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来到兰陵城后不久,板砖打电话给燕十三,说坨河豆干厂效益不好,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想到城里来谋生,问燕十三这边需要人不。燕十三只好去找保安队长,队长说这里需要人,于是燕十三把他叫来。保安队长一看这个大块头,还有几分蛮力,就留他下来。可是这家伙不争气,封赌必上,经常是输得一无所有,东借西讨过日子,老婆娃儿也顾不上。
板砖不吭声,用手捂住脸,像是羞于见人一般。
“那是个无底洞,你辛苦上班就是这个结果?”
板砖不吭声,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抖了抖烟灰。
“欠钱了?”
“嗯!”
“多少?”
“一万!”
燕十三瞪着他,眼中像是利刃出鞘。
板砖的头越发低下去了。
板砖生性好赌,经常输得一无所有,家里的老婆抱怨不已,几次想和他离婚,可是又舍不得。只见板砖突然站起来抄起桌子上的一把菜刀,就朝自己的手上砍去,燕十三一把拽住。
“让开,让我把手跺了,以后再也不能赌了。”
“砍手!”燕十三冷笑道,“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脑袋砍了!?
板砖垂手惭愧不已。
“你老婆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你!”
板砖忽然流下泪来,哭得像一个孩子。
临街的一个小门面,很破旧,也没有门牌。燕十三走进去就看见两个男子和一个女人。其中一个穿着风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白围巾,看起来像是上海滩中的许文强。“强哥”虽然很多人崇拜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觑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燕十三,就好像他是从土星上的来客。
燕十三走进去沉默地坐在凳子上,从怀中掏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请数一数!”
那个女人拿过钱飞快地点了一遍。
“把他的欠条还给我吧!”
这时候那个穿着风衣的男子说道:“等等!”
燕十三看着他。
“过了昨晚上,今天利息又多了1000千,你还差我们1000千!”
燕十三摇头道:“你们是不是入错行了?”
强哥冷冷地看着燕十三,那眼神像是要从他身上刮下一层皮来。
“你们该去做强盗,明抢倒来得快活一些!”
“强哥”忽然笑了:“不如我们换一种方式。”
“哦,换什么方式?”
“我们来赌一把!”
“输了怎样?”
“输了你就再还我们一万元钱,赢了,这一万元钱,你可以带走!你是不是觉得很公平,我一向很公平!”
“的确很公平,但是我不赌博。”
“为什么?”
“赌博不好!”
“为什么不好?人生不过就是一场赌博。赢了大富大贵,输了一无所有,上天也很公平!”
这时候,穿风衣旁边的那个男子举起了一张扑克牌。
忽然他手上的牌嚓地一声响,只见那扑克牌已经被穿了一个洞,顺着洞口望去,只见对面的墙上插着一把刀,刀身没入墙中一半,刀尾仍在呜呜地颤动。没有人看见那把刀是怎样出手,更没有人看见那把刀是如何穿过扑克牌,更奇怪的是那张扑克牌并没有脱手。
很静,四周静得像一块墓地!
那个穿风衣的人,掏出一支烟来,点燃了香烟,忽然说道:“给这位先生一杯茶!”
“好的,乔五哥!”女孩端来一杯茶。
燕十三一饮而尽。“真是好茶!在这里想不到还能喝到这样的好茶!”
“这是上好的碧螺春!真是想不到是你,猎鹰先生!”
燕十三坐在那里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我只不过是个人!”燕十三的意思是,我和别人没什么区别,的确他和别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他的脸颊多了一寸三分长的刀疤。
“是的,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人!”乔五背着手,站起来走到窗前,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难道没有什么话说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把钱和欠条拿过来!”
女人把钱和欠条拿过来,飞快地瞟了燕十三一眼。
“这些都是你的!”乔五对燕十三说道。
“我尊重江湖,我尊重规矩!我还没吃早饭!”剩下的钱,分文未取。燕十三拿起欠条,有弯下腰去拿起一百元钱。“你看过香港电影吗?”燕十三站住,忽然问道,他看着乔五屋子里的一盆绿萝。
“哦!”乔五转过身来看着燕十三,仿佛对他有点感兴趣。
“出来混迟早都会还的!”燕十三慢吞吞地说道,掉头而去。
乔五沉默,点燃一支烟抽起来,烟雾笼罩着他的身子。
“老大,你竟然让他走了?”旁边一男子绷着脸问道。
乔五忽然笑了,长叹一口气,脸上像是忽然长满了皱纹似的。“赵东,你是不是还活着?”
“难道……”
“你听说过猎鹰的故事吗?”
“在江湖上混的人有几个没听见过猎鹰故事,”赵东一个激灵,忽然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他就是猎鹰?”
“那你认为猎鹰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
“刚才你不是见识过了。”
“那把刀!”
“是的,那把刀!如果那把刀偏一公分,你的脑袋……但是他的刀一点也没有偏差,一点也没有!”
赵东从墙上拔出那把刀仔细地拿在手中看,实际上也没什么稀奇,就是集市上卖的那种尖刀而已,刀锋尖锐,像柳叶那般细长,刀柄也是不锈钢的,只是上面贴了一只蝴蝶不干胶。简直太普通不过,在是没什么稀奇,但是这把刀在猎鹰手中就成了传说,神奇的传说。
“许多年前十几名警察在追捕一个悍匪,那个悍匪很凶残,手里有枪,还打死了一名警察。警察追捕悍匪,到了横山的一个村庄,那家伙逃到了一个山坡上,匍匐在草丛中,此地易守难攻,警察几次想冲上去,都被子弹压回来了,甚至还有一个警察为此身负重伤。……警察一筹莫展!”
隔了许久,他们看见一个少年从山坡上走下来。
“危险——”
但是那个少年一点也不害怕,从容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后来等警察冲上山坡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悍匪已经死了,一把刀扎在他的喉咙上……警察搜遍了山岗,山上没有别人,一个人也没有。
警察开始寻找这个少年,但是没找到,少年不知去向。
后来有人说曾经看见过这把刀,据那个人讲,他曾经在老家宁西河镇的时候,看见过一个年轻人拿着这样的刀射下空中翱翔的飞鹰,而那只鹰正好掉在他面前。从此以后大家都送给这个人一个外号叫“猎鹰”。但那个人也不知道这少年是谁,至于那个悍匪之死是不是猎鹰所为,谁也不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传说。正所谓“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所以越传越广,但是谁都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没有人见过那个少年。
“那你为何认为这个人就是猎鹰?”
“一个人,一把刀,这把刀如此之快!”
赵东沉吟半晌:“这把刀很快!”
“是的,这把刀很快!”乔五站起来看着窗外,窗外阳光有些刺目。
“哼,刀再快也没枪子快!”
乔五点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但是动不动就说这样话的人就是蠢猪!”
赵东额上青筋迸起,他不服气,他很不服气;他很少服气别人。
“有一天你横死街头也不会知道是为什么!”乔五叹道。“这个世界变化很快,现在不是动不动就掏枪的时代了!”
赵东看着那把刀,刀在他手中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