沈小姐施针缓解。”
张氏霎时瞪大眼睛。
银针试毒她也曾听闻,这不是要拆穿了?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沈落田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她,取了银针就放进水里,准备拿干净的布擦拭。
不料,银针从水里取出时竟被染黑了。
众人大惊。
程夫人更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知道水有问题,当即拍案而起。
“大胆毒妇,居然众目睽睽之下使毒害人!”
难道沈落田方才所言与她斗医之人就是面前这个妇人?
丫鬟护主心切,立刻上前守在程夫人近身之处。
沈夫人母女也懵了,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张氏被程夫人的厉色吓破了胆,急忙跪到前面,身子瑟缩声音颤抖。
“知县夫人明察,民妇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啊!”
沈夫人吓得脸色苍白,转而又气的脸红脖子粗。
“孙张氏!我沈家待你不薄,供你吃穿用度哪一样有过半点亏待?这银针是要扎到香葵血肉里的,你居然敢下毒害我的女儿!”
沈香葵也难以置信的望着她:“舅母?”
“没有!我没有!”
张氏惶恐的摇头。
沈落田道:“程夫人息怒。沈夫人,这位张氏没说错,她的确无心加害沈小姐。”
程夫人只觉得沈夫人愚不可及,道:“不错,沈大夫一开始并未说明这水是用来洗银针,若事先明说,她必然知晓下毒是行不通的。她要谋害的,分明是沈大夫!”
沈夫人脸色涨得越发的红。
“你为何要这么做?程夫人在此,你还不快给我说清楚!”
张氏仍试图狡辩:“我真的不知道,我去后厨取水,并未往里头加东西啊!”
沈夫人大怒:“你此话莫不是想说这水里早就被下了毒,是我沈家要害沈大夫不成?”
“也、也未见得是要害沈大夫。”
“你还敢胡诌!”
沈夫人怒得颤抖,浑身的肉都无处安放的模样。
程夫人沉稳道:“你既不肯招又喊冤枉,咱们不妨直接上公堂!”
知县夫人就可以作证,上了公堂她会死得更惨。
沈落田也道:“正好查一查沈小姐所服药方是如何从程府流到沈府手中。”
她可不信事情会这么巧,张氏必定事先得知她在给程夫人调理身子才做了这一切。
程夫人这会儿相信沈落田的猜测,此事必是有人针对她。
“有件事我未能想通,我请沈大夫制作药丸一事全府只有贴身丫鬟知道,管家并不知情,纵使他把药方传了出去,你们又如何依法炮制?”
贴身丫鬟在一旁道:“奴婢并未跟任何人透露此事。”
程夫人点头,用了多年的丫鬟,她信得过。
沈夫人抖着手指向张氏道:“你、你信誓旦旦的说这药丸连知县夫人都在吃,香葵吃了必定也能好,那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我沈家这般信任你,你却要害我们!”
“我……”
张氏只是个寻常的乡下妇人,脑子本就不算很激灵,此时被吓破胆了,脑子也乱糟糟的。
沈夫人又尖声道:“还不给我全招了,真让我亲自送你见官吗?”
张氏见她对自己没有一丝维护之意,也怒了,低声道:“我得知这一切,不是就因为沈夫人您让我打听新上任知县的夫人嘛?”
“你!”
沈夫人上前猛扇了她一嘴巴。
“我让你嘴贱!”
啪!
又打了一耳光。
“我让你再胡诌?”
程夫人反感道:“够了,该如何问责,沈夫人何不待审问清楚再说?”
“是。”
沈夫人僵笑着回头应了一声。
沈落田看张氏,道:“这位张氏,你知道些什么何不爽快交代,也免得再受苦。”
一个从乡下来的妇人,才在城里待了一月左右,能有什么人脉能打听到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