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不免诧异万分,她家大姐儿当日在时,她们虽时常见到荣府众人,但都是在宁国府,这还是第一次赴宴荣国府。
更可况大姐儿如今已经不在了,双方云泥之别,再无走动,如今邀她们去府上,这就不得不让秦氏暗生疑心了。
等到正日子,秦氏母女三个去赴宴,马车从东府走到西府,又坐轿子进了小侧门,一应向西走,走到一个垂花门才下轿子,几个婆子正等在那儿,带着三人穿过一处穿堂,进了一处内厅,却听王熙凤笑道:“老太太正念叨,可巧来了。”
杨双双看去,只见贾母坐在屋里,身边只有两个服侍的丫鬟,屋里除了凤姐儿还有三位姑娘,都是宁府见过的熟人,秦氏心下稍安,带着两个女儿恭恭敬敬给贾母行了礼。
贾母赐了座,又让双双燕燕两个坐她身边,对秦氏笑道:“日常老和亲家母逛东边的园子,今儿也来逛逛我们家的园子。”
秦氏和她寒暄了几句,外头鸳鸯进来了,问贾母:“老祖宗,今个儿摆在哪儿?”
老太太道:“如今已经入秋了,就应景摆在秋爽斋的晓翠堂。”
凤姐儿道:“你们可算来着了,咱们家新建的园子是给娘娘来省亲的,因着不是外人,也带你们瞅瞅去。”
秦氏念了声佛,直道:“今儿可算长了见识。”
众人说了会话,那边传话说席已经摆好了,凤姐儿扶着老太太,一行人去了园子,进了园子凤姐儿就给众人介绍起各处的景致。
杨双双看着眼前的大观园,眼前所见和心中所想融合到一起,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过了曲径通幽,豁然开朗,之间亭台楼阁,山水怡然,凤姐带了众人朝东边走去,行至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晓翠堂,四面出廊,流角飞檐,临沁芳溪,又是高处,清风微拂,惬意无比。
杨双双站在高处,俯瞰大观园,忽然有一种周庄梦蝶的感觉,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她生活于此一直像个旁观者,而如今,她也要装点好,准备粉墨登场了吗?
秋爽斋里头已经摆好了席,鸳鸯领着众人进去了,大家都夸这地儿好,凤姐儿道:“还是老太太最懂这些,果然是个好地方。”
秦氏也跟着凑趣,老太太去道:“怎么不见黛玉和阳哥儿?云丫头昨个儿也来了,还有宝丫头也一并请过来,人多热闹热闹。”
凤姐儿道:“阳哥儿昨个儿着凉了,林丫头正急得团团转。”
老太太道:“阳哥儿着凉了?琥珀,快请了大夫来看。”吩咐完这桩事儿,又道:“快请了玉儿来,阳哥儿自有丫鬟婆子去照料,她身子也不好,别过了病气。”
杨双双见贾母果然对贾敏血脉如此看重,不由微微一叹。
那厢,黛玉正在在屋子里暗自垂泪,她住进贾府已经有两三个月了,父亲不愿意续弦,见她和阳哥儿无人照料,有意将她们托付给外祖母。
荣府里头虽好,姐妹们也和气,宝玉也时来逗趣儿,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如今父亲还在京里,府里的婆子和丫头们言语间已经露出几分懈怠,若是父亲回了家,她和阳哥儿岂不是更孤立无援。
正出神,外头传来轻笑声,她忙拭了泪,回身一看正是湘云,她笑道:“天光这般好,你一个人在屋里头做什么?”
黛玉素来自视甚高,却也亲近湘云,她身边的大丫鬟紫鹃以前是老太太身伺候的,闲来也和她聊起湘云,说她虽出身侯门,但孤苦无依,多得了老太太几分疼爱,却惹得家里头处处排挤,早在见到湘云之前,她就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待到见到湘云,她发现处境这般尴尬的人,竟是个豪爽女子,一时又奇又敬。
两人很快成为好友,湘云知她敏感心思,也常宽慰于她,这会儿见她眼圈泛红,不由道:“好好的,又哭什么?”
黛玉见被她看穿,好没意思道:“这么大个人,就直直闯进别人屋子。”
湘云笑道:“你不去前头院子?我听闻老太太今个儿请的人,和你大有关系。”原来湘云就住在贾母房的隔间里,她人小鬼大,早就知道贾母的盘算了。
黛玉听她如此说,兀自转了身道:“我才不去,谁爱去谁去。”
湘云知道她使了小性儿,劝道:“林姐姐,你可上点心,这可是大事儿,想来老太太也是为你和阳哥儿考虑。”
黛玉闻言道:“纵是如此,难道父亲就不顾在母亲灵前许下的誓言吗?”
湘云见她如此,也不再劝,只叹道:“我的处境只怕比你难上百倍千倍,你这般置气,可是要羞我。”
黛玉知道内情,原来她好生生说得一门亲,后来不知道怎么没了音讯,她忙握着湘云的手,谁知湘云扑哧一声笑出来,黛玉这才知道她是在逗她玩儿,心中又气又急,伸了手去挠她痒。
二人正闹成一团,外头说老太太请林姑娘和云姑娘去园子。
湘云忙唤了翠绿和紫鹃两个进来,将衣裳和头上都收拾了一番,才施施然出了门。
秋爽斋里头众人正喝着茶,见一群婆子拥簇着薛姨妈宝钗过来,旁边还有一个少年正和薛姨妈说笑,那少年长得风度翩翩、品貌不凡,正是宝玉。
宝玉跟众人见了礼,又对老太太撒娇道:“老祖宗开了宴,也不叫我,可是眼里只有几个妹妹了?”
老太太听了笑问,“你不是去上学了,何时回来的?”
凤姐儿对秦氏道:“这是我们家哥儿,宝玉。”
秦氏又跟着凑趣夸了几句,她和薛姨妈素来投机,这会儿两人便坐到一起,说起话来。
杨双双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宝钗了,她如今已成了豆蔻年华的少女,气质越发沉静,跟众人行过礼后,坐到了薛姨妈左近。
等众人都去和宝玉说话,她微微朝双双燕燕姐妹示意。杨双双见她如此,也只悄悄给了个笑脸,并不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