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事情林如海虽然不知内情,但观她神色动静,也知道另有乾坤,如今杨双双颔首道:“正是,这事儿涉及到宁国府的隐秘,也不便细说,不过正是因为此事,我现下处境艰难,须得谋条生路……”
她语焉不详,林如海却懂了她的意思,对她道:“只是林某在发妻灵前发过愿,不再另娶。”
杨双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林大人且放心,我并不是要占据夫人的位置,不过是白担个虚名,若是有后宅之事,诸如主持中馈,教养子女也可担任,总比把哥儿姐儿放在外头令人安心些。”
林如海略略沉吟,似是在思索她的话,杨双双趁热打铁,“或是你可以写封休书,等姐儿出阁,或是哥儿娶亲后,我下堂离去,如今也可以不进祠堂不上族谱。”
她说得轻描淡写,林如海却觉得不可思议,他实在搞不懂这位姐儿在想什么,不进祠堂不上族谱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就是说百年之后,他的妻子始终只有一人,就是发妻贾敏。
更何况阳哥儿如今才六岁,等他十几年后娶亲,她也有三十多岁了,还是下堂之妇,也只能孤独终老了。
林如海思略再三,珍重问道:“你可想好了?”这门交易对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既不用打破对发妻的誓言和感情,而且儿女都能养在身边,如此最好不过。不说她救过夫人和阳哥儿,就观其行事,也是个聪慧的,想来教导儿女,是个可堪大用的。
杨双双斩钉截铁道:“我已经深思熟虑很久了,你的确是我最好也是唯一的人选了,求大人救我一命。”
林如海道:“事关重大,我还需要再思虑一下。”
杨双双听了,微微颔首,她很是理解,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听她说两句就能定的,她说了半缸子话,达到这个效果,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不知林大人何日离京?”
林如海回道:“任命就是这半月下来了,我还需再盘桓半月。”
杨双双听了道:“还请林大人尽快给我答复,在离京之前能定下一些细节。”
林如海忽然觉得这个氛围有些怪诞,明明实在说一桩婚事,却被他们讨论得像是一桩生意,半点旖旎的氛围也无,他问:“若是我应下了,后头你准备怎么办?”
杨双双抬头看了他一眼,公事公办道:“因我还在服小功,还有近半月才出丧期,大人你也要去任上,所以近期定下婚事,需要一个有分量的媒人。”
“哦?”林如海没料到她想得这般深,“你是笃定了我会答应?”
杨双双叹息,“我祈求你能答应。”
林如海不置可否,问道:“这个有分量的媒人是谁?”
杨双双道:“荣国府老太君。”
林如海点头认同,“倒是个好人选,只是你怎么说动她呢?”
杨双双气定神闲,“那就要大人你的配合了,会馆附近有家弘法寺,主持了因大师听闻是林大人的故友。”
林如海道:“哦,想得倒是周祥,但是你想通过了因大师跟老太太说些什么呢?”
杨双双道:“哥儿命中有劫,需要一个命数相持的人来破,此人早有迹象,卦象上看已应验两次了,需得她常年和哥儿在一起,才能保得哥儿平安无事。”
林如海抚手鼓掌,“真是好计谋,老太太最信这些命数卦象玄机的,听了这话哪有不出力的,你什么都不需做了。”
杨双双摇头:“我要做的就是让老太太更相信这个说法。”
林如海疑道:“如何让老太太相信?”
杨双双道:“听闻老太太除了宝玉,最喜欢的就是林家的姐儿,若是我一见姐儿,就得了她的眼缘……”她话尽于此,林如海顿时明白了,她又问道:“不知道姐儿是何性子?喜好如何?”
只见林如海脸上露出几分笑,“我家玉儿,乳名黛玉,如今刚刚十岁,从小也是请了老师识文断字,性子被我养得几分孤傲,模样品行都肖她母亲。”
杨双双闻言点头,其实作为原著党,她自然很了解林黛玉,只不过到时候怕林如海起疑罢了,两人又聊了几句,才各自分开。
杨双双那日回了家,一直等林如海消息,连等了好几日对方都毫无消息。
这日她正在家心烦意乱翻着书,晓风贼眉鼠眼得从外头进来,杨双双见她这副模样,蹙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晓风将门关好了,小心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笺,“姑娘,这是先前送药那位遣人送来的,来人就在外头院子等着,说要等你看过回信给他。”
杨双双放下书,接过信笺,打开一看清隽的字迹,便知是周鸿亲笔所写,内容倒也简单,不过是她近日的行动,假借史太君之名给林如海送糕点,借了薛家铺子与之密谈,后头便是林如海去了躺弘法寺,弘法寺的了因大师近日见了史太君。
史太君与林如海会谈了半个多时辰后,吩咐管家奶奶王熙凤,发贴子给尤家太太和两位姑娘,过门一聚。
她越看信眉头蹙得越紧,周鸿竟然将她的一举一动盯得分明,不仅如此,连荣府里头的动静,他都一清二楚,看来他的能耐越发大了。信的后头他问双双:此举意欲何为?此情由心?终不悔矣?
杨双双看着三个问句,不知怎得忽然笑了,周鸿最擅玩弄人心,前头写得分明,还问她意欲何为,她做的什么打算他难道还不清楚?偏要多此一举问一句,至于由不由心,悔不悔的,做都做了,他偏要问来扎心。
她想了想,提笔写了回信,让晓风送出去。
晓风出了门将门阖上,所以并未看见自家姑娘笑着笑着眼角笑出了泪。
果然如周鸿所说,当日秦氏就收到了荣国府的帖子,请了她带着双双燕燕次日上门赴宴。
杨双双久久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