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翅膀,本仙人想听故事的说。”鹤云躺在被子里,因为把嘴也捂着,所以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赵且本来在想鹤云这普通话是不是受了自己的优良影响突飞猛进?听到这样的请求笑了出来。
“鹤鹤,你不是仙人吗?活的岁数是我的几倍,不……几十倍有余,你的故事肯定比我多,讲故事的人更该是你啊。”
鹤云眼眸滴溜溜地转,一会儿向上看,一会儿又向下看,在床头灯火的映照下,比红色的糖葫芦还亮。
“本仙人自幼没下过山,又不是读书的料子,拿来那么多故事?”鹤云离赵且近了些,抱住了她的胳膊。
“不过……”鹤云话锋一转“你们这些人不是常说尊老爱幼吗?你若是要听,我这里是可以讲几个故事的,不过是我那些同门的事儿。”
其他仙人的事?鹤鹤讲的这可比那些书上要贴切的多,赵且连忙摸摸鹤云的头,表示自己很期待。
“正如这尘世有诸多门派,仙人之间也一样,有着主脉,旁支……”
鹤云的出生并没有多精彩,但也不落魄,虽然是个旁支的小辈,却也有着一个完整的家庭。
用鹤云的话说,她一直都是仙人中最平凡的那一个,天赋卓越的师兄师姐们一次就能学会的招数,她得到处请教才摸得到一些门道。
而鹤云要对赵且说的故事,是关于她的一个师姐,完全可以说是一个不世出的英才。
赵且听到这里捏了捏鹤云的小脸:“鹤鹤,那你的师姐也姓鹤么?”
鹤云蹭了蹭赵且的手,笑着摇头:“这里就不得不提我们仙人命名的一些规矩,在我们仙山之上有四个祖师爷,因此只有梅,鹤,花,乐四种姓氏。”
赵且微微一愣道:“好风雅的姓氏,但这和仙人特有的命名规矩有什么联系呢?”
“重点不是姓,而是名。”鹤云似乎陷入了回忆“四位祖师爷逝去之后,为了纪念她们,她们的名字也作为了传承的一部分,当然只有最卓越的弟子才能继承这份思念。”
“而我的师姐,名为乐舞,拥有着这个传承多代的名字。”
那是寒石43年的一个夜晚,仙山上燃起了大火,乐舞坐在领袖的位置上,满地都是鲜血,手里捏着酒壶上的红缨,嘴里哼着不属于这里的歌谣。
“乐舞!”几个身影从台阶处疾步而上,脸上挂着愤怒与讶异。
当他们看见地上的头身分离的尸体时,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是……师傅!师傅被杀了……
乐舞瞥了他们一眼,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痕:“这就是伤害你的人吗?不用再害怕了,我会把他们全部杀死,用最残忍的方式。”
那些师兄弟手持棍棒,器械,将乐舞团团包围。
“你竟然杀了师傅?”一个女子扑了上来,抬手就要给乐舞巴掌。
“我允许你造次了?”乐舞伸出一根手指顶在自己额头。
霎时,女子被拦腰截断。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也许我们应该好好交谈,可是我现在……非常愤怒。”乐舞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
“明明我击败了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关我禁闭?是因为她是师傅的女儿吗!”乐舞歇斯底里道。
“我可以忍,我明明只要活下去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在禁闭室侮辱我,为什么我一再退让服弱,还要伤害我唯一的朋友……”
“她明明拥有的比谁都多!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几个后来的弟子听了这一番话都陷入了沉默。
的确,乐舞是无辜的,她是个缩着尾巴做人的孩子,要不是为了给唯一的朋友准备一份惊喜礼物,她绝对会故意把第一的荣耀拱手让人。
她无比小心翼翼的和师傅的女儿战斗,小心到没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下赢得的一场小小的比赛,都是……一种过错与罪孽。
那位大小姐说乐舞是“白切黑”,装作无害的样子就是为了抢她的风头,命令其他同门端了一大碗墨水过来。
“听话,把这个喝了,你这副心肠可比墨水还黑呢。”
她踩断了乐舞的脚腕。
乐舞冷冷地盯着女人的脚底,她已经忍受了无数屈辱,这一次她再也不能……
“我不。”
女人丢下一根手指,并没有给出解释。
乐舞望着手指发呆,血淋淋的感觉让她恐惧。
女人又丢下一根手指。
乐舞总算缓过神来道:“这是谁的手指?”
女人却只是饶有兴趣地把手指一一排列。
乐舞出了一身冷汗,她似乎知道了答案,慌乱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谁的……不是,不是……”
语无伦次的乐舞被女人揪住头发抓了起来。
“你看哟~”女人亲了亲乐舞的脸“这是毛笔的痕迹,还记得么?”
“昨天你和那位友人打闹,可是在她手上画下了一朵可爱的小花。”
时间就像停顿了一般。
“你犯错了,乐舞,是你害死了她。”
女人笑眯眯地贴着乐舞的脸。
“她,她的手?她现在在哪,你放过她!”乐舞大口呼着气,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不要伤害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边乐舞刚抓起装满墨水的碗,就看见女人靠着禁闭室的墙哈哈大笑。
“你很多余,乐舞~”女人摇摇头,笑着说“我不是说乐舞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荣耀本该属于我,多余的是你这个人。”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消失的话,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很好,都会相安无事,但是你在,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套。”
面对女人的质问,乐舞一步步向后退。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只是想活着,我只是这样为什么要被虐待!”
女人只是悠然自得地盯着乐舞的脸:“谁知道呢,你的存在并没有任何价值,反而让人很不舒服。”
“就和蟑螂一样,总是对我们这些上等人的东西存在非分之想。”
乐舞愣住了,眼泪都僵住。
“可我,什么也没做错啊。”
“不要这样对我啊啊啊!”
……
赵且皱着眉头,然后抱住了鹤云。
“鹤鹤,你从哪听的这个故事?”
鹤云表情也有些凝重道:“我的父亲那儿。”
时间已经很晚了,这种黑深残的故事再听下去会失眠吧。
赵且听到鹤云师姐故事有着说不清的唏嘘,于是想干脆打住。
“你那个师姐,最后怎样了呢?”
赵且心想着,仙山上仙人诸多,这样犯下诛杀领袖大罪的女人肯定在群攻下被诛杀。
“她逃走了,在场的师兄弟除了最开始那一个要呼她巴掌的,她一个也没伤害,只是打晕了。”
“那些师兄弟日后肯定是要杀死她替领袖报仇的,她既然有打晕他们的能力,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呢?”赵且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听说她逃走的时候性格大变,像是变了一个人,被伤害了也不还手,只是一路往山下跑。”
赵且的日记。
“今天,鹤鹤少有地和我说了有关其他仙人的事情,主要是她师姐。”
“只能说命运不幸罢了,从继承荣耀之名的仙人到仙山人人得而诛之的怪物,只是赢了一场小小的比赛。”
“她原本的愿望,只是活下去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