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犹自隔岸观火,如今梦醒却已是书中人。
杨双双这厢翻天覆地,看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震惊之下的呆滞,大家都着急后头的进展,一时也没有人顾忌到她。
如意追问晓风,“那太太答应没?”
晓风道:“太太说要和老爷商量一番,她们又说起别的,我就赶紧回来了。”
众人还要再问,却听咕咚一声,却是杨双双摔倒在地,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自家姑娘的不对来,顾不上再询问上门提亲的事儿。
如意反应最快,她吩咐晓风和绿衣把双双扶到床榻上,又跑到前厅,见秦氏送完媒人,正一个人在那里思索着什么,忙报给秦氏,“二姐儿发了急病,忽得昏倒了。”秦氏吓了一跳,忙急匆匆去了后院。
却说尤思慧见到秦氏,虽有千言万语要问,却也顾不得了。杨燕燕更是被这一遭吓得哭了。
后宅里头乱成一片,还是尤思慧强撑着精神,让如意唤了陈伯去外头请个大夫回来。
却不知道是杨双双病症奇怪,还是大夫水平不够,看了半晌,那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秦氏病急乱投医,恐她是中了邪,又去请道婆,谁知双双听了道婆,哇得一声大哭起来。秦氏越发觉得是中了邪,让仆妇去拿辟邪的桃木来。
说来也怪,杨双双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性格和秦氏的轻浮气躁却截然不同,似乎颇有些早慧,一家三口看着弱得弱,小得小,她倒像是主心骨一般,年纪轻轻的,沉稳得过了头。秦氏拿不定注意得事儿,每每询问她,燕燕的管教事宜也都是由姐姐来定。
连尤思慧有时都觉得自家这个妹子倒不像比自己小好几岁的。这些时日,冷眼瞧来,似乎她并没有什么失态的时候,常说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老成话儿,别说哭了,连情绪都少外露。
这会儿见她哭成这般,别说秦氏,连尤思慧也受了不少的惊,怪力乱神起来。
杨燕燕见姐姐病得古怪,如今又哭成这般,一时也坐在床榻上哭了起来,秦氏没了主心骨,跟着在一旁频频拭泪。
尤思慧见了她母女几个感情深厚,徒生伤感,念及提亲一事儿,端的是千头万绪,也不由泪水滚滚。
尤老爷下了衙,一回家就听闻二姐儿生了急病,急急过来探望。见一屋子女人哭成一团,不由问道:“二姐儿可是不成了?”
一句话惊醒众人,尤思慧擦了擦泪道:“爹,你说到哪去了?二妹妹不过是受了惊吓,一时堵在心口了。”
杨双双这才发现因着自己情绪一时崩溃,累得一家人哭成一团,不由收了眼泪,不住安慰母亲和姐妹,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尤老爷一头雾水,问道:“二姐儿受了什么惊吓?”
这可把尤思慧问得无言以对,杨双双本来好好的,听闻宁府提亲才受了惊,只是这话却不好说,本就是她的亲事,作为女孩儿家不好置问,再者因为这事儿受了惊,听着颇有几份怪异……
尤思慧这头还思绪翻飞,杨双双已经想好说辞了,她坐起身子正色道:“老爷,想来您还不知,刚刚……宁国府上门给他家大老爷提亲,说要娶大姐续弦。”
这一下异军突起,尤老爷不由奇道:“宁国府?这是从何说起啊?”
秦氏没成想堂上的事儿,她姐妹几个尽知了,这会儿也顾不上尤思慧在场了,忙解释道:“是啊,这也是奇了,说是他家老大爷定下的,因受了咱们大姐儿的救命之恩,又见她秀外慧中,堪得良配,所以遣了官媒前来提亲。可大姐儿何时又救过宁府老太爷的性命?”
尤思慧闻言也是愕然,“这……”
杨双双却一下想明白其中关键。宁府的老太爷可不就是贾敬,这位宁府当家人相当不拘一格,不追求富贵名利,只一味爱好炼丹尊道。
这可不是巧了吗?要说大姐儿近日救过的,不就是西山寺那回那个老道士吗?又念及小道士等人口中所称的“老太爷”,周鸿吴威两个话里话外国公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真没想到,她匣子里的银票,竟然也是仗着宁府的势挣回来的。又想到吴威周鸿两个给贾珍当管事,不知道做了多少欺男霸女的差事儿,更是觉得糟心。
杨双双这厢陷入沉思,倒是杨燕燕福至心灵,猜测道:“大姐姐救的人,不会就是那天的老道士吧?”
尤思慧闻言,不由怔了,尤老爷和秦氏不明就里,询问:“什么老道?”
杨燕燕素来伶牙俐齿,两三句将当日情形说了出来。众人都没想到堂堂宁国府太爷竟然跑去当道士,不过听闻当日情形,也不由信了几分。
尤老爷搞清楚来龙去脉,面色稍缓。
杨双双见他神情,便知尤老爷有几分动心,不由当机立断道:“素来成就通家之好,都讲究门当互当,譬如咱们和沈家。”她先点了点大姐儿与沈家哥儿的婚约,见尤思慧已有几分羞意,轻咳了一声才道:“宁府贵为国公府,实在齐大非偶,不仅规矩繁多,就是大姐嫁过去做续弦,也是要在原配的牌位前执妾礼,再者先头太太生的哥儿年岁也大了,大姐嫁过去,不管是为继母,还是后头生的弟妹,都要受制于人,实在是委屈了。”
秦氏一向听惯她的话,不由认同道:“正是这个理儿,我虽不识字,也听戏文里说‘结发夫妻’,想来还是原配得好。”
杨双双闻言,一时不住该说何是好,秦氏这个性子,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果然尤老爷不自在的轻咳了几声,“太太此言差矣,此等婚姻大儿,倒也不便当着孩子们的面商量,二姐儿既然没有大碍,咱们还是出去,让她静养。”
秦氏这才发现说错了话,她就是续弦来着,也不是自家男人的原配,忙讪讪应了,吩咐丫鬟婆子下去好生熬药,跟在尤老爷身后出了房门。